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舍棄情愛與道士做交易。
換來了美貌,才華,武藝…
這些東西也讓我如願成了尊貴的太子妃。
可成婚七載,他卻立嫡妹為後。
還要取我心頭血,給心上人調養身體。
我因此生命垂危。
隻得用僅剩的情愛,跟道士換生命的延續。
自此,情愛二字再與我無關。
這些年來與容禮的糾葛一同煙消雲散。
可為何麵前的他卻紅了眼眶。
「再像從前那樣看我一眼好不好,求你。」
1
容禮久違地夜裏來尋我。
這個我愛了九年的男人,與我夫妻七年的男人要取我心頭血,用去做妹妹的補藥。
「你妹妹的身子骨你是知道的,自小便弱。
你是她的親姐姐,幫幫她好不好?」
自他登基以來,已許久沒用過這般溫和的語氣跟我說話。
卻叫我遍體生寒。
「容禮,我怕疼。能不能不要…」
我小聲懇求,但終究是徒勞。
因為我與沈慕珍是同父同母的嫡親姐妹。
我的心頭血,對她最為滋養。
「隻取個心頭血,我的好雲兒那麼堅強,沒事的。」
他一臉理所當然,拍了拍我的手。
我知道他口中的「堅強」指的是什麼。
當年還是太子的他被刺客追殺,是我替他擋了最致命的一刀。
那傷口很深、很長,至今仍不時發作。
這樣的我,是否經受得住取心頭血之苦楚,他可曾想過?
顯然是沒有。
「雲兒,聽話。」
見我沉默,他笑著捏捏我的臉。
「這件事過了,就封你為貴妃,做我最鐘愛的貴妃。」
貴妃?
容禮,我想要的從來不是這個。
瞧他溫聲哄我,這般低姿態,卻是為別的女子所做。
我攥緊了拳。
「好。」
得到我的回答,他終於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明日一早,就讓太醫過來。」
「我會陪著你的,別怕。」
2
午後時分,我到禦花園散心。
不想卻遇到了沈慕珍。
從前我還是太子妃時,總跟在我後頭叫著姐姐的女孩。
如今正倨傲地站在那裏,等著我去跪她。
周圍宮人來來往往。
我穩穩跪下,眼前是一雙精致的鳳紋雲錦鞋。
「我想家得厲害,陛下特許母親明日入宮來陪我,姐姐要來嗎?」
沈慕珍不叫我起身,話中含笑,閑聊似的問。
母親要入宮…
我心中一動,抬起頭看她。
可沒等我開口,她掩住嘴,像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哎呀,瞧我這記性,竟忘了母親應該不太想看見姐姐。」
「姐姐還是別亂走動為好,免得母親瞧見了,心煩。」
剛燃起的希冀被澆滅了。
是啊,我忘了,他們不喜歡我。
我出生時,父親正值仕途低穀,被趕到偏遠之地做個小官。
母親更不必說。
當年生我時,祖母一見是個女娃,便臉色鐵青地扭頭就走。
因為我,她備受府中眾人的奚落和冷眼。
直到後來,父親步步高升,她也終於誕下一對龍鳳胎。
其中的女孩就是沈慕珍。
我的存在,提醒著父母恥辱的過往。
沈慕珍的降生,則是錦上添花。
此刻這朵嬌豔的花看著我愈發難堪的表情,繼續澆油。
「聽說,姐姐願意取心頭血給我養身子。」
「那自然最好。反正這願與不願,也由不得姐姐呢。」
見我微地一顫,她終於得逞般勾起嘴角,施施然離開。
3
第二日,容禮帶著太醫早早來到。
頗有幾分迫不及待之意。
沈慕珍也來了。
她才到宮門口,容禮便迎上前去。
話中帶著責怪。
「身子這麼虛,何苦過來!待會藥熬好了給你送過去便是。」
說著牽住她往屋裏走,生怕心上人受了一點風。
「姐姐願意為我做到這一步,我心裏感激,一定要來陪著她。」
「傻丫頭,你們姐妹情深,這是雲兒應做的。」
容禮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
他們有說有笑,我卻無暇難過。
因為太醫拿著取血的小刀靠近了,我下意識攥緊了容禮的手。
其實我很怕疼。
即使替容禮擋過刀,也怕。
刀尖劃破皮膚,沈慕珍忽然嗆到似的咳嗽起來。
