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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仙山下采藥的普通凡女。

徐修然是仙門受器重的天才修士。

曾經他日日不耐，同我一遍遍說仙凡有別。

我聽進去了，所以在他飛升之時，我歡歡喜喜地改了嫁。

他卻執劍站在了替我撐傘的夫君麵前，冷眸滴血：「你竟真的改了嫁！林棠！你究竟把我置於何地？」

我從新夫君寬厚的肩膀後探出頭來，認真地說道：「你說過，我們仙凡有別。」

「可他跟我一樣——」

我夫君緊緊地拉著我的手，眯眼笑道：「既然你認為仙凡有別，就別再糾纏我娘子了。」

「我不會嫌棄她笨，更不會拋棄她。」

「我跟你，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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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修然重臨仙門那日，人聲鼎沸，林家村熙熙攘攘都是得知消息前來一麵仙緣的人。

可他們不知道，徐修然有多討厭這樣的場麵。

於是他提前便走了，將一堆爛攤子和更多的爛攤子丟給了我。

「小棠可真是好運氣啊，隨隨便便撿到個男人做夫君，竟然就是仙門的仙人。」

「這下子不雞犬升天了？」

雞犬升天我不知道，但是雞犬不寧倒是有些個苗頭。

我緊緊地抱著小咪，安撫著因為人太多害怕而炸毛的它，退後一步，一板一眼地說道：「徐修然已經走了！各位還是請回吧！」

周圍頓時安靜了下來，無數雙眼睛盯向了我。

我從小就遲鈍，對這些眼神也沒啥感覺，隻覺他們是愣了神。

我抓緊關掉了門，哢嗒一聲鎖住，才緩緩地呼出一口氣，腦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徐修然離開時的場景。

