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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避其鋒芒

母親意外離世後,身為嫡女的江序月受盡苛待。

一朝惹上陸家那位風流紈絝的世子,對方厚著臉皮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何不以身相許?”

江序月隻當他是在開玩笑,沒放在心上。

很快,她發現這位陸世子開始頻繁出現在她身邊,似乎是纏上了她……

*

降雪軒隻有冬日臨亭隔湖觀賞青山落雪時才賦有實名。

江序月自打父親升遷禦史以來就住在這擴建府院裏的降雪軒,如今是新秋,天氣微涼,卻也離冬日不遠了。

央書捧著一摞緞子繞過涼亭朝屋內走來,錦書撩開山水墨畫的簾幕見姑娘又在搗鼓那堆破爛泛黃的書冊。

“姑娘,夫人說了,大人升遷是喜事,府中姑娘公子都添了新衣。”

“她不知姑娘喜好何種樣式,便送來了些上好的花緞。”央書將各色的緞子連帶著托案呈在江序月的跟前。

江序月目光依舊在手中那份斷斷續續的文書上,溫聲道:“收下吧,尋人做兩件外衣,剩下的做成棉被麵子。”

央書點頭應道,錦書卻不樂意了,她十分不服氣:“憑什麼五姑娘六姑娘她們都是成套的衣服做,還外帶那麼多首飾。”

“而到我們姑娘就拿了些破緞子打發了,真當咱們姑娘好拿捏的嗎?”

央書聞聲使勁給錦書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姑娘自從生母去世,繼母羅氏當家後就很少過的同兒時那般恣意了。

大人寵讓著那位羅氏,姑娘不像六姑娘那樣有羅氏庇護,又不如五姑娘那樣還有個生母替她謀劃,雖然是個妾室,卻也是有人疼愛地。

家中明眼人都看得出,姑娘是江家最低調,性子最隨和不爭不搶的人。

江序月手頓了頓,抬起頭,明眸善睞,玉肌雪腮,眉目如畫,恍然從畫中出來的玉蘭仙子一般溫和嫻雅。

她輕笑,聲音柔和:“這緞子並不差,你們二人跟了我多年,自己選一個好看的顏色也做身褂子吧。”

錦書跺了跺腳急忙道:“姑娘,奴婢不是……”

央書連忙拉住了她,把她從側門拽了出去。

院中種了許多的梅花樹,隻是如今光禿禿地,有些貧瘠潦草。

央書把錦書推到了一旁的秋千,眸子帶著幾分無奈:“我同你說了多少次,不要在姑娘麵前抱怨這些小事。”

錦書驚訝:“這能是小事嗎?姑娘是正頭嫡女,那個羅氏不過是個繼室,她一管家,咱們姑娘平日吃的菜都寒酸不少!”

央書頭疼地扶了扶額:“你說了那麼多,姑娘聽進去一個字了嗎?”

“姑娘的性子溫吞,不是那種爭搶之人,咱們隻管過好自己地,大夫人生前給姑娘留了不少傍身的私產,姑娘又怎麼會在意這些看不上眼的東西呢。”

“不過是為了不給別人說閑話的機會。”

錦書癟了癟嘴,小聲嘟囔:“六姑娘是繼室夫人所出,她身邊的丫頭日常風風光光地。”

“她也是嫡女,我便不說什麼了,可是那五姑娘一個庶女憑什麼,平日裏花枝招展地,連帶著丫頭都敢壓到我的頭上來。”

央書搖了搖頭,原來是為這。

姑娘不爭不搶,倒是沒給她長臉了。

“別說這些了,讓姑娘聽到不好,趕緊去小廚房做些百花糕送來,姑娘晚膳前要用。”

錦書悻悻地退了下去。

天色漸暗,昏沉的屋室點了蠟燭,江序月捧著今日修補好的一頁,忍不住笑了起來。

央書捧著晚膳在桌案上擺布,瞥眼看到江序月很高興地模樣,也止不住彎起嘴角問道:“姑娘怎麼這般開心,像是遇到了什麼喜事。”

江序月目光依舊流連在那幾處本該空白卻被她填滿的字跡處,自言自語笑道:“確實是喜事。”

央書把那盤江序月用過的百花糕挪到一旁,將她最愛喝的豆腐鯽魚湯往前擱了擱。

江序月夾了塊炸酥魚,又喝了碗湯,十分饜足。

央書收拾碗筷時忍不住打趣道:“看來今日是真的遇到喜事了,姑娘胃口好多了。”

