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少管我家的事

顏如出來向外走。不坐車才知道雲何家的小區有多大，那一道綠蔭長路再也走不到頭。路邊的一個草坪花園有人在遛狗，園丁在灑水澆花。

也是在這個時候，顏如忽然看到了那個姑娘，或者說是李建瑜的私生女。

她就坐在道邊的長椅上。說是坐不如說是蜷縮著，顏如不知該如何形容那個臉色，慘黃慘黃的看著瘮人。也是因為痛吧，她的臉都開始扭曲了。

小區的物業人員也發現了，趕過去詢問。顏如也到了近前。

“剛才就看到她坐在這兒了。看上去不舒服。”兩名物業人員交談。

顏如說道：“我們認識，她是來看朋友的。嗯，就是3號樓1戶。她剛給我打電話了。謝謝你們啊。由我來照顧就好了。”

為什麼要幫這一個陌生女子呢？是因為他是李雲何同父異母的妹妹？那麼，雲何會怪她多事嗎？不管這些了，救人要緊。

那名女子想要掙紮起來，又癱在那兒。

顏如打了120。

楊星塵。這是在急救車上顏如知道的名字。

到醫院後，顏如接到了李建瑜的電話。是小區的物業將這個狀況告知了他。

“你在醫院嗎？小如”李建瑜問。

“是的叔叔。病人在觀察，這會兒情況穩定了。”

電話那邊李建瑜沉默了一下，隨後說道：“叔叔謝謝你。”

“我剛好順路遇到，我不知道該不該……”

“你是個好孩子小如，叔叔先謝謝你。”李建瑜語氣中有幾絲哀傷，隨後又問道：“你的手機號是你的微信嗎？”

“嗯，是的。”

通過微信，李建瑜轉了一萬塊錢給了顏如：“先墊著，花了多少錢你給我說，不夠，就找我要。今天太麻煩你了。”

顏如想要說客氣的話也沒必要了。她收下了錢回了信息：“叔叔你放心好了。有新消息我給你說。”

醫生那邊在找家屬。顏如解釋說她隻是朋友，家屬在途中。

然後登記，付費，辦理住院手續。她不得不趕快給鋼琴培訓班打電話，以防自己趕不過去。

一切忙完了，她才去與醫生交談。

“她是得了什麼病，大夫。”

“急性腸炎，主要是貧血太嚴重了。平時營養嚴重缺失。這麼年輕的小姑娘，這麼早就生孩子，還一身病，家裏人不管嗎？”醫生是一名中年婦女，滿臉的怒氣。

“哦，謝謝大夫，我一會兒跟她家人說一下。”

生過孩子了？顏如嚇了一跳。

走到病房內，星塵正蜷在床上。

“謝謝你呀，我好像見過你一麵。”星塵臉上恢複了一點人樣。

“嗯，就在你病倒之前。我是……是他的女朋友。當時，我也在場。我出來時，看到了你。你有家裏人電話嗎？你要是不方便，我幫你打電話。”

“你坐下來好嗎？就坐在這裏。”

顏如坐在了床邊。星塵看著顏如，她太虛弱了，說不出話，淚水一顆一顆向外湧。

顏如拿了紙巾給她擦眼淚。看了一下時間說道：“不好意思啊，我下午還有工作，你給家人打個電話，讓人來照顧你。”

“我沒有家人了。隻有一個兒子，還在醫院。”

顏如驚到了，她慌亂道：“那，你怎麼辦呢？一個親人也沒有了嗎？”

星塵慘然一笑：“謝謝你啊。沒事的。這些年我都這麼過來了。你忙去吧。我會照顧自己。”

“可是，你現在這樣……”

星塵拿出手機：“給我你的聯係方式呀。剛才一共花了多少錢，我一塊給你。”

“錢不錢的沒關係，我是擔心你這身體。”

顏如把微信給她。自己不能再在這兒等下去了，她下午的課已經排滿了。

“我先走啦，你安心養病。我忙完了回來看你。”

“不麻煩你啦，謝謝你救了我一命。你忙你的事要緊。”星塵擠出一個微笑：“我自己可以的，放心。”

