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相府嫡女,皇帝禦賜的太子妃。
榮寵尊貴,無人能及。
可是我父親葉修卻一朝得道寵妾滅妻。
外妾帶著庶姐,登門討要名分。
母親被害後,我隱忍三年,易容入宮開始複仇。
1
知曉此事的母親哭紅了眼圈。
我爹葉修也從剛開始的回避到後麵的嫌棄,再後來,在府中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甚至有時,我見他在書房徘徊,提筆思索怎麼寫休書。
我的母親,貴為公主,可是他當年盡心盡力追來的。
當年,他不過是個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
他守在母親經過的宮門口,放了一條瘋狗。
母親被嚇的從嬌上摔了下來,葉修急忙的出現一劍刺穿那瘋狗。
然後,用盡柔情安撫驚魂未定的母親。
後來,母親在皇帝麵前跪暈了過去,皇帝才允了這門親事。
被帝王捧在手心的母親,就這樣下嫁給了他。
十幾年來,執掌中饋,往來打點,事無巨細,從無差錯。
明明不過三十歲的年紀,頭上都有了白發,額上爬了皺紋。
我勸母親多做點讓自己開心的事。
母親還說,身為女人,就該為夫君撐起背後的天。
也虧著母親將整個相府料理的井井有條,又因葉修駙馬的身份,才不過十年他就從從六品翰林院修撰,一躍成為首輔宰丞。
如今情形,倒是讓人感慨了。
本來母親準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那外室在葉修不在的時候挑釁到相府門前。
母親咽不下這口羞辱,但還是顧忌父親的麵子,忍著氣讓人拿了千兩銀票給那母女,讓他們離開京城。
母親以為,葉修是愛他的,大概那對母女隻是想討錢。
可見,在愛母親這件事上,葉修隱藏的多好。
可是,轉頭那母女將此事捅到父親那裏。
早就想休掉母親的父親露出了像鬼魅一樣露出了獠牙,居然生生打斷了母親的肋骨。
他信了那對母女說的,母親折辱毆打她們。
母親哭的像顫抖的落葉。
站在旁邊看了全程的我,忍不住一杯滾燙的熱茶潑在他不分青紅皂白的臉上。
葉修壓抑許久的情緒終於徹底爆發。
他猩紅著雙眼,連臉上的傷都不管,掐住我的脖子,“忤逆弑父,這麼多年這個女人就教會你這些。”
我咬著牙,即便臉色被憋得通紅,“母親愛你憐你,卻換來你的欺騙和過河拆橋,葉修你就不怕有報應。”
“憐我?”他的血紅的眸子中寒意畢現。
似乎某種不堪的往事從他的瞳孔湧出來。
“這麼些年,我靠著自己的努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本棟梁之才,身上卻掛著一個女人的影子,你聽聽京城都怎麼說的,我是靠著她才有的今日。”
“我有今日,那是我的本事,跟那個隻會端茶倒水在後院享清福的女人沒有任何關係。公主又怎樣,現在她首府夫人的身份,還不是我給的。”
情緒如開閘的洪水,他已經完全停不下來。
他又把臉轉向母親,
“背著我毆打折辱我妻兒,若不是看著你身份尊貴能提攜我一把,我豈會容你到現在。”
母親麵色已如白霜,軟軟的癱在地上。
她絕望的看著葉修,嘴唇囁嚅,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的內心也如遭雷擊。
葉修,他居然在娶母親之前,就有了家室。
他藏的真好。
“求我,我便還認你這個女兒,否則你就跟這賤人一起去死。”
“葉修,你,早晚會有報應。”
他怒極,目眥欲裂,脖間的手也開始大力。
在我終於快沒了呼吸時,母親一條長凳砸在他的腦袋上。
頓時,一股鮮血流到他的麵上,母親強行推開他,一把將我摟在懷裏。
瘋了的葉修抽出腰中配劍。
母親,被他一劍刺死。
接著,我被他毒打的血肉模糊,趕去了莊子。
2
從此,外室成了繼室,庶姐成嫡女。
隻是,我前腳剛至莊子,踩著我上位的葉容便緊隨而來。
我滿身是傷,如同落水狗一樣的被扔在入門的地上。
葉容前呼後擁的帶著好幾個丫鬟,“麻雀變鳳凰,不知道這枝頭還能撐幾日?”
我一笑,嘴中噴出的都是血腥。
大概沒想到如同爛泥一樣的我還有功夫罵她。
倒讓她有些噎了一下。
“妹妹休要動氣,爹爹雖然把你趕到了莊子,不也還是給你留了一命,你若是識相......”