江序月麵容柔靜,聲音恍若浮雲讓人感覺十分舒適:“平日沒吃這麼多,一會去風月亭走走,也當消食了。”

央書點了點頭,收拾碗筷的手頭快了些,外邊寒涼,她得去提前準備好披風,免得姑娘受了風。

夜色蔓延至天際,月色淡出一層薄霧一般籠罩黑寂。

風月亭因為建的與府中前園有些遠,便很少有人來,清冷了些。

江序月倚在亭中青石美人靠上,抬眸看著天邊的月色,恍惚與阿娘兒時抱著她指著月亮教她讀詩的一模一樣。

起初她真的以為阿娘是病逝地,可是後來兄長也莫名暴斃在前往黃舸書院的途中,她就愈發覺得奇怪。

阿娘留給她一套散亂無章破損嚴重的書籍名為海月山川誌,可能修補後就知道阿娘臨終前要對她說的話了。

“三姐姐,你也在這裏呀。”

一道清麗嬌媚的聲音傳來,江序月回眸看去。

蜿蜒台階處,拾級而上的女子正是父親妾室柳氏的女兒江蔓月,家中排行老五。

“五妹妹也來賞月呀。”江序月淺淡笑了笑,氣息溫和偏雅,給人十分舒適的感覺。

江蔓月小心翼翼地提著裙角,朝江序月走來時扶了扶鬢角上的南煙玉簪子。

“風月亭是家裏最高的亭台,賞月最佳的地方,夫人賞了妹妹幾身衣服,自然是要穿著應景的漫霧紗做的裙子來賞月。”

江序月笑著點了點頭:“夫人疼愛,自然是要敬著。”

江蔓月驚奇地看著江序月身上淺淡水藍的羅裙,似乎不可置信問道:“三姐姐怎麼不穿夫人送的衣裙呢?”

央書在一旁皺著眉頭,這五姑娘一看就是來找事地。

夫人送姑娘緞子的事怕是府中人人皆知,可她還偏要裝出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來刺激姑娘隻得了些不值錢的緞子。

江蔓月身後的丫頭捂嘴笑道:“姑娘怕是還不知道呢,夫人送給三姑娘的比我們的金貴多了。”

“織金柳葉繁花緞子,可是不便宜呢。”

江蔓月忍住沒有笑出來,還十分天真無辜道:“三姐姐,是不是夫人搞錯了呀,那種糙緞子阿娘都不用來給我做腳襪了。”

央書咬牙,不要太過分!這不明擺著羞辱姑娘隻配用她們做鞋襪的布料做衣服嘛?

江序月似乎沒聽出她的弦外話,也十分不解道:“怎麼會?我見父親平日戴的帽子也是那緞子做的,想來夫人是覺得我該和父親用同樣的布料,更顯珍視吧。”

江蔓月一噎,暗惱,她竟然拿父親堵她的嘴,若自己再拿那破緞子說什麼刺激江序月,就是不敬父親,傳到父親耳朵裏免不得一頓說教。

她假笑一聲,岔開話題:“姐姐的降雪軒住的可還習慣?”

央書抿了抿嘴,心裏十分憋悶,這個五姑娘存心來找姑娘不痛快地。

那降雪軒原本是主君留給姑娘住的,五姑娘偏要與姑娘爭,沒有爭過就四處散播姑娘小器不懂謙讓。

江序月點了點頭:“比起妹妹的鐘月閣自然算不上好的,隻是這院子偏僻清雅,住的也算清靜。”

江蔓月聽出江序月這話有恭維她的意味,忍不住揚了揚下巴:“姐姐當初不願與我換院子,如今住的清冷,也怪不得任何人。”

江序月搖頭笑道:“五妹妹何出此言,莫不是五妹妹覺得華麗寬敞熱鬧的才算好地方,人人都要同你想的一樣?”

“不過是一間住處,那時五妹妹也是聽說降雪軒打造的最為華麗才要與姐姐我換,不是嗎?”

她說話的聲音恍若清風涼柔,聽不出一絲針鋒相對的意味,倒顯得江蔓月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

江蔓月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她這個三姐姐真會裝,外人麵前一副溫婉柔雅的模樣,其實比誰都精明。

冷風起了,烏雲遮了淡月,江蔓月也不想同她多待,帶著丫頭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央書沉重的歎了口氣:“姑娘,雖然錦書有些毛躁,可她有時說的也在理,您不爭不搶,今後連嫡女的位置都保不住。”

江序月目光沉靜宛若一窩幽泉,聲音淡淡:“避其鋒芒,得其所願。”

央書不解,姑娘所願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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