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永安侯私生女,自幼被養在郊外莊子上。
十七歲那年,父親將我接回府中,記入大娘子名下,意在讓我入宮為皇後。
可世人皆知,陛下有個早死的白月光。
父親想要我做他在後宮的助力,陛下想要我安分守己。
可是他們都不知道,我就是那個早死的白月光。
而我入宮,就是要來報仇的。
1
我叫晚緹,石雲村人,自幼與阿婆相依為命。
十七歲那年,村裏突然來了一個華貴老婦,她帶著很多衣著極有規製的青壯男子,指名道姓要見我。
這時我才知道,原來自己竟是當朝侯爺的女兒。
因我娘是戲子,又是私生,因此我一出生便被丟到了郊外的莊子上,任由我自生自滅。
好在,有阿婆收留了我。
瞧著麵前眼角生了皺紋的老婦,我慌忙跪下磕頭:
“草民見過夫人,夫人萬安!”
跟在她身後的男子們紛紛笑出了聲,老婦忙俯身將我攙了起來,嘴裏不住道:“小姐可是折煞奴了,奴不過是夫人身邊伺候之人,怎擔得起小姐的禮。”
她語氣溫和,舉止謙卑,可是我沒有忽視她嘴角一閃而過的嘲諷。
見她如此反應我便放心了,畢竟一個自幼長在鄉野的人,第一次見到這般陣仗,怎能不害怕惶恐,自然應該手足無措。
我坐上她準備好的軟轎,跟隨她回了侯府。
侯府的情況我早有耳聞。
侯府主母柳書冉原是早已致仕的柳太傅嫡次女,嫁入侯府後共生育一兒一女,兒子是侯府長子,女兒卻早在繈褓中便因一場高熱離開人世了。
早在先帝時期侯府還算可以,但自今上登基後便日漸式微,所以葉承安急需一個女兒能夠探聽聖意,這才想起自己多年前的風流韻事,忙讓人尋找我的下落。
對外隻說我本就是大娘子的親生女兒,隻因天生體弱,所以自幼被養在莊子上,不久前才被接回府中。
在葉承安的安排下,我順利入宮,因著家世不俗被封為婕妤。
可是入宮一個月,我卻連皇上的麵都沒有見過。葉承安有些著急,短短一月已經派人偷偷遞了好幾次消息了。
可是我不急,因為我知道,江玄今日一定會來。
當今陛下江玄,原是先帝的第七子,生母慧貴妃出身將門,外祖林氏乃我朝鎮國將軍,後因謀反被下了獄,連累著他也從陛下最喜愛的兒子變成了最為厭惡之子。
聽說,江玄當初為了給外祖家平反費盡了心思,甚至一度被不明勢力追殺受了重傷,是一個女子將他救起。
江玄稱帝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替林氏平反,第二件事便是尋找那名女子,可惜女子早已病逝,他也因此悲痛萬分。
如今的後宮中唯有謝貴妃獨得他寵愛,原因是謝貴妃的聲音像極了那名女子。
我忍不住好奇,能獨占江玄恩寵的聲音究竟有多好聽。
傍晚,江玄來到了我的錦雲宮中,聽著宮人們傳話說陛下駕到,我卻絲毫沒有起身,隻是不緊不慢地吃著桌上的牛乳糕。
這牛乳糕香甜,世人製作時均輔以適量細糖,可若是能添少許細鹽,那味道便會更加獨特。
直到江玄踏進寢殿,我才裝作驚慌的模樣匆忙起身:“妾見過陛下。”
江玄的腳步掠過我,徑直走向餐桌。
他拿起一塊牛乳糕咬了一口,眸光突然顫了顫。
半晌,他啞著嗓子開口詢問道:“這糕點......可是你做的?”、
“是。”
“是誰教你的?”
“無人教。”我維持著行禮的姿勢,跪在地上恭謹地回話,“是臣妾自己摸索著做的。”
一雙骨感分明的手將我攙起,江玄的眼眸不複從前的冷漠,滿懷愛意與溫柔,將我摟進懷裏:“你便是永安侯的女兒?”
“是。”我適時地低下頭,滿麵羞怯。
“你叫何名?”
“妾名喚晚緹。”
江玄低著頭,與我四目相對:“那朕喚你晚晚好不好?”
我羞怯地躲閃開他的目光,將頭埋進他胸前:“自是妾的榮幸。”
摟著我的雙臂驟然用力,將我緊緊圈進他的懷中。
2
次日江玄離開上朝,便有人傳謝貴妃邀我前去承乾宮小敘。
待我晃晃悠悠來到承乾宮時,謝貴妃正坐在桌前吃早膳,聽到我的請安聲連眼皮都沒抬一下,而是自顧自地和婢女說話。
“今日的早膳當真是寡淡無味,這群奴才是越來越會糊弄本宮了!”