我一口血噴在她的臉上,她頭上琳琅滿目的珠寶頓時濺了不少血點子。
她嗷嗚一聲跳起來朝我踹了幾腳。
一群丫鬟趕緊上來給她抹的抹,擦的擦。
“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我嗤笑。
母親這些年為了撐著相府這個家,熬壞了身子。
怕是葉修早捏造母親油盡燈枯的消息,他早有了殺心。
但我是禦賜的太子妃,事發突然,他估計還沒想好借口。
葉修不敢,她不會觸著他眉頭做事。
葉容用濕帕抹了臉,臉上的妝頓時花了。
葉容容貌勘勘算的上清麗,在貴女如雲的京都實在不是能注意到的存在。
今日費了心思化妝,現在一臉粉膩子,看的人瘮人,她頓時氣惱的提鞭抽了我幾下。
便提著裙衫匆匆走了。
時光一晃就是三年。
我躺在千蟲穀的藤椅上,看著黑沉沉的天幕。
三年,再過一天就及笄了。
時長想起母親那日嘴中流著血在我耳邊叮囑,“葉修狠辣,你鬥不過他。我的嫁妝全給你,得空出去自立門戶。”
母親的嫁妝早被她留給我的暗衛玉簪從相府偷了出來。
三年前,若不是玉簪被支走,隻怕當日死的就是葉修了!
玉簪曾多次請示是殺了,都被我攔下。
因為這個仇,我要親自報!
葉修殺了母親之後果然如我所猜,製造了母親病去的表象。
又請了神婆子在院中做法,說我憂鬱之下得了瘋症。
所以把我送到莊子靜養,還借神婆子之嘴說此間萬不可有人打擾。
我知道,葉修這是想讓我自生自滅。
可是,大仇未報,我怎能如他的意。
星子熠熠生輝,一個如電的身影輕輕劃破夜空落在我的麵前。
“太子明日辰時回京。”
明日,是常年在京郊巡防的賀奉預大婚的日子,明日他會回宮。
這次回宮後,主要的任務就是繁衍子嗣了,皇後都催了無數遍。
我扯唇一笑,捏了捏手裏半塊龍鱗玉佩,“該出去了。”
密林中晨光微現。
一直羽箭從天而來直直衝著賀奉預的胸口而去。
背著竹簍的我衝出去擋在了賀奉預麵前。
羽箭穿肩,我昏迷過去。
大婚夜,葉容的寢殿燈火通明。
裏麵卻傳出古董琉璃破碎的聲音,婢子顫顫巍巍跪了一地。
一身大紅錦袍的賀奉預卻站在我的窗邊,他仿佛無事的看著遠處黑暗中婆娑狼藉的光影。
“琢兒姑娘舍命救我,這些時日就安心待在東宮。等傷好之後孤送你回去。”
他想了想轉身攤開手裏的摩挲半晌的玉佩,“孤想知道,這半塊龍鱗玉佩,琢兒姑娘是哪裏得來的。”
琢兒,是我胡鄒的名字。
反正,正沒人記得我。
我低頭輕咳幾聲,掩了神色。
在千蟲穀這些年我做足了準備。
我不僅知道賀奉預從沒有在乎我這個太子妃,還知道不管是娶我還是娶葉容,他都不會在意。
他在乎的隻有一個人。
前禦史的嫡三女鶴映。
可惜,這前禦史早幾年攤上了案子,鶴映也早在多年前,就與他斷了聯係。
單隻救他,是無法讓我在宮中立足的,我需要設計更讓他動心的局。
這個局,我當然現在不會就告知他。
我假裝失憶,說一通稀裏糊塗的話,大概就是不記得。
賀奉預有些失望的站了一會兒。
安撫一句,便離開了。
兩個時辰後,一鶴發童顏的男子提著藥箱大步而入。
我怕有眼線,挑眉給他打了招呼。
易幟弦看到我肩上的傷,上前一把按在了我的手腕上,盡管我抽出的及時,他也是摸到了我的脈搏。
“不過是報個仇,犯得著搭上性命嗎。”
“放心我有分寸。”
我懶懶向後挪了挪,與他拉開距離。
易幟弦憑著積攢的聲望,尤其喜好在皇室麵前獅子大開口。
這一來,賀奉預千兩銀子定是沒了。
但要的越多,賀奉預越不會懷疑。
3
易幟弦為我敷了他親自製作的藥,隻一刻,肩膀上的痛就消失了。
三年前,我被葉修打的血肉模糊被強行趕到莊子上。
