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青幾欲推脫,還是“勉為其難”地幫徐老爺想出了一套滴水不漏的賣宅方案,徐老爺聽後連連點頭,表示自己一定全力配合。
就這樣,徐家老爺要為鬼宅除妖一事在整個朝歌城傳開,眾人巴巴地等著這幾日早些過去,他們也要那鬼宅親眼目睹一番。
這件大事便落在了沈青青的頭上,她開始整日忙於尋一位靠譜的捉鬼先生,可尋來尋去,總覺得這位資曆尚淺,那位故弄玄虛。
招財幹脆講破:“你是不舍得花銀子吧?”
終於,幾日後,沈青青在街邊瞧見一位蓬頭垢麵,滿身酒氣的算命先生。
先生自稱龐公,五行八卦、搬磚說書樣樣精通。
說白了就是,隻要給錢,啥都能行。
沈青青與龐公相談甚歡,二人比劃幾番後,不約而同地賊笑。
這筆買賣,算是談成了。
這幾日沈青青為忙得四腳朝天,全然顧不得身邊人,簫雲旌便趁此機會悄悄溜出了故人莊探聽消息。
他靜靜站在屋頂,眺望著朝歌城的一片繁華夜色,掌中一張字條隨風而動。
幾日前,兩位青年漏夜前來,從窗子翻進了簫雲旌的房間。
這兩位青年相貌相似,正是一對孿生兄弟,一位稱作文成,是兄長,一位稱作文武,是弟弟。
這二位曾是陪伴簫雲旌長大的同鄉,對他來說如兄長一般親厚。
可是如今……
簫雲旌正在擦拭著手中的木製麵具,上頭的麵孔破有些青麵獠牙,有些地方還濺上了陳年的血跡,星星點點,來不及擦去。
他神色淡淡的,語氣透著疏離:“不想二位兄長有如此好的身手,這些年怕是隻有我蒙在鼓裏吧?”
此時的文成與文武已是不敢抬頭,二人齊齊但單膝跪地,滿麵愧疚。
文成顫抖地道:“是我與家弟疏忽了,隻是不在村中幾日,不想許先生便被人……”
文武咬牙:“請公子責罰!”
簫雲旌沉默地望著二人,隻覺得自許先生死後,身邊的一切已是物是人非。
可他問遍了身邊人,那些平日裏待他親厚的鄉親們皆是不敢言語,而那些向來厭惡他的人們更是避之不及。
他無法,隻能趁著殿考之際,自己尋找答案。
他想知道,多年來教他讀書做人的許先生怎會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他為何隱瞞,自己到底是誰?
他想知道,身邊那些看似溫和寬厚,實則總是對他形影不離、暗中保護的鄉親們又有著怎樣的身份?
半晌的寂靜,簫雲旌的聲音漸冷:“二位兄長,你們知道我想問的是什麼,若不想答,變請回吧。”
文成、文武對視一眼,文成抹去額角的冷汗,為難道:“公子,不是我們不說,是時候未到,我們實在不敢說。”
文武也道:“我們沒有保護好許先生已是罪不可恕,為了公子的安全,我們絕不會將公子一人留在這朝歌城。”
說來說去,終是沒有個答案。
墨瞳漸漸暗淡,簫雲旌輕笑一聲,攏著手中的一豆燈光,淡淡望向二人:“無論二位兄長是怎樣的身份,藏著什麼驚天秘密,這麼多年在村中還是過著安穩生活,如今也已是有妻有子,若我找到他們……”
二人大驚:“公子!”
簫雲旌冷下臉:“請回罷。”
話說到這樣的地步,終是談不下去了。
文成、文武隻得妥協,離開前,文武卻將一張紙條塞進簫雲旌的手中。
“我等也盼著公子能早日知道真相,更為許先生報仇!我們雖不能說,卻能助公子一查,此處此人,與先生之死脫不開關係!”
文成也道:“若公子需要我們,隻需吹響我們為你所製的哨子,我與家弟即刻現身!”
說完,不等簫雲旌回答,二人已輕盈地翻出了窗在,再不見蹤影。
簫雲旌垂眸,看著紙條上的字——
賈府,賈郝仁。
此時雖已入夜,可朝歌城卻是一片燈火通明,好不熱鬧。
簫雲旌身著夜行衣,將整張臉遮得隻露出一雙眼,在屋頂翻走,融入了這一片夜色中,叫人難以察覺。
沒過多久,他便來到了賈府的屋頂。
自那日聚才大會後,他再也沒有來過這裏。
那些書生花了聚才大會的銀子被抓,在朝歌城鬧起了好一場風波,賈郝仁雖再次廣邀眾書生謝罪,可來殿考的書生們也不是傻子,無一人再去邀約。
簫雲旌如蟄伏在黑夜中的豹子,靜靜地看著眼前的賈府。
大不相同了。
那日來,這府重奢華氣派,處處和樂,如今入了夜,卻完全另一番味道。
府內府外都是身材高壯的家丁,雖穿著不起眼的常服,可簫雲旌這習武之人卻能輕鬆看出,這些家丁各個皆是身手不凡。
他們訓練有素地巡邏著,若有一點風吹草動,便會被立刻察覺。
簫雲旌略一思忖,本想來一出聲東擊西,不想這些家丁卻警惕得緊,不放過任何一處死角。
賈郝仁雖是朝歌城有名的富商,可他何以如此大費周章,弄出這麼大的陣仗?
看著這些家丁,簫雲旌覺得今晚怕是要白來一趟,正猶豫著是不是要離開時,一個聲音響起:“沈掌櫃?我家老爺等您好久啦!”
簫雲旌一愣。
隨即一股寒意順著脊梁骨直衝大腦。
下一刻,他便聽見了那個熟悉的,帶著狡猾的聲音:“快帶我去,我這就給賈叔賠不是!”
夜風吹拂,簫雲旌從屋頂俯瞰一片亮堂堂的賈府,正瞧見故人莊那位年輕的小掌櫃點頭哈腰地跟著管家一路走進了大堂。
在看清沈青青麵容的一刹那,簫雲旌是難以置信的。
可很快他便回過神來,自嘲地彎起嘴角。
他為何要難以置信?
這故人莊本就是惡貫滿盈,與許先生之死息息相關。
沈青青出現在這裏難道不是再正常不過了嗎?
他不再猶豫,小心地隨著沈青青與管家,輕手輕腳地躍到了大堂的屋頂。
雖混不進這府內,偷聽幾句倒也是可以的。
屋頂上,簫雲旌隻聽得那滿肚子壞水的商人率先開口寒暄:“哎喲我的好侄女,快坐,我叫人給你沏壺好茶!”
簫雲旌聽得眉心微皺。
隨即他又聽沈青青熱絡地道:“上次聚才大會的事……實在抱歉,這可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