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萬人迷嫡姐的替身炮灰。
我在代替她進宮的當天醒悟了。
陰柔俊美的太監頭子發號施令:「曲家女進宮伺候陛下,如有違抗,誅滅九族。」
皇帝已經八十歲高齡。
嫡姐想和我互換身份,跪在地上嚶嚶哭泣。
「我是撿來的養女,曲柒才是曲王爺的親生女兒。」
想給我吸引火力是吧。
我果斷上前,養父養母都在看我,以為我救他們。
我卻摩拳擦掌,秒變諂媚臉:「怎麼能臟了大人的手,滅門這種小事,放著小的來。」
*
我睜開眼,脖子上的傷疤沒了。
就在半個時辰前,鄭貴妃派來小太監滅我的口。
但是現在,我卻奇跡般的還活著。
我看了看周圍,發現這是我未進宮前的閨房。
丫鬟春蘭闖進來:「姑娘你還等什麼,鶴龍衛的九千歲來了,他向王爺要人,奴婢先送你逃跑。」
她是我娘留給我的丫鬟,我們相依為命。
我恍惚經年,看著春蘭稚嫩的麵孔,想起她在宮中冤死,倒在我懷裏衣不蔽體。
她死前曾說過:「小姐,如果能重來,你千萬不要再好心。」
借春蘭吉言,我死後重生,回到十七歲。
這一年大俞國的老皇帝病重。
他深信曲家有天命之女的傳言,想讓嫡姐進宮侍疾,幫他延年益壽。
我的嫡姐心高氣傲,是大俞國的第一美人。
是夜鶴龍衛來拿人,她使了點伎倆,利用我心軟的毛病,和我互換身份。
前世我代替嫡姐進宮,遭人暗害算計,死得毫無尊嚴。
上天既然給我重生的機會,我不想重蹈覆轍。
以前我是個傻的,看不出曲王府的虛情假意。
「跑沒有用,該來的躲不掉。」
我不顧春蘭的阻攔,隨著鶴龍衛來到前廳。
養父養母早就嚇癱了,傳聞中的權宦江行洲坐在主位。
他目光掃過來:「你就是曲王爺的親生女兒?」
我沒放過他眼中的揶揄。
養母怕我搶了嫡姐的風頭,從小便教我豔俗打扮。
我一身火紅襖子,配上圓潤的臉,活像個烤乳豬。
嫡姐見到我,急忙撇清身份:「妹妹,九千歲來抓你,你怎麼不和春蘭逃走。」
我前世就是相信了她的假慈悲做派。
以為她是真心為我好,所以才會主動站出來,頂替她的身份。
但是現在……傻子才想進宮當炮灰!
我譏諷,漫不經心回懟她:「我是曲王府的養女,陛下找的又不是我,姐姐才是父王的掌上明珠。」
「再說了,進宮伺候陛下,這是無上榮譽,姐姐你害怕什麼?」
嫡姐的眼淚停在臉上,仿若難以置信。
江行洲聽到我的話笑起來:「真是有意思,辦了趟皇差,遇到真假女兒。」
他漂亮的眉睫收攏,顯得陰柔詭媚。
同一時間,修長的手指指向我。
「本督公耐心有限,你和她誰說的是真的?」
大俞國誰不知道,江行洲是老皇帝寵臣。
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在宮裏,皇貴妃都要退讓他三分。
我一個重生的炮灰,目標當然不是抱天下第一的大腿。
畢竟皇帝老兒沒幾天就要嗝屁了。
我想要活命,想要榮華富貴,還想把曲王府踩在腳下。
能做到這些,隻有和瘋批奸臣狼狽為奸才有可能。
江行洲就是我要找的大奸臣。
我主動提出來:「督公隻要王爺親女,為何不滴血認親。」
前世的橋段再次上演。
嫡姐爽快答應,我知道她在手上塗了明礬。
江行洲一直在看我,他似乎對我很感興趣。
「那就驗,我倒要看看你們誰真誰假。」
江行洲吩咐手下的人去拿碗,我及時提醒他:「滴血前應該先淨手,以示對陛下的尊崇。」
嫡姐得意的表情裂開。
她再也忍不下去,朝我撲過來:「曲柒,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當然是故意的。
2
嫡姐被鶴龍衛帶下去,還在不顧形象罵罵咧咧。
「曲柒,你是我們曲王府養大的,母妃讓你代我進宮,你竟敢騙我。」
我掏著耳朵。
喔~你母妃是說過,但我好像沒答應。
還有,我吃的是自己的錢。
我娘的寶物被你們這群王八蛋占了填虧空,你以為我不知道?