仙風玉露，百鳥啼鳴，祥雲縈繞在金飾的鸞車周圍。

我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而徐修然卻冷漠又倨傲地看著我。

就如同他往日那般。

「林棠，你我有緣在身，我會滿足你一個願望。」

「除了讓我娶你，畢竟仙凡有別。」

語氣仿佛施舍。

在和他相處的這些年裏，我的確想讓他娶我的。

畢竟我娘的遺願就是我能找到個願意娶我的人，而徐修然，是我活這麼多年見過最好看的。

我自然想讓他娶我了。

比較死腦筋的我，就算知道他是仙人，也想著能用行動來打動他。

他留在我家養傷，我負責照顧他。

他認真修煉，我努力掙錢。

他練劍受傷，我上山采藥。

可以說是無微不至。

曾經他也感動過，甚至也學著想和我相處。

我也努力過，可惜我並不怎麼聰明。

學不會他曾教我劍訣，甚至扭動著手指，抽筋到沒法動彈，還耽誤了上山采藥。

平日裏他和我也沒個共同話題，畢竟我笨，跟不上他的思路，更無法理解仙界錙銖必較，事事講究的龜毛。

他說仙家聚會，我回憶族長請客。

他說雲海市集，我類比廟會趕集。

他說奇珍異獸，我想起村口小黃。

話不投機半句多，他對我所剩無幾的感恩，也在日複一日的雞毛蒜皮中消磨殆盡。

可能這就是他說的仙凡有別。

甚至於在他仙門中的師妹尋來時，我苦練劍訣而不得，反倒手成雞爪，讓站在他身邊的小師妹忍不住笑出了聲。

我抬頭看去，便發覺一徐修然帶著一可愛女子站在我不遠處，少女捂唇輕笑，而他臉色奇差，大概是我令他丟了顏麵。

他好像討厭蠢人，比如我這樣腦子轉不太過來的。

「林棠，你別白費力氣了，沒有仙緣便不要做不切實際的夢。」

「畢竟仙凡有別。」

聽到熟悉的話語，我立刻回過神來，看向了徐修然和他的小師妹樂妙嫣。

樂妙嫣親昵地戳了戳他的胳膊，低聲勸道：「師兄，凡人一生也不過白駒過隙，就算是應了林姑娘，也不會礙著什麼事，還是斬斷塵緣最為重要。」

徐修然麵無表情，但是我卻能察覺到他的不耐。

他也是明白心意的，卻不願意我提出來。

他想要報恩，卻怕我挾恩圖報。

我忽然覺得有些胸悶。

他的確不是當初那個重傷昏迷在我麵前，等著我去采藥熬粥救活他的徐修然了。

而是重新修道、即將再次飛升的徐仙人。

他沒法在凡間做我的夫君了。

得不到的，那我也不要了。

我看向他，在他冰冷的眼神下，淡定地講：「那你把藥錢和飯錢給我吧，把這幾年的錢都結清了，我可花了不少。」

仙人的話，算得應該比我快吧？

畢竟算數這事情上，我的確不太擅長。

徐修然忽然漲紅了臉，一時間不知道對我這樣的人說些什麼。

反倒是樂妙嫣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朝我丟了個精致的袋子，對徐修然道：「付了錢，師兄你的塵緣也算是斷了，我們趕緊回去見師尊吧。」

我打開一看，裏麵滿是金燦燦的小金豆。

我小吃了一驚，低頭去數金豆豆了，於是便錯過了徐修然離開前回頭望向我的那一眼。

飽含了各種情緒，可惜我真沒看見。

仙人離去，那些彩光也便消散了，這些趕來的人也就看了個尾巴，卻一傳十十傳百地聚集了起來，給我添了好一通麻煩。

我關了門，他們也不信我，等鄰居也幫我說話，他們才不甘地散了去，卻依舊有不少還停留在我家院門口，說是要多感受一下仙氣，我隻遙遙地看去，哭笑不得。

那裏是小咪埋了不久的排泄物，我還沒清理呢。

算了。

他們愛待多久就待多久吧。

仙人的到來與離去仿佛一場夢，而生活依舊要繼續。

我找了不少媒人，央著她們能不能再為我找位新夫君。

我現在有錢有閑，丟了徐修然，怎麼說都要把我娘的遺願完成了吧？

更何況我心裏也帶著些氣。

可惜，她們怕得罪了仙人，一個個都稱不敢。

畢竟在她們眼裏，我還是差點和高高在上的徐仙人結發為夫妻的好運人，就算是沒洞房花燭，可誰敢冒險去得罪他呢？

殊不知這位徐仙人有多麼討厭差點成為他妻子的我！

真是無妄之災！

在碰壁了無數次後，我抱著給媒人準備的山貨走在回家的路上。

東西有點重，但是比不上我心情沉重。

我一邊走一邊輕輕地踢著路邊散落的石子，稍微抒發些心中憋悶的感覺。

可不敢用力踢，就算有錢了也不能浪費不是？補鞋子也是一筆錢呢。

一邊想著事情，一邊往前走，卻不小心踹到了什麼東西。

低頭一看。

謔，是那麼大一坨人。

一種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

我蹲下，把行囊放在一邊，伸手戳了戳他。

很好，還活著。

幾乎是沒有怎麼猶豫，我就一手拎人一手拎東西，全部帶回了家。

我也不是不怕又遇到徐修然這樣的，但是這一坨人活都活著，為什麼不救呢？

大不了還能賺點金豆豆。

我不會虧著我自己的。

一回生二回熟——

哦不對，這個比照顧徐修然還容易。

徐大仙人還是受傷了，這個新人竟然是被硬生生餓暈的。

正好我要做晚飯了，也就是多做一份的事情。

我一邊熟悉地切菜做飯，一邊忍不住感歎。

我這什麼體質，真是有點東西的，小時候撿爛東西吃，長大些撿病懨懨的小咪養，再大些撿了重傷的徐修然。

而今天！又撿了新的人！

看著埋頭苦吃的新人，我心中升起了一絲絲的滿足，就像當初撿了小咪回來，我看著它呼嚕呼嚕地吃著我做的貓飯一樣的快樂。

「慢些吃，別急，還有呢。」我笑得一臉慈愛。

誰不喜歡吃自己做的飯吃得這麼香的俊男呢？

大抵是餓狠了，他吃得幾乎沒有抬頭。

我吃了一張餅，一碗粥後，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又塞了不少吃食，才見他斯斯文文地停下筷子，向我淺淺作了一揖。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本來腦子裏還想著，這個人吃得太多了我要是選他做相公會不會養不起我。

結果我一下子看呆住了。

我林棠長這麼大！都沒有見過能笑得這麼好看的人！

墨衣黑發，發髻雖然微亂，但是不影響他的好顏色，清秀的麵容微微發白，卻更顯得他斯文儒雅。

我直接看直了眼。

男人說了很多，大概是自己為什麼暈倒在路邊，非常感謝我之類的話，但是那些都不重要，我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問道：

