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下雨天，當心些

菜還沒上，我便跑去洗手間吐了。

趙晉追過來的時候我剛剛吐完。

他眉間輕皺，語氣裏有著關切，“怎麼又吐了？”

我手掌撐在台麵上，吐到大喘氣，胳膊發顫，緩了緩後抬頭看他，語氣不自覺重了些，“你覺得我為什麼又吐了？”

趙晉微頓，繼而牽了下嘴角，緩解尷尬，“怎麼了？”

我伸手開水龍頭，洗手，“你知道你兒子問我什麼？”

他給我遞紙巾，語氣稍微沉了沉，“什麼？”

我一邊擦手一邊盯著他，一字一頓，“他問我他過生日的蘑菇湯還有沒有。”

趙晉神色變幻，卻很快恢複過來，笑著側身過來幫我順了順背，“說不定他就是純粹想吃呢？你懷了孕，胃口本來就不好。”

我揮開他的胳膊，側頭看了他一眼，不再跟他繼續爭辯，轉身先一步而走。

身後傳來他輕微的歎氣聲。

我知道他是那種不願麵紅耳赤爭執的人，每次但凡我們之間出現意見，他總是先妥協的那個，事後等我氣頭過了他又會選擇主動提及，一頓分析過後說：小恩，我並不是不會說話，隻是因為你，我讓著你，不跟你吵。

這頓飯自然吃得不順心，但是他一個孩子，想吃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又有什麼問題呢？

可是，我如何都收不起自己疑惑的心。

回到家，我以天氣轉冷，幫他整理冬衣為借口，留意了他的櫃子。

“恩姨，你理好了嗎？”

突然傳來小赫的聲音，我被嚇了一跳。他穿了睡衣站在我身後，走路沒有半點聲音，剛洗過的頭發還隻是半幹，一些貼在同樣有些濕漉漉的額角。

我回身後跟他笑道：“聽聞寒潮要來了，我看看你有沒有缺厚衣服。”

他麵無表情盯著我，他的五官和趙晉的很像，麵龐大概更像他媽媽一些，直直盯著我的時候我每次都會有錯覺。

我不由掌心開始冒汗，怕他察覺出我的目的。

“理好了的話，我要睡了。”他再次出聲，淡淡的聲音，卻像是穿進了我的心口。

話落，他折回到桌前在桌邊整理書具。

我瞧著他挺直的背脊微微出神。

手機正好響起，我快速接起電話出了他房間。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趙小赫倒都跟平常一樣，沒有任何反常，但我總覺得，越是平靜越是不對勁。

天氣很快入冬，越來越冷。

寒潮來了，雨水也跟著一起來。

最近的盤麵情況都跟天氣一樣，讓人感到心涼。

收了盤後辦公室裏正在你一言我一語討論，我起身去茶水間熱牛奶。

還沒進去便聽到裏頭人的對話。

“宋恩琳確實好本事啊，頭婚是咱們前老板，二婚又是副行長，真是能被利用的都成了她的裙下臣了！”

“要真有手段就不會被前老板甩了，說明還是不夠‘努力’呀！”

“你懂什麼？天知道咱前老板離婚時給了她多少啊，婚內財產平分好不好？肯定不會少！叫我我也願意被甩！”

“……”

我被她們最後一句話逗笑，推門進去，給她出主意，“是嗎？那要不我幫你們牽線搭橋，問問梁俊易還缺不缺小三小四小五小六？”

兩人頓時停了話頭，看到我，臉色一陣白一陣紅，結巴開口，“宋……宋經理。”

我點頭，側身倒水，“是不是很閑？去把‘天麗實業’最近五年的財務報表整一下，明天給我。”

“宋經理，明天肯定……”

我回身，提議，“那下班前給我？”

兩人頓時閉了嘴，快速離去。

我抱著杯子慢慢攪拌，杯子裏的奶熱過頭了，有些燙手。

梁俊易這三個字已經很久沒有從我口中說出了，也不知道我怎麼在脫口時竟然把這三個字念得那麼順口。

出神之際，趙晉來了電話。

他帶笑，“忙完了？”

