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已經有一個,就不需要第二個了
大喜大悲的一天幾乎抽走我全部力氣。
我趴在床上,睡得很早很沉。
睡夢裏回到那個冬夜,窗外簌簌落雪。
我屁股也痛,就趴在鄉間小屋的土炕上,大黑眼睛時閉時睜,即將入夢。
爐子上橘子爆開了花,阿馭在一旁燒火,嘴裏還不忘輕責我。
“我昨日特意交代過,家裏的雪爬犁有塊木板鬆動了,等我修好後再陪你玩,你偏不聽話。好在大黑衝上去把你踢到一邊,不然你可要和爬犁掉下懸崖了!”
“好在沒有骨裂,你就在床上好好養一冬天,家裏的粗活我一人可以應付。不過我做飯可不大好吃,隻能將就一下了。”
見他眸中含水,臉頰微鼓的模樣,我咯咯直笑。原來清風朗月的公子也有氣鼓鼓的模樣!
“你還有力氣笑。等你吃到我做的飯,可就笑不出來了!不過也正好,就當是你衝動貪玩的懲罰......”
阿馭曾經對我說過的話,我一字一句一聲一貌都記得。
他繃著臉,聲音像雪一樣涼,握緊我的手卻熱乎溫暖。
我樂意見他明明心裏擔憂得緊,卻稍加責備的樣子,像極了理想中的夫君。
那天深夜,淮馭輕輕拍著我的肩膀,湊在耳畔極盡溫柔輕哄:
“乖乖養病,快快痊愈。明年開春就要成親了,總不能到那天,新娘子還趴在床上站不起來吧。是吧溪兒?”
“是,阿馭......”
......
迷蒙中,臉頰上的大手頓了頓。
阿馭怎麼不摸了。
我懶懶睜眼,果然見到坐在床頭的阿馭。
隻是,他的墨發不再垂在背脊,而是高高束在頭頂,上頭還綴著一看就買不起的金玉冠。
輝煌的,冰冷的。
我霎時清醒!
什麼爬犁爐子烤橘子,那是村裏的事,也是過去事。
此刻我身在皇宮,眼前人不再是阿馭,而是萬人之上的當朝皇帝——淮馭,更是輕易賞我五大板子的上位者。
我爬起來,在柔軟的被子上下跪,畢恭畢敬道:“參見皇上。”
麵前人眉頭一顫:“方才在夢裏,你可不是這樣喚朕的。”
“皇上大概聽錯了,臣妾剛才並未喚您。”
“不,朕聽到了,你叫阿——”
我連忙退了半分,剛撫上額發的那隻手抓了個空。
“臣妾叫的是一位故人,並非陛下。”
他呼吸一滯,片刻間收回留在半空的手,眼裏結了冰。
這個時間,淮馭不應該陪在紀貴妃身邊嗎,怎麼跑到我這裏了?
就也不怕紀貴妃再度傷心?紀貴妃傷心也就罷了,偏偏還要第二天作弄我!
哦,我明白了。淮馭此行是來詰責我惹怒了他心愛之人,為她討要說法,為她出氣......
我垂頭苦笑:“陛下,五個板子還不夠嗎?您就算來一百次,沒錯就是沒錯,我不認。”
“朕知道。”淮馭欲言又止,克製半晌後從懷裏掏出一盒金瘡藥:“你的腰傷才好幾個月,今天還......塗上它,兩天便好。”
那枚金瘡藥,和鄴王贈予的一模一樣。
所以他來到這裏,是關切我的傷,暗戳戳低頭服軟,而不是為了旁的......?
我們好久沒有仔細看過彼此。
燈影裏,那雙黑眸水光湧動,幹淨又寧靜。人對一張臉的執念很難破滅,正如此刻我一迎上他的目光,心底掀起一場久違的海嘯,衝破了我為克製心意設下的心防......
美好的回憶也吸住了淮馭,他瞄準粉唇,微張著口,輕輕覆來......
“咚!咚!”
守夜的鐘聲傳來。
唇沒落下,停在半寸之隔。
他撤回身體,眼底又冷了起來:“朕得回去了,不然紀貴妃醒了發現朕不在,又要鬧個不安生。”
我說呢,原來是偷偷跑來的。
倒想......偷情一樣。
我叫住淮馭,把金瘡藥擲進他懷裏:“陛下,這藥臣妾已經有一個,不需要第二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