天命之女被帶走了。
曲王府意圖蒙騙陛下,罪大惡極。
鶴龍衛圍住了王府,準備興師問罪。
「王爺好大的手筆,親生女兒都認不出。」
江行洲坐在位置上沒動,我那沒用的養父已經給他跪下了。
「千歲爺,本王隻是愛女心切,還望你看在貴妃的份上,饒過曲家。」
前世害死我的鄭貴妃,就是我養父的堂妹。
曲氏一族龐大,因為是異姓王,隻能留在封地。
老皇帝病死後,鄭貴妃睡了小侍衛,想要珠胎暗結,冒充皇嗣。
我無意中見到他們苟且,她就要殺我滅口。
我對她的恨意一點不少,想起她前世用腳踩在我的手背上,讓我學狗叫,我就想把她千刀萬剮。
我深吸一口氣,按耐住自己的情緒。
江行洲卻在這個時候問我:「你來說,曲王府欺君罔上,應該怎麼處置?」
大奸臣就是上道。
這樣大好的機會我怎麼可能放過。
但是我很謹慎,遲疑了一會兒,我問江行洲說:「誅九族的話,我算在九族上嗎?」
他眼底噙著笑,懶散搖了搖頭。
「你是撿來的,沒有入玉蝶,當然不算。」
「那就好!」我拍著平坦的小胸脯,想也不想說道:
「九族就算了,八竿子打不著的族人是無辜的,但是王府這些人可以全殺了。」
「督公嫌累嗎?小的來動手就可以,絕對不讓您看到血腥。」
江行洲被我逗笑了,我正得意,誰知道他一抬手。
「本督公想養小乳豬了,來人,把曲柒小姐帶回去。」
我:???
我怎麼也想不到,重活一世我還能進京。
回京城的路途遙遠,江行洲在馬車裏假寐,我縮在車門前打瞌睡。
突然一陣顛簸,我睡眼朦朧掀開眼皮。
「春蘭,皇宮到了嗎,我想吃烤乳豬。」
我這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
誰知道剛說完這句話,就有一隻手揪住我的臉。
「就算再餓,曲小姐怎麼能吃自己呢。」
那人言語帶笑,下手卻毫不含糊,一個勁在我臉上揉。
「你幹嘛。」我迷糊中推了他一把,誰知道他把我捉進懷裏,摸索間,冷冰冰的手往我肚子上鑽。
我“嘶”了一聲。
江行洲的氣息撒在我耳邊:「曲柒,你可真能睡。」
我驚醒了,汗毛都快豎起來。
醒來發現江行洲離我很近,我能聞到他身上的檀木香。
坊間有傳聞,鶴龍衛掌印麵若好女。
就算是皇宮裏的三宮六院,都比不上千歲爺一笑。
但是他怎麼能輕薄我呢!
我的肚子會著涼的。
我無聲抗議。
江行洲則滿意笑了。
「不錯,軟還不硌手,比手爐好用。」
「督公,我是個清清白白的大姑娘。」
我換了身太監衣服,站在江行洲邊上研磨。
他正幫老皇帝批折子,畫下幾個紅圈,敷衍似的「嗯」了一聲。
*
我又道:「春蘭說過,大姑娘不能隨便被野男人抱著睡。」
江行洲帶我回九千歲府,夜裏經常來騷擾我。
我已經不厭其煩,因為他睡覺的時候,喜歡把手放在我的肚皮上。
我肚子上全是軟肉,他一撓我就想笑。
我挫敗道:「你就不能一個人睡,傳出去我怎麼嫁人。」
江行洲終於畫完折子,他輕抿了口茶。
「曲小姐想要過河拆橋,我救了你一命,你卻急著找郎君。」
他最後揚起一個靚麗的笑容,恬不知恥搪塞我:「再說了,曲小姐你怕什麼,本督公是個太監。」
太監就能摟摟抱抱?