「那你願意做我夫君嗎？」

這次我打算打直球了，再也不搞什麼先相處出感情，然後再提嫁給他的勞什子事了。

什麼徐修然？

徐修然不熟的。

男人隻是愣了一瞬間，耳尖泛起紅色，認真地回答我：「救命之恩自然應當是湧泉相報，以身相許，自然也可......」

文文縐縐的我不懂，但是聽起來真好聽啊，不管如何，他是答應我了。

兩人交流了一下彼此的情況，直接一拍即合。

他葉錚霖有了娘子，我林棠有了夫君，這誰不稱一句天作之合。

我林棠還是很有能力的，哪裏笨了！

丟了一個也能靠自己撿回一個夫君！還是個秀才相公，我頓時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信心。

我林棠雖無父無母，但能動手幹活，種地養豬，上山采藥都能做。

對我葉錚霖的要求也不高，他在家裏安心讀書，幫我把家裏整理好便是了。

在我講這些的時候，葉錚霖笑著看向我，眼神裏都是專注，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甚至偶爾還能參與進我的話題裏，不管我的思維是有多跳躍。

跟徐修然完全不一樣。

他不樂意聽我講這些的，因為他是仙人，已經出塵，這些小事可能隻會汙了他的耳朵。

我每每提及，隻是想告訴他，我去市集上給他換了更好的傷藥，他隻是一甩袖，不知道去哪邊山上修煉去了。

好多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

雖然雞毛蒜皮，但是這些都是我的生活。

果然就是得選擇更適合自己的吧。

我看向了一邊認真聽我講話，一邊站在我身邊打下手，收拾屋子的葉錚霖。

心裏高興得要命。

於是晚上沒能睡著，起夜和不知道為什麼也沒有睡著的葉錚霖撞了個照麵。

兩人什麼話都還沒有說，葉錚霖咕咕叫的肚子一下子打破了兩人周圍的寂靜。

我瞧了他一眼，果然臉又紅了。

雖然疑惑他之前是沒有吃飽嗎之類的問題，但是我哪裏見得他餓肚子，自家的夫君自家寵，我自然是擼起袖子去廚房給他做點夜宵了。

大男人多吃點也沒事的，我能養得活他。

懶得做湯湯水水，我便起鍋給他炕了餅，炒了兩碎雞蛋。

葉錚霖一口餅一口蛋，吃得噴香，我看著他迅速又斯文的樣子，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他吃得很幹淨，也很享受，和之前那兩個人完全不一樣。

他們都嫌棄我做的東西，說是凡物，不僅沒有滋味，更是會令他們身體產生雜質，所以不吃。

葉錚霖能做我的飯搭子真的太好了。

見他吃得開心，我跟他講明天要做的事情：「明日我還是要去市集上賣雞蛋，然後慢慢購置我們婚禮上的東西，紅布肯定要買的，還要給你購置紙筆和衣裳。」

葉錚霖時不時地點點頭，甚至主動表示，他讀過書習過算數，可以幫我算賬。

我喜上眉梢。

這可是幫了大忙了。

我算不了一點，腦子轉不過來，而且還因此經常被人騙。

之前我也想求著徐修然幫我這個忙，可他見我被人騙了蛋錢，掉著眼淚回到家，隻是皺著眉，冷聲道：「被騙了就反思，作甚哭。」

「當場算好不就成了，怎麼還會被蒙蔽？」

可我不會算啊，小時候壞了腦子，能磕磕絆絆地活到現在，全靠和村裏人以物換物。

有好心人會幫我，但是更多的還是見我不聰明，就故意騙我的。

騙了我逃之夭夭的也有，騙了我被我發現狠狠地揍了一頓的也有，那天掉眼淚哭也隻是因為那錢是我用來準備和徐修然結婚用的。

他嫌棄我很多遍，也說我笨，說我傻，我聽著心裏難受。

不過他現在走了，我就懶得和這人計較了。

於是在收拾完後美美地回到自己的房間，進入夢鄉。

所以我完全沒有注意到被我安排在隔壁房間的葉錚霖並沒有休息，而是靠在門邊，遙遙地看向空中，身遭縈繞著淡淡的靈氣，隨著他的一聲歎息又歸於平靜。

「要是是甜的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