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入門考驗

雲何的家在城市的北邊，曾經在廣告中多次看到的高檔小區。顏如有幾次自那裏經過，樹林蔥鬱之間，她隻能看到裏麵樓層的局部，看不到的地方，她隻能想象。

這一場會麵顏如曾是那樣緊張，沒想到卻是毫無波瀾，有的，隻是尋常的生活客套。

家裏隻有雲何的父親李建瑜，母親肖虹，還有兩名保姆。也是在這個時候，顏如才知道雲何的名字其實叫做李程帆。後來他自己去改了名字。

聊起這一個話題時，雲何的父母看得出來很是不開心，但隨即又略過去了。

顏如像一個麵試者，小心應對每一個問題，她坐在寬大的客廳裏麵，覺得自己無處躲藏。雲何就坐在她的旁邊，有時候笑著搭兩句話，來維係這個提前預演的謊言。

而且，她身上還一直不舒服。

早上的時候，她坐在那兒化妝，整理衣服。她提前喊了雲何幾聲，問幾點走，而那個男人似乎太眷戀她的床了，遲遲不願起來。

“不用做早飯了，趕上中午一塊吃了。”雲何翻了一個身又睡了過去。

顏如腹內空空的。她煎了雞蛋配著麵包來吃。

時間就是那樣耗去的。雲何好像一點也不著急。他腿上的傷看樣子是昨天自己想多了，仿佛不曾發生過，在他抱起顏如時，不會有一絲的踉蹌。

當時時間已經十點了，顏如仔細地化好了妝，換好了衣服。她坐在沙發上一邊等雲何一邊發呆的時候，雲何忽然走過來，抱起她把她放回床上，她穿好的衣服一件件又被剝了下來，揉成了一團扔到一邊，她臉上的粉都蹭到了雲何身上還有臉上。

於是，計劃的時間忽然就變得匆忙了。在車子行駛的途中，顏如還在整理著頭發，對著鏡子補花掉的妝容。

雲何變得沉默，忽然蹦出了一句：“對不起。”

顏如反問：“為什麼？”

雲何沉默了。顏如說：“沒有什麼對不起，這些也沒有什麼奇怪。”

雲何問：“你生氣了？”

“沒有。”顏如收起了鏡子，又扭過頭看了雲何一眼，說道：“你在前麵停車。”

“怎麼了？”雲何問著，還是將車停了下來。

顏如拿起濕巾在他臉上擦了幾下：“你臉上到處是我的眼影。”

雲何似乎是在解釋：“我是想，能盡快懷孕。一切更順利一些。”

“嗯，我知道。”顏如靠在車座上說，“我也想快點。”

那麼對於雲何今天的舉動，到底是想要孩子，還是想要身子？

雲何家是四連排的別墅，一前一後有兩個花園。午飯後，他們就在前麵的花園裏聊天，暴雨過後，雖然小區已打掃過，仍然能看到被風雨洗劫過的痕跡。

當初念苗隻是說雲何家條件不錯，但今天的見麵完全超出了顏如的預想。

臨走的時候，肖虹塞了一個紅包給顏如：“不忙的時候，就來家吃飯啊。下次可不要這麼客氣，還帶禮物。”

顏如回答的什麼，她自己都忘了。雲何的父母在她離開那個小區之後就變得模糊了。不知道他們是否對自己認可呢？

回程的路上顏如拿出雲何媽媽給的紅包放到車上：“這個，還是給你吧。”

“協議上不是說好的，一人一半。你先幫我拿著，去給我買一些生活用品，就算花我的錢了。”

“那，也好。”顏如又拿了回來，將錢抽出來分作兩份時，發現一共是六千塊。

見過雲何爸媽後，每一天顏如都在忐忑的等著消息。

這些日子，她並沒有像與雲何商議好的，把兩人的事情告訴自己的父母。工作回到固定節奏，她下了班又開始在鋼琴班帶學生，生活又回到了她以前的狀態。所不同的是身邊多了一個男人。有時候，雲何會起來與她一起吃早餐，有時她出門了，雲何還在沉睡。

到了周五，顏如忽然接到了一個電話。

“我是程程的媽媽呀，小如，你周日休息嗎？我與你叔叔來看看你。”

“嗯嗯，我在。”顏如的心急速跳動起來。雲何說他周末要去外地一趟，搞不好是被他父母支走了。

雖然顏如與雲何提前串了好多遍的詞，一周的同居生活，再怎麼生疏也有了同段的頻率，但是當看到肖虹提著一些菜與李建瑜從車上下來時，顏如心內還是慌了一下。

顏如沏了兩杯茶端了上來：“叔叔，阿姨，請喝茶。”

