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一想到自己要被許給那樣的人,我是一句話都不敢說。連大氣都不敢說,等他們都睡熟了我才敢出聲。
沒想到剛一出來就被人給抓了,還被捂了嘴。
我流著淚閉著眼認命了,以為自己會被帶到陳瞎子那裏去受盡折磨而死。
直到我聞見一股子香味,這種香我聞見過。
按著拜堂的新娘都這種味道,包括媽媽也是。
“別出聲,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拖著我的人力氣出奇地大。聲音就像是被火燎過了一樣的啞,聽不清是誰的聲音,但我一眼就看到那雙紅色皮鞋。
等我想抬頭看上拖著我的人那雙眼時,眼睛不知道被人用什麼東西糊了眼,等我睜開眼瞧的時候,所謂的好地方不過是一個山洞,黑黝黝的。
我看到了堆成小山一樣的虎頭鞋,拖著我的那人不知道去了哪裏。
聞見了火油的味道,我爬著想找個洞頭出去。被人用繩子栓住了,我聽到有人的談話聲。
“你是不是瘋了,死了就死了,你還扒拉洞口幹啥!”
“那裏頭可是我們的親生女兒,你怎麼恨得下心的!”
“臭婆娘,我們命重要還是女兒重要,既然你這麼舍不得那就陪她吧!”我聽見了女人的慘叫聲,她直接滾了下來,尖尖的石頭子劃破了那女人的臉。
她直接昏迷了過去,腳上還穿著那雙紅色皮鞋。
不是我媽,即使臉被劃傷了我也認得,那女人不是我媽。
那人推下來的力度很大,腦袋一撞就沒想到她居然能被推下來,好歹她仗著自己是村長的媳婦幹了不少壞事。
至於為什麼要穿上小姑的紅色皮鞋就不得而知了,我逃了出來因為她的手指指向的地方。
出去報了警,警察叔叔也查了。死了一個女人、村裏人一致認為死的是大根叔新娶的小姑。
是個瘋子,孩子被人牽走了,丈夫被人活活燒死在屋子裏。
遇到了這樣的禍事,不管是誰都會尋短見的。
可我直接說了一句:“村長,你的媳婦呢?”
聽見了有人在人群裏小聲嘀咕,我說過了老王家的這孩子就不能留。
“我媽還被這些人給打死了!”
“他們把村長媳婦都給推山洞打死了,還把村長媳婦當小姑給害死,是他們這些人草菅人命!”
可等小姑從房裏走出來時,村裏人都認小姑才是村長媳婦。
“瞧瞧,這孩子都魔怔了,你媽壓根就在你自己家房子裏躺著呢!你要是不信自己去瞧瞧,她嘴裏都念叨你好幾回了。”聽到這話,我連連後退。
因為太過震驚,我都忘了去看小姑站在村長身後連連搖頭的動作。
他們就連以前的結婚證都拿了出來,合照確實是和小姑一起拍的。
一個這樣說也就算了,就連平時待人最和善最喜歡護著小孩子的孫婆婆也是說我生過一場大病。
說我腦子都燒糊塗了,人都開始記混了。
一個人這樣說不足為信,一群人這樣說就連帽子叔叔都在懷疑是不是我小孩子瞎說了。
隻有夏警察信我,說我一個小孩爬山涉水光著腳流著血跑過來就為了說這麼一個謊,代價也太大了。
村長見我要跑去自己家,又忙使眼色讓人跟著去。
5。
爸爸不在了,隻剩下個爺爺坐在門口抽旱煙。使勁用煙鬥敲敲,像是在故意排斥我不想讓我進去。
“你偷了錢跑了出去瀟灑,現在錢花光了又想著回來是不是皮癢了?”
真好笑,我這死裏逃生沒說什麼好話也就罷了。
看見警察一來、就給我安上個偷了錢小孩的罪名。
所以我說的任何話,幾乎都會失去可信度。
“妮兒,你爸出事你不管,如今又想進這個家門是不能了!你要是想著能進門除非從我老頭子身上跨過去。”
直接倒在地上,攔著門口不讓我們過去,說就算是豁出這條命了也不會讓我這個不肖子孫過去。
他這樣狠狠威脅我們,不過我還是狠狠踩過去的。
“妮子,你是不是......”過分嗎?我覺得一點也不過分。
在這個家裏平時隻要是犯了錯,就會像打牲口一樣打我和媽媽。
女人不能上桌,奶奶也是如此,被關在小黑屋。死後我爸還要在墳前求他保佑,真是諷刺。
難得的是我爸居然不在屋子裏,媽媽淚眼婆娑地跟我告別的場景曆曆在目。
如今我一進那屋子就一股子臭魚爛蝦腐爛的味道,她正躺在奶奶睡過的那張床上。
身子是側坐著的,我怎麼也不敢將她翻過身。
夏警官也是捂著鼻子走進來的,看我猶豫不決的樣子,她便要讓我好好看看。畢竟我已經有三天沒有回來了,等她將媽媽翻過身來人已經不知道死了多久了。
爺爺哭著嚎著說人是剛走的,自己又不能將人給抬出去。
隻能每人與死人相伴,他將自己完全撇的幹幹淨淨。
隻有我清楚,當日為了不讓村裏人將罪責都推到自己身上。他們是如何將可憐的媽媽推出去獨善其身的,我可忘不了。
“爸,我孩子沒了,要是媳婦就這麼被他們害死。我怕......。也真成了家裏的罪人了!”
