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族三娘娘看上了我夫君,逼我與他和離。
雀鳥族最是忠貞,威逼利誘的手段使盡了,我硬是不從。
原以為夫妻一體,哪知夫君貪慕榮華,暗自委身三娘娘不說,還將我毒死。
睜開眼,我重生在三娘娘第一回要我和離那天。
我麻溜地拿錢走人。
三娘娘看著我若有所思,「或許?你想不想發展下別的業務?」
「比如幫我物色美人之類的,反正我倆品味喜好差不多。」
這也不失為一條發家致富的道路。
......
我一睜眼便驚呆了,眼前是雕梁畫棟,金碧輝煌。
斷不是我的那狹窄憋屈的土木屋,分明是酷愛奢華迷醉的狐狸洞。
我怎會在此?
我明明已經被灌下那杯斷腸毒酒,毒發身亡了!
想到鸝君灌酒時的眼神,我心臟還忍不住抽痛。
那之前,我被狐族的爪牙打得奄奄一息,幾現原形。
鸝君身著錦衣出現,我急道:「她們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他緩緩蹲下,冷漠地看著我,「誰敢對我怎麼樣?我可是三娘娘的人。」
「什麼?」
「誰讓你一口回絕了三娘娘?逼得我隻好自己去找她。」
「你要過苦日子,問過我沒有?你出的那點聘禮,也就夠買我這兩年。」
「怎麼,還真妄想我跟你舉案齊眉、夫妻白頭不成?」
說這些剜心話時,他嗓音婉轉,分外好聽。
初見時,我便因他一曲高歌入迷,再看他嫵媚文秀的外貌,越發不能自拔。
想來三娘娘也是如此。
昔日枕邊銷魂音,如今耳畔催命符。
......
「醒了?」
一句話打斷我的回憶,抬頭一看,對麵高塌上臥著個無比妖嬈的身影。
正是狐族鼎鼎大名的三娘娘。
三娘娘見我怔住,朱唇輕啟:
「翠笙,你一聽我要你與鸝君和離,反應竟如此劇烈,以致急怒攻心暈死過去,想來也是個用情至深的性情中妖。」
「非是我棒打鴛鴦,隻是我們狐族,看上了誰便日思夜想,誌在必得。」
「這樣,我願意再多出一倍,賜千金於你,如何?」
說完她一擊掌,一位狐族婢女搬一隻箱子走到我跟前,趾高氣揚地把蓋子這麼一掀——
一陣強光,我忍不住抬手遮眼。
啊,金子!
黃澄澄、光燦燦的大金子。
除了黃金,箱子角落還散落著不少珍珠瑪瑙,流光溢彩。
望著金銀珠寶,我福至心靈,撲通跪下。
「回三娘娘,小的不是急怒攻心,而是驚喜過度哇。」
「翠笙謝娘娘賞金,鸝君如今就在家裏,是我叫他來還是——」
我暗暗握拳。
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往後種種,譬如今日生。
斬斷前情,珍重己身!
想是沒料到我這種反應,三娘娘眉心微蹙,似有些不滿。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一絲留戀也無,豈非薄情?」
我傻了一秒,頓時看到了自己從前在情情愛愛裏糾結的樣子。
那是要多矯情有多矯情。
到底要我怎樣?
得,鳥者不受嗟來之食,還是上點情緒價值吧。
我清清嗓子,眼皮一耷故作委屈道:「非也,鸝君是我當初砸鍋賣鐵苦苦求娶來的,我怎會不珍惜。」
「可天長日久,每每看到他跟著我過苦日子,我心痛如斯啊......我自己受苦就算了,鸝君不行!」
「所以三娘娘,我願意成全你們,希望二位能和和美美!」
說完抹了兩把並不存在的辛酸淚。
狐妖情緒極易煽動,我演得情真意切,一時間周圍都是動容落淚的狐族。
三娘娘也紅了眼眶,「難為你了,放心,我會好好照顧鸝君的。」
「你回去吧,金子我會著人送到你家。」
我點點頭,麵上慘兮兮,心裏喜洋洋。
走之前,我不忘在和離帖子上簽下大名。
回到家,氣氛過於安靜,我暗道不好,急忙去掀床板。
還好,辛苦攢下的二百金珠還在。
我歎口氣,這金珠原本打算給鸝君的。
他發色偏金,愛穿紅。
他罵我窮,連每月給他買新衣的錢也掏不出來。
環顧周圍,家徒四壁,鍋碗瓢盆一樣沒少。
不見的隻有鸝君。
我記得上一世,我義正言辭地拒了好幾回,他才忍不住自己送上門去。
這一次竟如此急色,這麼快就等不及了?
