第6章

出王府

太子府與恭王府相隔不遠，步行要半個時辰，但坐馬車，其實也就一柱香的時間。

宋綾羅甫一下馬車，就細細的整理了衣裙。太子妃的邀約來得蹊蹺，宋綾羅本還在頭疼進殿試的問題，這會太子妃又來這一出，她實在有些措手不及。

太子府比之恭王府，要氣派許多，可能是因為恭王府是先皇給恭王開的府邸，年代久遠，所以顯得有些陳舊。

相比之下，太子府朱漆金粉，亭台樓閣，錯落有致！

宋綾羅隨著那小廝一路到了太子妃的院落，院子裏種了許多梅花樹，看起來光禿禿的，並沒有什麼美感。

太子妃端坐在屋子中間，桌子上擺滿了各種畫冊本子。

“民女宋綾羅，拜見太子妃！”聽到宋綾羅行禮，太子妃停下了手頭的事，她看了眼宋綾羅，支走了周圍的人。

“日後，你可以我為借口，隨時出入太子府！”太子妃直入主題，倒是把宋綾羅給弄糊塗了。

轉念一想，莫不是？

“太子把你的事已經和我說了，當今陛下不喜女人為官，你若是沒有一個更好的擋箭牌，怕是難出恭王府！”太子妃直直的看著宋綾羅，膚白勝雪，眉如遠山。

就宋綾羅這模樣，變了男裝也不知會是什麼模樣？

“多謝娘娘！”宋綾羅沒有想到，太子竟是連這一層都想到了。

太子妃麵無表情，“你不用謝我，若不是太子惜才，說你養在閨閣可惜了，我也不願意冒這個風險。”

她眉頭鎖緊，眼神複雜的看了看宋綾羅，“你畢竟是女人，在父皇麵前最好不要露餡。這期君之罪，你我都擔待不起！”

宋綾羅心頭微顫，是了！她一個女人為官，畢竟犯了忌諱。

“太子和娘娘的大恩，綾羅無以為報。還請娘娘放心，綾羅已經在城郊租了間房，必不拖累太子府中任何一人。”

宋綾羅早就想過了，這件事，她得盡早和太子府脫離關係，怕就怕，東窗事發，拖累了他們！

太子妃忍不住又看了眼宋綾羅，看來的確是個聰明的！

隻是太子殿下本性好美色，此番能棄了宋綾羅這等姿容，也不知到底是何用意？

“拖累也無從談起，若是你當真東窗事發，太子也可假裝不知道你是女兒身，最多也就是個瀆職之罪！隻是宋小姐，你可當真想好了？女扮男裝，入朝為官，可是欺君大罪！就連恭王夫婦，也必不可少會受你牽連！”太子妃把厲害關係講得清楚，宋綾羅又何嘗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回娘娘，姑姑姑父養了綾羅這麼多年。綾羅是斷不能害了他們的！綾羅會尋一個由頭出王府，之後便以意外身亡的消息傳入府中。如此一來，世上便再無宋綾羅了！”

太子妃細細打量著宋綾羅，“你竟是把一切都思量好了？”

宋綾羅點頭，太子妃不由得唏噓。

“你是一點餘地也不給自己留？往後餘生，都當一個男兒？你如何過？”

宋綾羅苦笑，“娘娘，對綾羅來說，往後餘生，就是要做一個男兒，才能有一番新景象！當女兒家，實在是太憋屈了！”她當初若是個男兒，父親和母親，怕也不會如此幹脆的就將她舍棄了！

這些年，恭王妃對她極好。女紅做賬親自教導不說，琴棋書畫也是親自請了極好的老師來教。

想來恭王妃也是為她考慮，就算五官略有殘缺，但是至少其餘都不輸眾人。

隻是宋綾羅的性子沉穩，又好讀書。書讀得多了，自然就開始有了與眾不同的見識。

太子妃瞧著宋綾羅，心頭莫名有些酸澀，做女兒家憋屈？這個小女子，也不知是遇著了多少不公平對待？

“好吧，你也別另想法子了。我後日回漠北省親，你就借著與我同往的由頭出府吧！”

“多謝太子妃！”

宋綾羅回府收拾東西，恭王妃一臉愁容。

“這京都，官家小姐，公主郡主都不少！怎麼偏偏就挑上了你同行？”

