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倒前,女兒的麵容在我眼前浮現。
我半輩子的心血,幾乎都傾注在她身上。
我的人生可以說很失敗,出生在重男輕女的家庭,給家中弟弟當了二十多年扶弟魔,然後嫁人後,又被婆家拚了命的吸血,老公還是個暴力狂,常常把我打得遍體鱗傷。
就在我對世界失望,一心尋死的時候,女兒來到了這個世界,成為我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家裏人嫌她是個不帶把的,都不喜歡她。
但我卻視她作珍寶,看著她一天天地長大,我就覺得活下去的信心又多了點。
那個時候起,我就打消了結束生命的心,決定要好好活下去。
哪怕是為了她呢。
她小的時候長得漂亮可愛,軟糯得像個小團子。
每當我被酗酒的丈夫拖在地上打時,她都緊緊貼著我,話還說不零清,卻奶聲奶氣說:“媽媽你別怕,若若會保護你的。”
她小小的身體過來,隻會讓丈夫的憤怒更甚,但的確也在我心裏建立起溫暖的屏障。
緊緊護她在懷裏,好像落在身上的拳頭也沒那麼硬、那麼疼了。
我便在心裏暗暗發誓,一定不會讓女兒重蹈我的覆轍。
於是我振作起心情,拚命賺錢,費盡心思地培養她,希望她以後能走出去,走得遠一點,人生平坦一點。
隻是讓我沒想到的是,事與願違,事情沒有按我想象那樣發展。
十歲那年女兒過生日,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在見到她前,又換了副笑容,從背後拿出一個蛋糕來。
而她頭一回頂撞了我。
她說:“誰要吃你的蛋糕,媽媽,真的討厭我的話,沒有必要再做這些。”
她的表情冷漠又疏離。
我才意識到,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女兒好像就已經變了。
五歲那年嗎?還是更久遠呢?
我害怕自己用錯了愛女兒的方式,整晚整晚睡不著覺。
但她對我的態度始終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不止一次地說我虛偽可怕,扭頭卻對她那個真正駭人的爹投懷送抱。
有一次丈夫喝醉了酒,又輸了錢,在外頭吃癟後,回到家來伸手問我要錢。
我沒有錢給他,他就對著我拳打腳踢,鬧出很大動靜。
女兒在房間寫作業,她拉開房門,連看都沒看我一眼,隻口中嘟囔一句:“吵死了。”
她沒打算做任何措施,接了水就要進屋。
沒想到丈夫這個畜牲打我打累了,竟提著一把菜刀盯上了女兒。
他現在氣血上湧,女兒又毫無防備,隻要他的菜刀落下去,絕對會把女兒的腦袋劈成兩半。
千鈞一發之際,我不要命地撲到女兒身前。
菜刀砍在我背上,鮮血濺出來,疼得我幾乎要昏厥過去。
我的脊柱斷了一根,躺在床上處於半殘廢狀態,兩個月不能動彈。
丈夫是靠不上了,我想讓女兒能過力所能及照顧我。
她皺著眉給我清理那些穢物,但卻沒有過好臉色:“我照顧你,完全是因為我是一個女兒,像你這種人,根本不配被照顧,你心思惡毒,但我可不會像你一樣鐵石心腸。”
我不知道女兒的話中之意,隻相信她還是愛我的,提出要離婚,帶她走。
我想帶她逃離這個魔窟,她卻冷笑著:“終於透露真麵目了嗎媽媽,我是不會跟你走的。爸爸才是最愛我的人,我不會離開他。”
我心碎得紅了眼眶。
而她譏諷道,“何苦呢媽媽?爸爸要錢你給他不就得了,天天在這裏受虐裝可憐,你是有什麼受虐傾向嗎?”
那一刻,我感覺身體像被淹在海裏,冰冷無助,打撈起來,又被沉下去。
我是為了女兒才決心活下去。
她不肯跟我離開,也是為了她才在一個吃人的家庭裏忍耐著。
但在她看來,我竟然是個“受虐狂”。
若若,你把媽媽當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