也好。
橋歸橋,路歸路,金子歸俺。
我們雀鳥族雖然數量不少,大多家底不厚,有的還要季節遷徙,更存不住家業。
拿到金子,我不忘施惠族人,畫眉精向來話多——
「我以為你又來借錢了,沒想到還有從你這拿錢的一天!你家鸝君也肯?」
我痛定思痛,決定斷情絕愛,專心搞錢,重振我在族人心中的形象!
沒兩天,老金主就又邀請我上門。
三娘娘和鸝君的成婚禮。
我準備了一隻上好的山參隨禮,以示祝福。
作為新郎前任,我身份尷尬,要小心再小心,免得成為眼中釘。
誰知整個婚禮,三娘娘都一幅懶洋洋的樣子,甚至打起哈切,頗不耐煩。
鸝君倒是一臉得意,腰板挺得比床板還直。
婚儀上來了不少各族各妖的俊男美女。
我大口吃席,一邊飽嘴福,一邊飽眼福。
對麵搖扇子這位不錯,笑眼彎彎,風度翩翩。
那邊的白衣小哥挺好,柳眉含蹙,我見猶憐......
「好看吧。」身旁傳來幽幽一句。
我嚇了好大一跳——三娘娘穿著喜服,百無聊賴地站在旁邊嗑瓜子。
她看了眼白衣小哥,一臉生無可戀,「可惜,日子久了滋味也就那樣。」
我疑惑,「啊?」
三娘娘很無所謂,「這倆都是我的人,對麵是老四,白衣是老八,你家鸝君算是老九。」
我大為震撼,「我以為狐族都從一而終的......」
她搖頭,「我是老大,用不著。」
我:......
這就是強者的世界嗎。
「不過我聽說,」三娘娘話鋒一轉,「人族的美人才叫真絕色,可惜路途太遠,我懶得動。」
我再度震驚:這喜服都還沒脫,又想著納新人了?
我看了眼端坐在高台上的鸝君,他也正望過來。
見三娘娘正在和我說話,臉色越來越陰沉,不知在想什麼。
「那鸝君?」
三娘娘微微一頓,語氣微涼,
「那天你剛走,鸝君便奔了我府上來,哭著對我說你虐待他,求我收留。」
「我又驚又怒本欲發作,忽然想起你言行神態,不太像他說得那種粗魯人渣。」
「於是我派手下去查,鄰裏皆說你待鸝君萬分珍重,對他傾其所有,從未有過苛待......我這才明白他在撒謊。」
這話聽得我冷汗直流。
原來不經意間,我又在生死邊緣徘徊了一把。
三娘娘歎了口氣,「是我高看鸝君了。」
「知道了他的本來麵目,又膩味了這些天,我這會兒心思淡了不少,納不納都一樣。」
語氣中透著絲淡淡鄙夷。
半斤笑八兩......但我笑不出來。
上一世,想必我就是這麼被鸝君編排的謊言給「除掉」的......