“娘娘莫要動氣,是陛下憐您身子未愈,這才吩咐小廚房吃食清淡些。”
女人抱怨的聲音落在耳裏,我頓覺失望。
聲線是像,隻是這語氣過於嬌媚,沒有絲毫柔和清朗之感。
撒鹽空中差可擬便是這樣吧。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謝貴妃突然驚到:“天啊,你們這群奴才怎麼做事的!葉婕妤跪了這麼久也不提醒本宮!一個個偷懶懈怠的,當心本宮將你們全發落至慎刑司!”
殿內外伺候的宮人們齊刷刷跪地求饒,謝貴妃忙示意她身側的婢女將我攙起:“妹妹快起來坐下,是本宮疏忽了。”
“娘娘折煞妾了。”我低眉順眼,“是妾一見娘娘便被如此美貌震驚,一時愣在原地,娘娘莫要怪罪。”
謝貴妃輕笑一聲,目光落在我麵前的茶盞上:“倒是個懂事的,喝茶吧。”
“謝娘娘。”
她用絹子輕輕擦了擦嘴角,看向我的眼神滿是警告:“這人呐,最忌貪欲,尤其是後宮之人,唯有安分守己,才能保得平安,明白嗎?”
我適時地打了個冷顫,顫抖著聲音道:“是,臣妾謹遵娘娘教誨。”
從承乾宮回來後,我靠在榻上,吩咐侍女漫兒給我揉揉酸脹的膝蓋,漫兒並未理會我的話,轉身便將寢屋的門緊緊關上。
“娘娘預備何時向皇上提及侯府?”漫兒站在榻旁,禮數雖恭謹,言語間卻沒有絲毫敬意。
這人原是我入宮時柳書冉送來侍奉的,說人在深宮沒個體己的下人是不成的。
我雖長在鄉野,卻並不蠢,究竟是體己還是監視,真當我看不明白嗎?
我將手中的茶盞放在一旁的小櫃上,看向漫兒的眼神冰涼一片:“你是何人?”
漫兒沒料到我有此一問,愣了愣回答道:“奴婢是娘娘的陪嫁婢女漫兒。”
“我還以為自己記錯了。”我淡淡地開口,“你既知自己是我的奴婢,哪裏來的膽子對我指手畫腳?”
漫兒一驚,麵上的錯愕來不及遮掩,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我,似乎沒想到我居然敢這樣對她說話。
不怪她驚愕,她雖是奴籍,生母卻是柳書冉從小到大的貼身婢女,也就是那日來村裏接我的華貴老婦。
因著如此的身份,她在侯府也算半個主子,而我雖為侯爺所生,卻是私生女,身份低賤。
愣怔半晌,她終究是憤恨著低下了頭:“奴婢失言。”
我微微一笑,將手腕上的碧玉鐲褪下來戴在了她的手上,語氣柔和:“漫兒姐姐,深宮之中不知有多少眼睛盯著,稍有不慎便會惹禍上身,甚至牽連侯府。我也是怕極了才這般,姐姐應該不會怪我吧。”
這玉鐲是江玄賞我的,通體翠綠,水頭極好,漫兒的眼神貪婪而欣喜地落在鐲子上,另一隻手不自覺撫上鐲身。
半晌,她回過神來,笑意盈盈道:“娘娘說的是,奴婢記住了。”
我心下忍不住嗤笑,還以為多有能耐呢,不過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這樣老套的手段就能將其拿下,可見此人之淺薄。
“前朝後宮一體,我自是不會忘記。”眼見時機成熟,我適時地補上一句。
我當然不會忘記,是誰將剛出生的我丟到外麵自生自滅,若非有阿婆收留我,想必我如今已是陰間一鬼了。
想讓我為他所用,做夢去吧!
3
聽到那日我被謝貴妃叫去錦雲宮,江玄並未多說什麼,相反,他隻是淡淡地“哦”了一聲。
從前後宮之中貴妃專寵,因此當江玄破天荒宿在我這裏後,眾人皆以為風向要變,不過看這情形,江玄似乎根本不將我放在心上。
起先我還四平八穩,可一連兩個月過去了,江玄卻一次也沒有再來。漫兒有些著急,想催我,猶豫半晌又止住了話頭。
我懶懶地靠在椅背上,打完最後一個繩結後吩咐漫兒:“你去取一個小些的盒子來。”
漫兒拿了個木盒過來,我將同心結放入盒中,隨後交代道:“你務必親自拿給皇上,就說我說了,隻要心在一處,無謂見與不見。”吩咐罷後,我輕輕拍了拍漫兒的手柔聲道,“隻有皇上寵愛我,侯府才能萬全,你明白嗎?”
“是,奴婢曉得。”漫兒鄭重道。
我滿意地揮揮手,示意她快去快回。
漫兒回來得很快,與她一同來的,還有江玄。
我還未來得及起身行禮,他便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我身旁,緊緊抓住我的肩膀,眸光急切卻又帶著試探:“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