楊星塵呀。或者，該叫做李星塵。雖然沒有親曆整個事件，看李建瑜的態度是確認了事實的。也不知現在李家什麼情況。

顏如一邊等車一邊給李建瑜發信息：叔叔，事情也差不多辦妥了。醫生說是嚴重貧血，現在入了院觀察治療，因為要急著上課，我離開了。我到晚上再來看看。

李建瑜回了信息：“麻煩你了小如。多費心了。”過了一會兒，又發來一條信息：“如果，可能的話，這兩天你多去醫院看一看。也算幫叔叔一個忙。還有，這些事盡量不要讓你阿姨與程程知道。”

“我知道，叔叔。”

那麼自己該怎麼寬慰李建瑜呢？沒有一個合適的詞語。她能做的就是答應李建瑜讓她做的事情。

鋼琴課一節接著一節。中間空閑的時間，顏如給雲何發了一條信息問問家裏的情況。

雲何說父母在冷戰。

就像看過的電視劇，大富之家忽然多了一個私生女，首要問題就是財產的分配問題。那麼，自己這個舉動，雲何知道了，會不會生她的氣？想到這裏，顏如心底怦怦地跳動。

那麼對於無助的星塵，自己算是同情心泛濫嗎？在這矛盾之中，顏如上完課還是打車到了醫院。

在她走進病房的時候，星塵的病床前站了一個人。

病房內一直都是冷冷的白色，大約是因為這一人，連病房都有了美麗的色彩。

那是一個女生。差不多與自己一樣年紀。頭發挽著，上麵插了一根簪子，亮晶晶的，配著她身上一件薑黃色中式蕾絲連衣裙，美的讓顏如這樣的女生看著都心動。

“她是我老公的姐姐，許純佳。”星塵說。

不是說沒有家人嗎？顏如想起星塵說的話。

“你好。”顏如打招呼。

“謝謝你呀。”純佳微微向顏如一點頭，“給你添麻煩了。”

顏如問星塵：“你現在身體好些了嗎？那個……”她想說住院費什麼的都是李建瑜拿的，看了一眼身邊的純佳，話又咽下了。

“我沒有事，你走吧。”星塵是衝純佳說的。純佳看了兩人一眼，先走出了病房。

“麻煩你又跑來一趟。你是我遇到最好的人了。”星塵說。

麵對這樣的誇讚，顏如一時不知如何接話，她尷尬地一笑：“不要這麼說。嗯，那個，是李叔叔托我來看看你，看有什麼需要。”

“是嗎？”星塵坐起了一點身子，顏如扶著她向後靠了靠。星塵一笑：“我說了不是，你是一個好人。那，能不能再給我倒杯水。”

顏如接了水過來，星塵問她：“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蘇顏如。”

“我身體沒事了，就是缺營養，休息一下就好了。不再麻煩你了。這是我與他們的事情。”

與他們的事？這句話擺明是說星塵還會繼續到李家鬧，直到她想要的結果。

“你住院的費用，都是李叔叔轉的錢。你先養病，有什麼事，再給我打電話。”

星塵很疲憊，不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顏如猶豫了一下，又說道：“剛才那個女孩，是你老公的姐姐？”

“是。我老公去世了。他一家人不喜歡我，趕我走。我也不要他們可憐。”星塵的語氣中有了恨意，想要再說什麼時，顏如手機響了，是雲何打來了。

“你在哪裏？怎麼還沒有回來？”

“我在醫院。”顏如慌亂地說。說完這一句就後悔。

“醫院？你不舒服嗎？”

“啊，不是。是……”

要隱瞞嗎？如果隱瞞這一次，那麼以後呢。

“啊，你是在看她是不是？”雲何猜到了，“今天物業來家裏說這事，我當時沒在意，原來是你在做好人。”

雲何語氣諷刺。

“是，她生病住了院……”顏如有些膽怯。果然話還沒有說完，雲何冷笑道：“你還真是心地良善。這事怎麼讓你摻合進來了呢。”

顏如有些委屈，低聲說道：“是叔叔讓我幫忙……”

“好，那你告訴我，如果現在你回到家裏，發現你爸爸給你多了一個私生女，就這麼貿然地闖入你的生活，你怎麼辦？你把她當成親妹妹？”

是啊，如果是自己爸爸呢？忽然間多了一個人。沒有落到自己身上，怎麼會有雲何的體會。可是，顏如心裏總是隱隱地在律動：如果真多一個妹妹，該有多好呀，至少，自己不會恨她吧。

雲何大概是真生氣了，聽筒內的聲音冰冷無情：“我們協議上說什麼？互不幹涉對方的私生活，而你，幹涉的是我的家庭。蘇顏如，你以為我爸媽喜歡你，你就可以自恃了不起了？”