三娘娘看著我,突然眼神一亮。
「你是雀鳥族的,來去方便,你飛去人族幫我物色幾個美人怎樣?」
「反正你我喜好相仿,你看中的皮囊多半不差,我信得過你的品味。」
我大驚,「這如何使得——」
「使得,事成了重金酬賞。」
我一怔,抬手抱拳,「明天就出發,絕不讓三娘娘失望!」
人族的地盤,我還是熟的。
想當初為了湊求娶鸝君的花費,我整日混跡在人族鬧市中做工,兌換,盤算。
在我看來,這任務沒什麼難度。
以我的經驗,人族最是貪財,一說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還不屁顛屁顛立馬就跟了來?
然而現實比蜘蛛精姐姐的原形還骨感。
貪財的人好找,絕世美人罕見。
挑了個熱鬧市鎮逛了一天,我撒羽而歸。
人族女子愛美,就算不刻意追求外表也會將自身修飾整潔。
人族男子就磕磣多了,邋遢不說,一個個長得像跟接生婆有仇似的,獵奇無比。
連續逛了三天,我開始後悔在三娘娘麵前誇下海口。
城裏來了隊行腳商。
本想路過看個熱鬧,誰知道隻一眼我就挪不動步了。
架子車上除了貨物,還放置了個等人高的精致鐵籠。
一個單薄瘦高的背影倚在籠邊:薄薄的衣衫,雪白的肩頭,漆黑如墨的長發。
仿佛察覺到我的眼神,那人微微轉頭,向我投來輕飄飄的一瞥。
我如遭雷擊,一瞬間魂蕩九天。
這是怎樣的一個美人兒啊,連三娘娘和鸝君也不能望其項背。
鳳眼微眯,眼角還有一顆紅色小痣,五官似水墨畫一般。
最妙的是那一絲雌雄莫辨的氣質,使得這張傾國傾城的臉不過分嬌柔,多了幾分邪魅。
要不是此人有喉結,我幾乎要以為是個絕色女子了。
籠子上掛著一塊木牌,上寫:「三十金」。
這麼便宜?我有點意外,心裏隻有一個念頭。
我發財了。
沒花多少功夫,我就將連籠帶人一塊買了下來。
原本以為至少五百金起步,沒想到,交易之時,老板眼眨也不眨,
「這麼個大家夥,放著也是礙事,索性就三十金賣給你吧。」
籠子裏的人一動不動,好似睡著了。
我無奈,直接使人將籠子搬上馬車,運回客棧。
進了門,我深吸一口氣。
美人兒不知何時從籠子裏出來了,脫得赤條條斜倚在榻上,薄薄的被子蓋在腰間,
聽見我進來,他懶洋洋地抬起眼皮,
「怎麼才來,奴家都等好久了。」
我一向經不起美色誘惑,磕磕絆絆地答:
「那個,我剛出去給你買新衣裳,你試試看合不合身。」
說完放下衣服就要走——
「你去哪兒?不幫我穿上?」
他說完還將被子往下拉了拉,眼含春水,「你買我不就是為了這個?」
我被他看得呼吸急促臉緋紅。
蒼天,想不到人族也有此等絕色。
不靠法力,憑借皮相和聲音就能蠱到人神誌不清。
清醒點!我甩甩頭。
還沒得到教訓嗎,色字頭上一把刀!
美人是好,那也要消受得起才行。
我深呼一口氣,「你誤會了,比起我,你有個更好的歸宿。」
三娘娘算是個好歸宿嗎?我不知道,算是吧。
方圓百裏,她是老大,最能打,最有錢,鸝君為了留在那裏,恨不得殺了我......
我打開門,身後傳來一句溫和的詢問:「我叫夜璃,你叫什麼?」
「......翠笙。」
我逃也似地走出房間,心若擂鼓。
樓下吵吵嚷嚷,正是剛剛那些行腳商,一夥人有說有笑地走入大廳,
「哪來的小丫頭,長得不賴,沒想到蠢得可以,竟然花三十金買個破籠子。」
「瞧她那表情,像撿了個大便宜似的哈哈哈......」
我慢慢停下腳步,意識到一個問題:
這些人看不見夜璃?
難怪剛才在街上,就我一人為之駐足。
這麼說夜璃是妖?可我完全沒感覺到法力波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