我氣憤的在府裏溜達,不小心聽見了嫡姐的八卦。
「曲王府雖然被查抄,但是宮裏的那位曲貴女倒是風生水起。」
江行洲教出來的小太監都是在禦前伺候。
深諳皇宮裏的齷齪事,仗著有千歲爺撐腰,什麼人都敢背地裏說。
「陛下是不行了,可她竟然能勾引到皇孫,也不知是什麼運氣。」
「沉魚落雁的運氣唄,長得那般漂亮。」
我心底一沉,有種不好的預感。
前世就是這樣,我在宮裏受盡折磨,嫡姐卻高嫁給皇孫。
鄭貴妃曾說過,嫡姐身上有一種吸引力,讓人忍不住親近她。
我前世在宮中也有耳聞。
京城中愛慕嫡姐的才俊很多,不僅有朝中勳貴,還有清正廉潔的文官。
我想到了江行洲。
皇孫成為嫡姐的裙下臣,江行洲要是也淪陷,那我豈不是白忙一場。
「曲柒,我最近忙於公務,沒吵到你睡覺吧。」
我努力扇著扇子,江行洲在淩亂的風中青絲翻飛。
九月末,書房有些涼了。
但我這幾日連續獻殷勤,早就燒上了炭火。
「督公哪裏話,為督公暖手,是小女子的榮幸。」
江行洲扶額,勾了勾手指:「你過來,我看看你是不是病了。」
我依言走上前,他又把我拉進懷裏。
江行洲雖然身子不全,但胸膛寬厚,足夠攏住我。
他的氣息纏在我的耳邊。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總是用柔軟的唇碰我的臉。
不經意的漣漪,像是愛人間的輕吻。
我心裏納悶。
對你好你懷疑,對你差你嫌棄。
什麼毛病,養豬也不帶這樣的。
太監都欲求不滿嗎……
江行洲探了探我的額頭,又摸了圈我的肚子。
他突然正色道:「難不成是來月事了?」
我腦中一陣懵一陣熱,等作出決定,江行洲已經被我踹翻過去。
他捂著褲襠,嘴唇泛白:「曲柒,你造反嗎!」
我臉頰像是火燒一樣,咬牙切齒道:「不該問的別問,對你好點就上房揭瓦。」
春蘭在勸我:「姑娘,千歲大人給我們吃穿,你為什麼要打他?」
我黑下臉,粗著聲音嚇唬她。
「我就是看他不順眼。」
實際上我是羞的,江行洲雖然是太監,但他真不把自己當男人嗎。
我把江行洲教訓一頓,他養傷兩天,才來到我房裏。
夜深人靜,別人花前月好,我在當替身暖手爐。
*
江行洲咬我耳朵:「本督公前幾天差點被你踢廢了。」
我心想本來就沒什麼用,還能廢到哪兒去。
但我現在寄人籬下,也不太好拂了主人家的麵子。
我想起嫡姐,含糊不清地問:「宮裏漂亮姑娘多,督公就沒想過找個對食嗎?」
他不屑一笑,埋首在我頸間。
「也不是誰都像你,宮裏有幾個女人看得起太監。」
我打哈欠,嚅嚅道:「督公不要妄自菲薄。」
前世的江行洲可是奸佞,他把持朝政,還給皇孫下毒。
差一點就讓大俞改朝換代。
這樣的人,誰不讚一句真梟雄。
可惜太監沒有子嗣,老皇帝一死,鄭貴妃就命人截殺江行洲。
我死在他前頭,也不知道他最後什麼下場。
想到這裏,我不免悲從心來。
我拍了拍江行洲的手:「督公威武之姿,一定會有喜歡你的姑娘。」
嫡姐一朝得寵,我就要遭殃。
皇孫色令智昏後,不知受到什麼蠱惑,隔三差五來江行洲府上。