第一夜便發了高燒。
玉簪去千蟲穀請來了易幟弦。
易幟弦未成名時曾得過母親的恩,他答應過母親幫她辦一件事。
這事就是護我。
我退燒之後,自知這不是能活命的地方,求他帶我走。
這三年,他將我看做徒弟,沒想臨出穀時,他卻對我動了心思,讓我答應他事成後對他以身相許。
我背地裏罵他小人,可是為了報仇,出穀前還是答應了。
易幟弦幫我敷了藥,又順帶說以防萬一給我易了個容。
玉簪看著他跑出去的身影,忍俊不禁的為我拿過銅鏡,我掃了一眼就拍案而起。
雖母親容貌普通,可我卻如祖母年輕時一般,容貌昳麗,顛倒眾生,可鏡中之人。
男人看了想逃,女人看了想笑。
眼睛窄小,嘴巴確是大的能啃下一頭豬。
玉簪給我順氣,我擺手潛退了她。
“去看著葉容。”
罷了,這混東西給我易容成這個樣子,怕是也不會擔心我被誰覬覦了。
我收拾掉所有屋內能照出人影的東西,坐等片刻,玉簪便推門而入。
說賀奉預因為玉佩一事心事重重,魂不守舍,在太子妃寢殿砸了不少東西。
並未留宿。
變醜的事立刻被我拋到了腦後。
看來,事情比我想象的順利。
“易幟弦可有去見太子?”
我這模樣總要讓賀奉預有個心裏準備,這話需要易幟弦去說。
玉簪點頭,我放心了。
我收了心思,葉容背後有葉修這隻狠辣的狐狸。
我得小心避著他行事。
幾日後,我在廊台看書。
“哪裏來的騷狐狸,太子麵前也敢賣弄。”
我手中的書被一股大力奪去,接著啪的響聲,摔在地上。
但是轉頭看見我的容顏,就氣不打一處的笑了。
盡管易幟弦給我的換的這張臉實在不敢恭維。
可也正因如此讓葉容並未將我放在眼裏。
我掩去心思,裝作緊張,搖著頭假裝不知何事。
“琢兒是我遠房表妹,因家鄉遭難來投奔孤,路上遇刺失了憶,不要為難她。”
無處可去的遠方表妹,是賀奉預為避免事端給我在東宮的身份。
其實,我這樣子,用不著賀奉預說什麼也不會生什麼事端,葉容當即就拽上了我的手,“原來是殿下表妹,是本宮眼拙沒看仔細,殿下這個表妹臣妾看著有眼緣,以後可否常陪陪臣妾。”
此時的賀奉預如同朽木,不自在的眼神又一次掃過我的臉。
易幟弦走之前給他遞了消息,說劍上有奇毒,會傷及顏麵,需要用藥一陣將毒逼出去才會好。
他第一次看見我這張臉時,眼睛都忍不住洗一洗。
這是他第二次看見我這張臉。
他用手摸了摸鼻尖,甩甩袖走了。
4
葉容的容貌清麗,在貴女如雲的京都,隻是勉強算個美人。
如今她以太子妃的身份與我這個太子的遠方表妹走的近,不僅會顯得她大度賢惠。
而且,會襯的她更像一朵嬌花。
她很大方的把我領到她的寢殿,又拿出不少吃食給我用,驅寒溫暖,倒似乎是我真的姐妹。
隻是一眾婢子在宮裏成了精,看得出她的心思,也不吝嗇的捂嘴笑我。
兩日後,我捧著一盒自製的芙蓉糕,報答她對我的熱情。
她熱情的讓我坐,看著我做芙蓉酥,眼光又在我身上上下流連一會。
“妹妹好手藝,這芙蓉酥看著就非凡品。”
“沒什麼本事,就搗鼓些吃食。”我假裝討好她的樣子。
她拿起來嘗了一口,“我瞧你會看書,平時都喜歡什麼?”
在千蟲穀這些年我對府裏的情況了如指掌,葉容這幾年在相府被逼著學禮節讀四書五經。
但每每都是墊底的那個,尤其對壓在她頭上的人充滿嫉恨。
唯一喜歡的就是胭脂水粉,和討男人歡心。
“回娘娘,民女閑來無趣,看些民間的話本子。”
葉容果然忽然就笑了,是不加修飾的嘲笑。
我能讀懂她的意思,無非就是說,像我這樣的人,還指望男人愛。
我也笑了,瞧,她一點都不把我放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