“嗯。”

“晚上我有個大額的客戶要去陪一下，要不你去接一下小赫？”

“OK。”

掛電話前他特意加了句，“雨不小，當心些。”

雨確實不小，且晚高峰將至，路上有點堵車，我開車到校門口時已經擠滿了接送的家長。

大家傘打傘，著實擁擠。

很快孩子們陸續出來，校門口瞬間變得更加亂，我擔心趙小赫看不到我，一直想要往前擠，但是接到孩子的家長都在方向走出來，又都架著傘，拉著人，我竟然被擠得踩了好幾腳，好幾次傘都被擠掉了。

但是我從孩子們出來到最後校門口的家長差不多都走完了都沒有看到趙小赫的身影。

傍晚開始，好像更冷了。

我在校門口凍得直跺腳，一直到最後一位家長離開我都沒看到趙小赫出來。

我到保安室門口問，“師傅，學校裏的孩子都走完了嗎？”

保安湊出半個腦袋，“這我不清楚的，可能還有，可能沒有了。”

這回答，我頗為無語，“那要不麻煩您幫忙問一下裏麵的老師，我孩子五年級三班的，他們班主任姓陳。”

保安打了個手勢，同意了。

片刻後保安掛了電話，可她居然跟我說小赫很老早就出來了。

我心口立馬一縮。

小赫已經出來了，可是我沒有看到，那他去哪裏了呢？不會出什麼意外了吧？！

我跟保安說想進去看一看，保安有些為難，說不可以，幫著再次聯係了他們班主任陳老師。

“趙小赫媽媽，你別急，我現在去學校其他地方找一下！”

我忙應聲，“好好好，麻煩……”

我在校門口等著班主任回電話，風雨越來越大，我冷得瑟瑟發抖，腦子裏卻是各種猜測和想象。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把我驚回神。

“趙小赫媽媽，我去教室找了，實驗室也去看過了，衛生間也去找過了，都沒有，要不，你給家裏人打電話問問，他是不是自己先回家了？”

我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家裏沒有人可以聯係。

我們和老人分開住，沒有人可以問。

我心頭失落，跟他道了多謝後掛了電話。

我立馬拿出手機給趙晉打電話，他很快接起，背景音有些嘈雜。

我沉了口氣，穩住自己的情緒，說：“趙晉，我沒接到小赫……”

他問：“小恩，我有些聽不清，稍等一下。”

我捏緊手機的手微微發顫。

我在心裏安慰自己，趙小赫不是沒有常識的人，不會那麼輕易就出意外的。

片刻後趙晉那邊的聲音終於安靜下來，聽筒裏傳來他的聲音，“小恩，有事？”

“我沒接到小赫，學校說他已經走了，但是我沒有在校門口看到他，趙晉！”

趙晉語氣驚詫，“什麼？沒接到？跟他們班主任打過電話了嗎？”

“打過了……”我不知道該怎麼接他的話，之前他接都是好好的，怎麼到了我接就把人丟了呢？

趙晉歎氣，“別急，我現在給他常去的地方打電話，你先回家找找。”

我聲音發抖，“嗯。”

“小恩。”趙晉突然喊我。

我打著傘快步朝車子走去，“嗯？”

他沉聲，“不會有事的。”

我應了他，跟他低聲說了句抱歉便快速掛了電話。

我驅車慢慢沿著回家的路尋找，卻一直沒有看到趙小赫的身影，心裏的恐慌越來越重。

一直到家樓下，我匆匆進門，開門鎖的時候手比原先抖得更厲害。

我腦子裏一直在想，要是趙小赫不在家，那我到底該怎麼辦！他要是真的沒有回家，會不會出什麼意外。

打開門的一瞬，我便大聲喊他的名字，從玄關快步走進去，正要轉彎上樓往他的房間而去，卻突然看到了他的身影。

他筆直坐在沙發上，一身校服整整齊齊，手裏拿著遙控器，正目光冷冷看著我。

而他，並沒有應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