「瑤瑤是你的姐姐,你真忍心不見她?」
我偶感風寒,正在打噴嚏。
「啊嚏!殿下說什麼?曲王府都沒有了,我隻是督公身邊的小太監。」
我學江行洲挽起蘭花指,他在旁邊笑著看我。
等笑夠了,他才波瀾不驚回答皇孫的問題:「柒柒是本督的人,殿下若想叫她進宮,也該問過本督才是。」
皇孫知道江行洲一手遮天,灰溜溜告辭。
但是我沒想到,嫡姐的舔狗不止這一個。
第二天禮部侍郎上門求見。
「曲姑娘,瑤瑤在宮中甚是想念你,我知道你心裏有委屈,但你二人一起長大,孤身在這京城,何不化幹戈為玉帛。」
禮部侍郎清風朗月,舉止有禮。
聽說他還曾為民請命,腿腳落下殘疾。
這是個清廉的好官,和皇孫那種蠻橫不講理的皇三代完全不同。
最重要的是,這位大人有點好看。
我不禁看呆了,直到江行洲重重咳嗽一聲。
我扔下一團鼻涕帕子,把禮部侍郎嚇走了。
自從我看著禮部侍郎犯花癡,江行洲就不太信任我。
他經常陰陽怪氣問我:「原來曲小姐喜歡文清舒那樣的書呆子?」
我連忙擺手,昧著良心說假話。
「怎麼可能,我最喜歡督公這樣的虞美人。」
江行洲形貌豔麗,比女子更甚。
和他待在一起,我是有一點自卑的。
但是樹蔭大了好乘涼,我是個貪生怕死的女子。
跟隨侍郎大人朝不保夕,但跟著大奸臣不會。
嫡姐還沒有放棄,她一心想讓我進宮。
沒過幾天江行洲帶我赴宴,說是老皇帝想要見我。
他安慰拍著我的手:「不用怕,有我在,陛下也搶不走你。」
我勾起他的手指,臉有點燙。
進宮後江行洲一路帶著我,等到了榮華宮,皇帝的宴會已經開始了。
老皇帝久病不愈,臉上有凝聚不散的青色,看著怪滲人。
我前世連他的麵都沒見到,就被鄭貴妃害死。
嫡姐嬌柔坐在老皇帝身邊,一身天女裝扮附耳說著什麼。
*
皇帝突然笑了,問江行洲:「愛卿多日未進宮,就是因為這小丫頭?」
這鍋我可不能背。
江行洲也知道忙中保豬。
他朝皇帝敬了一杯酒:「臣隻是去鶴龍衛督查,曲小姐的母親和臣有舊,所以臣才幫忙照看她。」
這謊話說得漏洞百出,曲王府是江行洲親手抄的家。
我的養父養母,早就被他發配到苦寒之地。
嫡姐當然不信,她還打算拉我下水。
「母妃和督公不相識,督公可不要唬我。」
她又看向我:「臣女最了解這個妹妹,她定是愛慘了督公,所以每天纏著你。」
曲瑤笑盈盈地捂著唇,眼裏全是惡毒。
「陛下不如賜婚,全了臣女妹妹的一番心思。」
好你個曲瑤,搞了半天,想讓我嫁太監!
我拍桌子站起來:「陛下明鑒,九千歲比臣女年長,臣女對他隻有恭敬。」
老皇帝看熱鬧不嫌事大,笑嗬嗬問我。
「那你為何長住在千歲府,不進宮陪你姐姐?」
我瞄了眼江行洲,他低垂著頭,看不清臉上的神情。
但想來是不好受的,那雙白皙帶有繭子的手,也早就握成了拳頭。
時不待我,讓太監娶妻不是侮辱他嗎。
江行洲好歹救過我,錦衣玉食養我好幾個月,人心都是肉長的。
我一咬牙說道:「因為督公是臣女新認的幹爹,臣女留在府上孝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