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丈夫是個留洋歸來的知識分子。
他博覽群書,留在了海城大學當授課講師。
而我在他的印象中則是一個沒怎麼讀過書,還裹著小腳的女子。
他的學生形容我是一個封建思想下隻知固守規矩的女人。
可無論別人怎麼說我都不在乎。
當我推開他在大學辦公室的門。
卻看到他懷裏抱著一個女孩笑的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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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突然來了?”,宋煜在看到推門的人是我時笑凝固在了嘴邊,將女孩從懷裏推開站起身,“怎麼都不提前打聲招呼?”
我邁進辦公室:“你沒回信。”
我來之前給他寫過信,但他沒回。
宋煜擰眉,“我沒收到。”
我對上宋煜質疑的目光。
他身旁那個女孩突然開口:“宋老師!對不起,我以為......那是張廢紙......”
很拙略的謊話,可宋煜信了,偏頭朝女孩搖搖頭示意沒關係。
我抬眼看去,女孩一身洋裝,臉上也塗了胭脂水粉,臉頰圓嘟嘟的,一看就是被養的很好的那種。
他們站在一起,宛若一對璧人,很是養眼
女孩走上前親昵的拉住了我的手嘟了嘟嘴:“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你可不要生氣不然宋老師可饒不了我!”
我有些不適應她的親昵退了兩步,動作幅度有些大,露出了我裙下那雙裹了足的小腳。
她驚呼:“你怎麼裹著小腳啊!”
因為雙足,我沒出過遠門。
一路走來,我看到的都是旗袍和洋裝,我無比慶幸我穿了長裙,這樣就不會露出與她們不同的雙足。
可是因為女孩這一喊,門外路過的人紛紛投來目光。
我有些難堪的將裙擺往下拉了拉。
可宋煜看了我一眼卻並未斥責女孩,隻是快步上前將門關緊。
轉過身後他想來拉我的手,我後退一步躲開了。
宋煜也沒強求,走向沙發坐在女孩的身旁:“你一個人來的?”
聽著那充滿質疑的語氣,心裏隱隱作痛。
在宋煜的眼中,我就是一個隻知道洗衣做飯照顧家人的封建女人。
連門都不常出,更何況乘船來海城了。
我眼神從坐在沙發上的女孩身上挪開搖了搖頭:“不是。”
我沒問女孩為什麼坐在他懷裏。
畢竟一切都有跡可循。
從他留洋時乃至留在海城這半年來,我清晰的感受到他的變化。
在不知不覺間距離好像將我們越隔越遠。
從之前信紙上滿滿當當的生怕訴不完的思念變成了寥寥幾字敷衍了事的問候。
宋煜鬆了口氣,“那就行,下次別這樣冒險了,萬一被人騙了怎麼辦?”
他話雖是這麼說著,可是我並未從語氣中聽到他對我的關心之意。
反而是在話裏含著一股斷定了我自己不會一個人坐船,這讓我有些不適。
我將目光投向端坐在沙發上帶著眼鏡,頭發還梳著當下最時興發式的宋煜,
雖是和記憶中是同一張臉,但給我的感覺卻是天差地別,
我和宋煜從小一起長大,
親事也是自打娘胎裏就由族裏定下的。
他心疼我在封建思想下被裹住的雙腳,我也佩服他為了自己理想抱負而奮鬥的勇氣。
哪怕是他想留洋遭到所有人的反對,我也依然站在他身邊。
就因為他那句我會替你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我做遍了我能做的活計為他攢夠了出國的錢,圓了他的夢。
宋煜眼神掃過我的腳後又將眼神投向我腳邊的籃子:“這是什麼?”
我把籃子揭開,裏麵滿滿當當全是土雞蛋。
他皺著眉開口,眼裏也充滿嫌棄:“拿這東西幹什麼?”
他極度抗拒的樣子讓我有些不理解。
拿來吃啊還能做什麼?
之前的土雞蛋他不是吃的挺香的嗎?
女孩掃了一眼我腳邊的籃子笑盈盈開了口,“姐姐你還是把這土雞蛋帶回去吧,宋老師在參加主任競選,我父親說過這個節骨眼上是不能出什麼差錯的,要是傳出了什麼不利於宋老師的事情可就不好辦了?”
說話間便挽上了宋煜的手臂,那架勢倒是很像宋煜的妻子,而我隻是一個客人。
而女孩話中指的不僅僅是雞蛋,更是拎著雞蛋來的我。
我看向宋煜。
他在我的目光下尷尬的幹咳了兩聲但沒抽出手臂開口:“江琪,別這麼說......”
