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綠茶本無辜

張晗和陸驍的住處。

陸驍仍是穿著他慣常的墨綠色睡袍，但在他這個年紀，他既沒有啤酒肚，也沒有禿頂，麵龐雖有些圓潤了，卻更添了中年人的氣度，他坐在餐桌旁，和往常一樣喝著咖啡，吃著早餐，隻是坐在他對麵的不是他的妻子張晗，而是張晗的閨蜜陳筠。

陳筠穿著一件藍色的寬鬆毛衣，衣領卻別有心思地有套脖和鏤空V領的設計，這讓她在溫柔之餘平添了幾分風情。

陳筠坐在桌子一側，微笑著看著這個男人吃著蛋糕，唇邊沾著一點藍莓醬，她隨手拿起餐巾紙替他擦了一擦，溫柔笑著他如同個孩子。

陸驍對這個女人的心思心知肚明，也深知自己和她不該保持這樣的關係——畢竟眼前的女人是自己妻子的閨蜜，自己如果與她再糾葛下去，勢必走到難以收場的境地，但是在他和張晗針鋒相對、兩不相讓的時候，他又確實需要陳筠這個溫柔細語、善於聆聽的女人。

在他年輕的時候，他確實更喜歡張晗這樣的女人，如同太陽般耀眼，又或者一杯烈酒，隨時都會讓人喉頭生甘；可是隨著年紀漸長，他也漸漸感覺到中年男人的孤獨和脆弱，他開始渴望一個女人，恬淡、溫柔，永遠守候著自己。

他懷著這樣矛盾的心思，周旋在這兩個女人之間，而他也並沒有決定，要讓這兩段感情歸於何處。

“這麼早，你怎麼來了？”麵對陳筠，陸驍還存著最後的理智，也並不習慣她這樣沒有界限地介入自己的生活，他岔開話題問道。

陳筠麵色一紅，吞吞吐吐地說道：“昨天和張晗電話，她說今天最早班機去北京，這幾天她在我不是都沒給你做蛋糕麼，所以就送來了……”

“沒關係，冰箱裏還有很多。”陸驍不以為意地說道。

陳筠似就有些著慌，眼睛水汪汪的，半晌才說道：“對不起。”

“為什麼說對不起？”陸驍挑了下眉，倒有些納罕地說道。

陳筠喏喏地說道：“對不起，我還是太笨了，三十多歲了，除了做蛋糕做菜還是沒其他本事，我也隻會做這些——”

她這樣的自憐自艾，自然讓大男子主義的陸驍多了幾分憐惜，他微微一笑道：“會做菜做蛋糕已經是很了不起的本事了，你不知道現在都市裏，多少人隻是渴求一份家常菜而不得了，何況你還會做甜點——你不知道，再這麼投喂我，我真的要胖了。”

陳筠臉又羞紅了，她雖然已經三十二歲，卻還是帶著小女生的稚嫩神態，半晌她才說道：“因為你喜歡吃甜食，所以我才——”

她的話沒說完，可是這言語分明就是在告訴陸驍：因為他喜歡吃甜食，所以她才努力做著蛋糕。

這讓陸驍身為男性的自尊心又得到了滿足，他不免想到：這麼溫柔的小妻子，鄭聰為什麼要和她離婚呢？因為現實的壓力，覺得她這樣的家庭主婦不能為她撐起一片天，說到底不過是他不夠強大，如果是他，一定會讓她在婚姻生活裏做個幸福的妻子。

在和陳筠相處中，他永遠是感覺到自己是被仰慕的，內心是滿足的，他沒有那麼喜歡她，卻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感覺。

兩人相處無言，陸驍繼續在吃著蛋糕。

陳筠在一邊看著他，眼睛裏仿佛有星星，眼前的男人比十年前初認識的時候是胖了些，可是卻更添儒雅平和，畢竟她印象裏十年前的他瘦削而且嚴肅，動輒將人挖苦得體無完膚，她笑了起來，“你以前是太瘦了，看上去可凶了——”

“誰說我凶？”

“十年前我跟著張晗到你們事務所，那會兒你還是他上司，你動輒橫眉豎眼罵人，還把手下實習生報告撕得粉碎，那會兒我可嚇壞了，心想老板都是這麼凶的，那我可不能上班了——”

“所以你不上班是因為我嘍？”

陳筠笑了起來，“你至少得負些責任。”

兩人就又都愉悅地笑了起來。

陳筠具備這樣的情商，能讓和她在一起的男性都相處愉快，二十歲的男性可能覺得這性格太過平庸，而三四十歲、尤其在現實中感到疲累的中年男性才會格外青睞她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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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晗開了門，靜靜地佇立在餐廳邊上，她就這麼冷冷地看著她的丈夫和閨蜜在愉悅笑談，她心裏驟然一酸，因為在她記憶裏陸驍好久沒對她露出這樣的笑容了，但隨即她的心弦將這酸楚掠過，整個人又恢複波瀾不驚的模樣。

張晗就這麼近於死寂地站著，直到陳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驀然受了驚似地往後一跳，陸驍回頭才看見了他。

陸驍在那一瞬有些驚嚇，也有些猶豫，下意識地推開陳筠。

張晗又是輕聲一笑，這才緩步向前，她的麵容在燈光下緩緩出現，而她望向陸驍的眼神自然是厭惡的、敵視的，這目光如刀子，讓陸驍的自尊心瞬間被刺傷。

“張晗……我、我……”陳筠似有些惶恐，趕緊說道，“你不要誤會，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樣——”

張晗打量陳筠兩眼，見她著藍色鏤空毛衣，染成栗子色的長發柔順地貼在兩頰、散落在肩上，臉上也細致地化了全妝，她的皮膚本就細瓷，妝後愈發細嫩，眉毛用眉粉勾勒著，而胭脂和唇色都是淡色的，雖然已經32歲，卻仍維持一個少女般的外貌，何況她這樣的淡妝這在直男眼裏大抵就是“素顏”了，這樣的機心落在張晗眼裏自然隻能惹得她譏笑了：她向來知道自己這個閨蜜隻會依賴別人，可是她真的沒想到經過這次婚變，她竟然會把依賴的對象選定為她的丈夫。

“張晗——”陳筠依舊楚楚可憐，似在為自己和陸驍做辯解，可是身體卻漸漸靠近了陸驍。

“那是怎麼樣？”張晗將一切落在眼裏，隻不無譏誚地說道，“我回上海這麼幾天，我的閨蜜從來沒來看我，等我一出門，就迫不及待來看我老公了，這事情還能是怎麼樣？”

陸驍幾乎在下一刻就感受到張晗眼中的怒火愈盛，在此之前他並沒有想過這件事到底該用什麼方式解決，可是事到如今，他也太了解張晗的個性，當下隻能閉了眼，歎了口氣說道，“張晗，本來想找機會和你說清楚的，可是這些日子我們話都說不到兩句，我也不知道怎麼開口，我們之間的問題和陳筠無關，就算沒有她，我們也會分開的——”

張晗聽得想笑，可是這笑容蔓到嘴邊就凝住了。

——男人多麼心機，哪怕是自己出軌卻也不忘把汙水潑在對方身上，他要她承認，是她的強勢和絕情導致了這段感情的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