宋綾羅細細打包自己的筆墨紙硯，春紅收拾她的衣物用品。

太子妃每年都會北上省親，大將軍常年駐守邊疆。皇上特許太子妃每年可歸娘家一月，這也算是一種尊榮了。

宋綾羅看了看焦心的姑姑，此時此刻，她真的是一心要脫離恭王府，腦海裏，滿滿的都是對未來的期許……根本不能體會恭王妃心裏的擔憂。

“姑姑，太子妃姐姐可以看得上我，也是我的福分。您大可不必如此擔憂！”

恭王妃看了看綾羅，歎了口氣，“你還是個孩子，那北方荒涼。你打小沒有去那裏待過，可怎麼受得了？”

綾羅心裏明白，自己這是在欺騙姑姑，不免有些虛心，也沒得去搭姑姑的話。

“姑姑是想，要不姑姑找個由頭，給推了這事吧！？”

“姑姑！如今姑父深得民心，本就引得陛下……”宋綾羅的話並沒有說出來，倒是兩個人都心知肚明。“姑姑沒得為了綾羅，去和太子妃生了閑隙！”

恭王妃一聽綾羅這話，這心裏更是酸。“那些人總說，你跟著我，得了許多福氣，卻不知道，你跟著我，才是真的受了不少委屈。”

宋綾羅沒有接姑姑的話，在她的心裏，如果不是姑姑。說不定，現在這個世上已經沒有她宋綾羅這個人了。

可是，姑姑給她的生命就是依靠他人存活於世。她宋綾羅卻覺得，哪怕是女人呢？也是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活出屬於自己的精彩。

郊外的房屋她極早就備下，為的就是以備不時之需。

她在恭王府的銀錢不多，典當了不少首飾才換了些錢，租下了這個小院落。

“我往後就是以男兒在這世上生存，你若是覺得有所不便，我可以跟姑姑說把你留在王府。”宋綾羅看著麵前的院子，麵色平靜的說與春紅。

春紅抱著包裹，聽著宋綾羅這話，連忙慌張的跪在地上。

“小姐，我從小便伺候你，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還請小姐不要趕我走！”

宋綾羅看著春紅，“我，往後的路可能無比艱辛，比不得王府安穩！”

春紅激動的搖頭，“小姐，不管往後的路如何。春紅既然跟了小姐，肯定是一心一意跟著小姐。小姐若是擔心春紅，您大可把春紅也扮了男裝。”

宋綾羅到底留下了春紅，她想著，日後定要好生對她。

小院子坐落在一處山坳，裏麵積滿了灰。宋綾羅和春紅兩個人擼起袖子，一起裏裏外外的收拾。

屋子裏還沒有升起煙來，卻有人扣了門。

來人披頭散發，衣衫襤褸。

“公子，我這餓了好些天了，能給我點吃的嗎？”宋綾羅和春紅都換了男裝，這樣行走要方便的多。

宋綾羅把來人上下打量，“你是哪裏來的災民？”天子腳下，能有這般人，怕是難得。

“小姐不知，永南大旱，整整三年顆粒無收，我若不是早知永南將有大疫，一路乞討，來了這京都，怕是早就沒命了。”乞丐說的跟是悲傷。

宋綾羅忽然心頭一緊，“永南大疫？”

想起姑父不久前才出發前往永南，宋綾羅猛地抓住乞丐。“永南到這裏，要走多少時日？”

乞丐被宋綾羅的舉動嚇了一跳，“約，約莫一個月！”

“步行？”

宋綾羅再次確定，乞丐點了點頭。

宋綾羅算著時日，姑父快馬加鞭趕去永南，怕是半月有餘，早該到了！

“公子，能不能給些吃的？”那乞丐又問了一遍愣神的綾羅。

綾羅眉頭緊皺，喊了聲裏頭的春紅，“春紅，給這位兄台拿些饃饃！”

送走了乞丐，宋綾羅這心裏實在是七上八下。

大旱之後的疫情，怕是不簡單。

“春紅，我給你寫封信，你到街上尋人送去給姑姑。姑父在永南，怕是危險！”

春紅點點頭，拿了信小心謹慎的收好，匆匆往街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