聲音如若蚊蠅,讓我險些沒聽清。
就在他說完話的那一刹,女孩的眼眶快速紅了。
宋煜見江琪這樣立馬開口:“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聽我說!”
可江琪壓根不想聽他解釋,嗚咽著跑了出去,在路過我時還撞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揉著被撞疼的肩膀用一種很平常的語氣問他,“那你什麼意思?”
可宋煜卻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炸了毛,站起身來怒斥著我:“你這是什麼語氣?難道你這次來找我就是來找事的嗎?”
他的眼睛控製不住的往女孩跑出去的方向瞟。
扔下一句你別無理取鬧了後追了出去。
看著他急匆匆的背影,心止不住的下墜。
拎起腳邊的籃子準備離開卻碰上了來找宋煜的學生。
他先是環視了一圈,最後將目光停在了我的腳上開口,“你是宋老師家遠房親戚吧,宋老師是不在嗎?”
在他眼裏我就是走投無路來投奔宋煜的遠房親戚。
是了。
任誰看到我都不會把我和宋煜想象在一起。
因為我們在他們眼裏像是兩個極端。
我搖頭,“不是,我是他快要成婚的妻子。”
男孩嗤笑一聲,“你在說什麼胡話?像你這樣的.......”
我看著他反問,“像我這樣的什麼?老封建?”
男孩撓了撓頭,“我也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覺得你和宋老師不可能,況且我們都知道江主任的女兒才是宋老師的未婚妻子,不信你看桌子上的相框唄。”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見了桌上的相框,
照片上江琪滿臉羞澀的被宋煜摟在懷裏,
我諷刺一笑,好一個郎情妾意。
男孩接著開口,“人家一起留洋歸國的,兩個人估計自由戀愛得有快四年了,所以你怎麼可能是宋老師快要成婚的妻子?”
這一句話讓我猛的回頭,他們自由戀愛快四年了?
加上留在海城,總共沒有五年,
所以說在我們寫書信互訴相思時,
他就已經與江琪打著自由戀愛的名號正大光明了?
想到這我止不住的惡心。
遠處傳來宋煜的嗬斥聲,“你們在幹什麼?”
我抬眼看去,宋煜朝著我們快步走來,男生嘿嘿一笑溜之大吉,
宋煜看樣子是沒追上江琪,臉色陰沉的可怕
他看了一眼男生的背影緊皺著眉頭問我,“你沒亂說什麼吧?”
我看著他冷笑一聲:“你口中的亂說是指什麼?我說是你未成婚的妻子?”
宋煜惱怒衝我吼道:“你這麼說的?你去找他說你剛剛是亂說的,你知不知道我在競選主任!況且你讓江琪怎麼自處?林涫你真是自私!”
我再也壓不住心裏的怒氣,所有情緒在此刻爆發:
“我自私?我讓江琪怎麼自處?那你們呢?從我推開門她坐在你腿上的時候,我說什麼了?或者說我有哪一句是亂說的?宋煜,你留洋出去了多久?你和那個江琪又戀愛了多久?你如若真是愛上江琪了,大可寫了書信回來與我把這婚約退了,但是你沒有!”
看著麵色漲紅卻瞪著我的宋煜,我繼續說道:
“在我苦苦等你,而你卻在大洋彼岸和她在一起時可有覺得對不起我半分?如今我們見麵,你是怕人知道我與那不相配的婚約還是怕人知道你是已經有了婚約卻還和人打著自由戀愛的旗號在一起呢,你自己心裏清楚不是?”
“宋煜,你虛偽的讓我惡心。
宋煜臉色漲紅顯然一副被氣狠的模樣,掄圓了胳膊就要來打我,
我忙將手伸進籃子去摸索裏麵的小刀,
我帶著防身用的,沒想到有天也會用到宋煜身上
如果這巴掌要是落在我的臉上,
我是絕對要讓宋煜放點血的
但預料中的疼痛沒有來,宋煜被人攔下了
我看向來人恭恭敬敬的喊了一聲:“霍先生。”
霍修遠把宋煜的手甩開後看向我:“可有傷著?”
我將伸進籃子裏握著刀的手鬆開,朝著他微笑著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宋煜目光在我與霍修遠身上徘徊幹笑著問道:“霍校長,你們認識?”
霍修遠卻沒理他,在打量完我全身上下確認我沒事後,
他才抬眼看向宋煜沉聲開口,“林小姐是我請來講授講座的貴客,宋老師你可是真夠大膽的。”
宋煜聽後一臉的不可置信,指著我問霍修遠:
“她?傳授講座?別開玩笑了,霍校長,我和她一起長大,她才識得多少字能傳授什麼講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