“太客氣了，丫頭。”李建瑜微微一笑，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才坐了下來。

昏暗的客廳裏麵，燈需要一直開著，燈光近處，一周前兩人模糊的形象此時清晰起來。

“這兒的房子一個月多少錢？”肖虹問。

“一千六。”

“就是暗了些。”肖虹左右看看，“一個小姑娘家，也不容易呀。”

李建瑜看了一下表說道：“這都中午了，我們不去外麵吃了，你阿姨買了些菜，你打打下手，咱三個吃些家常菜。”

“啊，我來就好了，阿姨，你與叔叔坐下休息。”顏如係上圍裙，走過來問了一句：“叔叔，阿姨，主食咱們是吃麵食，還是米飯？”

肖虹去看李建瑜。

“北方人，吃麵食吧。多少年沒吃家鄉的手擀麵了。”

顏如微微一笑：“那我也給叔叔、阿姨做一個手擀麵吧。隻是，時間可能要長一點。”

李建瑜眼睛裏都是笑意：“不急啊，你慢慢做。”

肖虹帶了四樣菜：排骨。大蝦。生菜。茄子。

時間，順序，樣式。顏如心裏默默地有了計算。是要感謝自己這兩年的獨立生活，在忙碌的工作之餘，做飯成為了緩解壓力的最好方式。

先剁排骨，泡著去血水。再和麵。從麵絮到麵團，放在盆裏麵醒著。

蝦可以做紅燒。隻有兩個灶，排骨要花時間，可以做成清蒸的，這樣不用一直占用炒鍋。冰箱裏還有一塊嫩豆腐用來打底，排骨去了血水調好汁拌勻放在豆腐上，鍋燒開了水，先去蒸排骨。

蝦剔除蝦線，清洗完先置在一邊。茄子去皮，切成菱形的塊拌一點澱粉。炒鍋內放寬油，油熱了，將茄子放進去炸熟。

肖虹站在廚房門口問：“小如，阿姨給你打下手。”

顏如忙笑道：“不用啦阿姨，家常菜，我自己就行，這廚房小，轉不開身。”

“從小就自己做飯嗎？”

“也不是，我爸媽忙，管不到我們，想吃什麼就自己買。等大了，就想自己做，也算是一個心結吧。”

“你爸媽不催你結婚嗎？按說，你與程程都不小了。”肖虹忽然問道。

“也催，隻是，我現在工作才沒幾年，雲何也在忙自己的事業，所以……”

“程程搬到你這兒多久了？”

“還不到半年。他工作也挺忙的，我們想，住在一起了，我生活上能幫他一點。”

麵醒的差不多了，置於案板將麵擀成圓片，再切成細麵條。肖虹忍不住讚歎：“真是一個手巧的姑娘。”

擀好麵，做紅燒大蝦。再燒開了水，將生菜燙一下撈出，灑上蒜蓉與拌好的汁，將熱油淋上。

排骨也蒸好了，端出後鍋內燒水煮麵。炒鍋內放油，攤了一個雞蛋切碎，拌著西紅柿，木耳，加入冰箱內備著的高湯做成鹵。油炸的茄子不再二次烹製，搗一個蒜泥汁當作蘸料。

屋子小，客廳一直是當餐廳的。沒有餐桌，要坐在矮凳子上把著茶幾吃飯。

顏如臉一紅：“有些委屈叔叔，阿姨了。”

李建瑜滿麵喜色：“好手藝丫頭，不如，陪叔叔喝兩杯。”

顏如忙搖頭：“叔叔，我不會喝酒。您喝什麼，我下去給你買。”

李建瑜哈哈一笑：“不會喝就不喝啦，我讓你阿姨陪我喝一點。你這兒有啥，我就喝啥。”

因為兩個人要備孕，家裏沒有酒。顏如下去買了一提啤酒。

三個人，四個菜。量也不大，剛好夠吃也不浪費。吃飯的過程中，聊一些顏如的工作，她的兼職，李建瑜也會感慨一下曾經在村內的歲月，而這個昏暗的屋子，也好像從沒有這麼熱鬧過。

飯過之後，顏如又沏了兩杯茶，等她收拾完廚房，李建瑜喊她：“丫頭，你來，我們好好聊聊。”

顏如點了點頭，慢慢地坐在兩人對麵。

肖虹微微一笑問她：“小如，我猜你與程程還沒有認識多久吧。”顏如心裏一慌，嘴裏本能說道：“有一段時間了。隻是，我覺得我的條件差，有些配不上他，所以，他一直……”

肖虹說道：“傻妞，你不用替他圓謊，我自己的兒子啥出息，我會不知道。”