幾乎在同一時刻,容禮抽走了手,滿臉關切地給她拍著後背。
好痛,好痛。
分不清是身上的痛,還是心裏的痛。
太醫很快取夠了一小瓶的心頭血,開始替我處理傷口。
「皇上~」
沈慕珍這時仿佛才覺出不對,意有所指。
「您快去看看姐姐呀。」
容禮像是這才想起來一旁的我,扯出一個僵硬的笑。
「雲兒,你受苦了。」
沈慕珍亦上前幾步,輕抱住我。
「姐姐,你對我真好。」
卻在我耳邊悄聲念:
「初見乍驚歡,久處亦怦然。」
輕飄飄一句話,如洪水傾斜,衝垮心防。
我不可置信地看她。
這是當年容禮向我表明心跡時說的話。
是我心裏最深刻最重要的歡喜。
如今被沈慕珍帶著嘲弄的語氣說出來。
「一句隨手拈來的情詩都能惦記那麼多年。
姐姐,若非衝你那京城第一才女的名頭,真以為他會看上你這般無趣之人?」
4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想冷靜,但無法冷靜…
隻感覺氣血不斷翻湧著,我吐出一大口鮮血來。
耳邊是沈慕珍假意的哭喊:
「姐姐,你怎麼了?可不能有事啊!」
說著像是被我嚇壞了的樣子,竟身子一歪昏了過去。
隨即被一臉緊張的容禮打橫抱起。
他隻來得及對太醫吩咐一句,照顧好雲妃,便頭也不回離開了。
我朝他的方向無力地伸出手,想叫住他。
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別走,別走…
也聽見太醫驚恐的叫喊聲:
不好了,娘娘失血過多。
屋裏應該是亂成了一團的,但我什麼也不知道。
我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
我夢見初見容禮,白衣少年騎於馬上,意氣風發。
從此心裏便有了他的身影。
我夢見多年前遇到的道士,他說我擁有世間難得至純的情愛。
可以用它換來一些我想要的東西。
美貌、才華、武藝…
我先後換來了很多東西。
隻為離他近一點,再近一點。
我夢見新婚夜,容禮掀開我的蓋頭,眼裏盡是驚豔。
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他笑著說,隨後吻上了我的唇。
我夢見替容禮擋刀昏迷,醒來後他滿臉的淚痕。
「雲兒,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你是我的妻,永遠是我的妻,我不能沒有你。」
可是,換來的東西是假的;
得到的愛,也是假的。
假的,假的…
都是假的!
如今耳邊隻有太醫們的竊竊私語。
「若今夜再醒不過來,那便神仙難救了啊。」
「好在皇上如今心係皇後娘娘,想來不會過於怪罪我們吧…」
害怕的,憐憫的,自私的…各種聲音。
沒有容禮的聲音。
他不在。
他不在啊!
像是跌入窒息的深湖,任由自己往下墜,無人渡我。
但就在一片灰暗的迷茫間,當年那個道士出現在眼前,他問我:
「娘娘,若還想延續生命,須用您僅剩的情愛來換。」
「您可願意?」
我可願意?
夢裏,我無力地閉上眼,眼角有淚劃過。
「願意。」
5
「娘娘,您終於醒了,可把奴婢給嚇壞了!」
我幽幽轉醒,采萱高興得幾乎流下眼淚。
她抽泣著告訴了我這幾天的事。
在我昏睡的整整三天,容禮一次都沒有來看我。
說是沈慕珍被我那一嚇,發起了高燒。
容禮除了上朝,便是寸步不離地守著她。
奇怪的是,小丫頭說著眼眶紅紅,可我心裏卻再無半分感覺。
反倒是聽說入宮的母親也不合眼地守在沈慕珍身側時,心中泛起了苦澀的漣漪。
這就是失去所有情愛的感覺嗎。
我茫然地站起身來。
「你的宮女多次請我過來,說你失血過多,生命垂危。」
「可眼下看著,精神竟是比珍兒好多了!」
薄怒的聲音響起,我回頭。
容禮正負手而立於門邊,麵露不悅。
「臣妾這些天來身子如何,問太醫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