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躺在自己的臥房裏。

一個麵容憔悴的男人緊緊握著我的手，趴在我的身側。

我用力抽回手縮進被子裏，惶惑地盯著他。

他抬起頭，盯視我片刻，猛地坐直身軀，語氣激動，“喬喬，你醒了！”

我被驚嚇住，翻身坐起，抬手扇了他一巴掌，質問他：“你是誰？

“為何會在我的臥房裏？

“出去！”

他驚慌地看向我，片刻後跑出房間找來了太醫。

太醫替我檢視一番說：“小姐失憶了。”

我搖搖頭，輕聲說：“我沒有，我記得你，劉太醫。

“這裏是章府，我是溫喬，我義父是章老將軍。

“這是我的丫鬟，湘兒，這是小廝墨兒…”

我記得所有人所有事，唯獨不記得章知白和關於他的任何事。

那個男人眼眶發紅，緊緊逼視著我，顫聲問：“溫喬，我是章知白。

“你說過會永遠愛我的章知白。

“你為何會忘了我？

“為何獨獨忘了我！”

劉太醫勸他冷靜，不要刺激我，最好叫我的家人或是親近之人來陪伴。

我怔怔地看著他，搖頭說不需要，“我已經沒事了。

“你們都出去，我要好好歇一歇。”

看著被硬拉出去的章知白，我的頭隱隱作痛。

家人或是親近之人？

我沒有。

七歲那年，娘帶我去逛廟會，她將我安置在餛飩攤前，說要去給我買蜜漬果子吃。

卻再也沒有回來。

從此以後，我就被人叫野種。

他們都說我娘早就背著我爹與人私通，我爹戰死正好遂了她的意。

她肚子裏又懷上一個小野種，怕章老將軍知曉，所以跟著那個男人跑了。

我不相信。

我以為，這輩子不會再見到她。

可，還是那個廟會，還是在那個攤子前，我看到了她。

她正拿著帕子給淩翹翹擦掉嘴角沾上的食渣。

我急急跑過去喊她娘，她卻抬手扇了我一巴掌，厲聲道：“賤人！你還敢來！

“就是你欺辱我女兒，害她當眾出醜。

“我打死你！”

說著拽住我的發髻，又要抬手打我，被湘兒攔住推到一邊。

我的眼淚猛地湧出來，原來，娘的女兒不是我。

她早就把我忘了。

淩翹翹躲在她的身後，拽住她的衣角，惡狠狠地看著我，“娘，這個女人是個瘋子！

“是個不要臉的賤人！

“你叫她滾，不許她跟我搶男人！”

娘端起桌上的一碗熱湯朝我潑過來，我閃身躲開。

接著箭步過去狠狠將她推開，揪住淩翹翹左右開工給了她幾巴掌。

娘撲倒在地哭號起來，“章家大小姐打人了！”

淩翹翹也噗通跪倒在地，哭求著:“姐姐，我知道你向來不喜歡我。

“你有義父疼，有知白寵，有家世有地位，我隻有一個娘啊。

“平時你打我罵我，我並沒有放在心上。

“可娘年紀大了，受不得這些磋磨。

“我求求你，你不要為難她。”

四周圍滿了人，熙熙攘攘，指指點點。

“這不是章老將軍的義女嗎？她怎會這樣凶悍，動手打自己的娘！

“跪著的那個不是是風月樓的花魁嗎？她是章家小姐的妹妹？

“姐姐是大小姐，妹妹是娼妓，可真是同人不同命。

“......”

我應該走開的，我不能因自己壞了章家的名聲。

可我不想走開。

我扯住淩翹翹的衣襟，狠戾地望著她，“妹妹，你當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

“方才娘要給我一碗熱湯，我便把它送給你吧。”

一把將她摜在地上，我端起熱湯潑在了她的臉上。

淩翹翹捂住臉尖聲哭喊，娘撲過來撕扯著我。

娘，你不要我了。

我便也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