一瞬間，顏如的心跌入了冰層之中，她因為被拆穿謊言後的驚恐，而不敢再抬起頭來。

“不過也沒什麼。人隻要好，不去計較時間長短。我與你叔叔，不也是認識幾個月就成親了。”

顏如心裏鬆了口氣。她與雲何的時間長短，稍微觀察一下就可以看出來，不過，雲何爸媽不會想到時間短到隻有一周多。

想到這裏，顏如心裏平靜了些。

肖虹繼續說道：“我這個兒子老想著自己創業，他多大本事？天天四處跑沒掙到錢也不說結婚的事兒。就因為這，與家裏鬧得很不愉快。”

“直到年初，你叔叔得了一場大病，當時很危險，就差說遺言了，那個時候程程才與你叔叔的關係有了些緩和，他也是過三十的人了，總算懂事了。”

“然而做父母的也是多愁，等他聽話真去找朋友了，我與你叔叔反倒又擔心，不知道找一個什麼樣的。那天，你到我們家，第一眼，我與你叔叔都很滿意。”

“你們怎麼認識的？看上他哪一點了？”李建瑜接過話問。

是啊，看上哪一點了呢？根本都來不及看。

顏如不去躲開眼光，看著李建瑜說道：“我們是在相親平台認識的。”

“我因為媽媽生了一場病，這些年我忙著照看她，也沒有考慮婚事。後來爸媽也催我了，我就去那個平台交了資料。”

“叔叔，阿姨，說實話，我覺得自己條件不好，但他遇到我之後，對我很滿意，我……還說什麼呢。一切都聽他的，是我沾了福氣了，受委屈的是他。”

李建瑜說道：“你這是自謙啊姑娘。本來我跟你阿姨還說讓你多來家幾次，現在啊，我們都放心了。”

自己算是過關了嗎？顏如在恍惚間看著麵前的兩人，平靜的心又開始急速地跳了起來。

“你回去跟你爸媽說說，我們也見個麵，把這個事兒定下來啊。”肖虹從包裏將一個紅色盒子遞了過來。顏如想推辭，肖虹塞到她的手裏：“你叔叔還有話要說。”

李建瑜喝了一口水說道：“今天，我們能這樣坐在一起，吃一頓飯，就是緣分。叔叔跑了這些年，還是有點眼力，丫頭你是一個好姑娘。好姑娘也要為自己爭取好的生活對不對？”

“現在，我跟你阿姨都很喜歡你，剛才你阿姨該說的都說了，我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不知道下次什麼時候再得一場病，所以叔叔盼著的，就是你們能趕快結婚，你看行不行？”

顏如點了點頭：“好的叔叔。”

李建瑜繼續說道：“當然，結婚之後，我跟你阿姨也想盡快能抱上孫子孫女。不是叔叔在這兒吹牛啊，咱家現在也不缺錢，所以呢，你阿姨想讓你結婚後就把工作辭掉。”

“嗯，我知道了，叔叔。”顏如點了點頭。

肖虹拿出一個名片遞給顏如：“這是你叔叔醫院的一個朋友。你們年輕人隻顧忙，不注意身體，這幾天你去找他，去做一個體檢。”

果然啊，大富之家，不但要會做飯，連身體也要先考驗一下，說了要急著抱孫子呢，娶一個病秧子回家可不行。

送走雲何的父母，顏如坐在客廳裏麵好一會兒才去拆那個紅包。原來是那樣得厚，整整十萬塊。

這樣的錢來得如此之快，以至於讓顏如覺得輕飄飄得不真實。她定了定心神，打電話給自己的母親。

“給你們說一件事啊，不要驚訝。”顏如笑道：“這一年一直沒有給你們說，就是我談了一個男朋友，現在穩定了，我也見過他們父母了，接下來，該他來我們家了。”

電話那一端母親的聲音裏麵有很多地欣喜：“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怎麼會騙你。”

“多大？哪兒的？做什麼工作的？家裏有幾口人？”

“咦，你怎麼跟審問犯人一樣。三十一了，年紀是大了一點，知道疼人。家裏嘛，不缺錢。自己開的公司。”

“五歲啊。”母親那邊遲疑了一下，“什麼時候來呀？我們做好準備。”

父母親一直盼著自己嫁出去吧，隻是這些年看她掙錢顧家，一直沒有多提這些事情。

“我們準備好提前給你電話，也不用麻煩，吃頓飯就行了。”

“真是的，你也不提前說，這來的突然的。”母親在那一邊抱怨。

“哎呀，早說晚說不都一樣，我不是想挑一個讓你們放心的嘛。等我信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