“我沒有。”顏如的眼淚在眼眶內打轉，強忍著哭聲說道：“對不起。是我不對，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是我想的太簡單了。我，我盡快處理好。”

雲何那邊不說話了，顏如抓著電話不知道該說什麼，又不敢把電話掛斷。

“對了，前時我爸媽來你家，我媽不是給了你十萬的紅包？我讓你存了起來。”

“嗯。是的。我存著。”

“你現在把我的五萬轉給我。就現在。”

不再說什麼，電話就掛斷了。顏如慌亂地擦了一下眼淚，怕星塵看見，急忙走出了病房門。

拿出手機給雲何轉賬。五萬塊錢。摁下去的時候，仿佛所有的錢都沒了，她又回到了欠款的那幾日。雲何翻臉了，先是要五萬，那以後也可以把所有的錢都再要回去？

顏如有些錯亂了。她身子竟然有些搖晃，直到旁邊一個人扶住了她。抬起頭，啊，這一張臉有些熟悉，這麼美。是剛剛才認識的許純佳。

“那個，不好意思，你說話的聲音很大，我想，我應該知道是怎麼回事了。”純佳拿出一張紙巾遞給顏如，想找一個椅子讓顏如坐下，病房的走廊裏並沒有。

“哦，謝謝，我好多了。隻是……”顏如看了看病房裏麵的星塵。

純佳安慰她：“她現在應該沒有什麼事，我們去外麵說吧。”

醫院裏不是談論家庭倫理劇的地方，過了馬路有一家麥當勞，純佳看到顏如還在失神，在過馬路時，就拉著她的手躲開車輛。

“她是我弟弟的女朋友，兩個人住一塊了，年紀小，都沒有到法定結婚年齡，也就沒有領證。後來，我弟弟因為出去玩，出了事故，離開了。”

顏如看純佳與自己差不多年紀，弟弟是更年輕的少年啊。

純佳低下頭，喝了一口飲料，可能心裏的悲傷還沒有散去，就捧著飲料看向別處。她扭頭的時候，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那一張側顏讓顏如知道什麼是美的暴擊。

“星塵與我弟弟好，但是與我家庭關係並不好。怎麼說呢，可能是未婚先孕，我媽媽也不太喜歡她。她生了孩子不到一年，我媽媽也不在了，我爸爸……”純佳的話中提到了她的父親，隨後轉開了話題：“我不知道中間有什麼事，我爸爸忽然對她說，要她去找她的親生父親。可能因為這些原因，她對我，對我爸爸都有恨意。隻有小孩子是無辜的，她要不是為了孩子看病，也不會以陌生人的身份，去闖入別人家庭之中。”

顏如聽出來純佳的話裏有話，星塵與她家的矛盾肯定有著更多的原因，沒辦法說出來罷了。

“我也理解你男朋友為什麼會生氣，換作是我，可能也會。”純佳抿嘴一笑，“他家遇到你這麼好心人一個，該高興才是。”

顏如拿出手機：“我們留一下聯係方式，就像你說的，我現在也為難。你做什麼工作呀？平時忙嗎？如果不忙的話，有時候，你出麵比我出麵更方便些。後麵需要再交錢，你給我說，我中間調解。”

“我學服裝設計的，打了兩年工，剛創業，一個小的服裝工作室。有時間來玩呀。”純佳加了顏如微信，發過去自己的電話。她的名字是佳佳的私人衣櫥。

怪不得穿衣服那麼好看，顏如心內好生羨慕：“那，我們常聯係。醫院的費用我也都付過了。”

純佳看著顏如道：“到是你，回去與男朋友好好溝通下。這邊你放心好了。”她看了一下時間站起了身，“我也要走了。樂樂，哦對，就是星塵的兒子，還在兒童醫院，我現在要趕快過去。”

純佳急急地走了，顏如回到家裏，雲何果然沒有在家。生那麼大的氣，怎麼會回來。

每次最無助的時候，顏如會去想念苗。顏如說念苗是她的守護天使，特別是妹妹錦如出事之後，如果沒有念苗一直陪著她，顏如是否能度過那些哀怨的大學時光。

不敢給念苗說起雲何的家事，但出來喝一杯奶茶，聽聽念苗講一個黃段子，也讓自己有一個寬慰了。顏如拿過手機，給念苗發了一條信息：念苗，我們出來逛一逛啊。

信息發出去好久，顏如都沒有收到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