“那丫頭就是個不懂事隻會在家吃幹飯,偏偏這樣要緊的關頭她又不在。我們家總要推出來一個替死鬼,你不給家裏人留個後已經是最大的罪人了!”
假惺惺地抹眼淚又要說自己兒媳婦走的蹊蹺,自己兒子又外出務工去了。
“老人家您說說您兒媳婦什麼時候才開始有異常的?”不用猜也知道,他指著的就是我離家的日子。
說我平日裏就喊打喊殺,跟我媽媽沒少頂嘴。
“她呀,就是看上去老實巴交,實際上是這村裏出了名的壞心眼。”為了怕夏警官不信,也不知道他準備了多少所謂的“證據”。
一個被剪刀絞碎得不成樣子的破布娃娃,說我最大的愛好就是拿剪刀剪這東西。
還動不動會瘋了一樣拿剪刀去懟其他的小朋友。
我笑著,他不就是想說我就是個瘋小孩。
覺得我報案說的那些事實都是假的,瘋子說的話沒多少可信度。
6。
“夏阿姨,你信我的是嗎?就因為我是女孩子我爺爺和爸爸一直認為我就是殺死的哥哥。罪名就是我多想吃一個雞蛋,所以才把哥哥淹死在河裏。”夏警官搖了搖頭,說這麼小一個孩子是不可能有這麼狠的心。
“反正我們老王家不認她,我兒媳婦是死是活也不幹她的事!”爺爺已經不想再跟我們說話了,拿著拐杖一下下地打我膝蓋後窩。
夏警官忙攔著,不久法醫就過來了。
“爺爺,你說我是瘋了腦子清楚,可是我媽媽的屍體不會撒謊。”
屍檢結果出來了,她受了很多傷,最重的是後腦勺的重擊傷。
而我清楚地記得,最重的那一下是爸爸打的。
還是村長說反正死一個也是死,不如再加上一個。
聽完這句話的爸爸眯著眼睛,對準被傷得奄奄一息的媽媽就是一下。
原本媽媽哭訴著,想讓自己丈夫救救自己的。不想卻被最親的人所殺,不管夏警官怎麼問爸爸的下落,爺爺就是半句話都不說。
直接雙手送上讓警察把他抓走算了,沒想到出現在我們家門口的卻是村長媳婦。
“不巧,我知道他爸在哪。”她神態完全不是當時那個抱著娃娃唱歌的瘋女人,眼睛澄明。
沒想到我爸竟然是躲在了村長的地窖裏,吃喝拉撒都在裏麵,整個地窖臭得不行。
他看見是警察來找他,心裏如釋重負。
“我受夠了,快抓我進去吧!你們想問什麼我都回答,我受夠這種東躲西藏的日子,天天擔驚受怕的。”
他還想多說什麼,被村長一個眼神給嚇得低頭了。
村長才是整個事件最大的始作俑者,村長媳婦明明不是許大翠花,是我認識的小姑。
可她好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爺爺指著我的鼻子罵。
“當初就不該讓你娘生下你這麼個喪門星,哪有把老子給親手送進局子裏的!”
他還說了一句,早知道不是老王家的種就不該留下我這個禍害。讀的書也是讀進狗肚子裏去了,他用拐杖憤憤不平地看著村長。
村長本來還想說幾句打打圓場的話,被爺爺這麼一鬧。
他也收不住自己的好脾氣了,說我爸就是罪有應得。
“老王頭,言多必失的道理我想你應該很清楚,”村長也是怕自己的好事被人說了出來,也不藏著掖著,直接明晃晃的威脅起人來。
在這個村裏他就是地頭蛇,甚至他可以大言不慚地說,有他在的地方就是王法。
李家莊能成為窮山惡水的惡,不是沒有緣由的,
奶奶說她一輩子都想走出這個大山,走出李家莊。
可沒有一個人能成功逃出去的,我是趁亂跑出來,身板小天又黑。
不仔細瞧壓根就瞧不清楚,看著我爸上了警車,村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被我捕捉到了。
7。
“小丫頭,別以為有警察罩著你,我就不敢動你了。要知道你幹過的壞事也是不少,比如......”他將手伸向了小姑,語氣輕佻。
“媳婦,我們回家吧。”聽到回家兩個字,小姑麵露慘色。
“別以為我不知道人是你舉報的,要不是仗著我寵你,你以為你會活得過三天?”
我心事重重地回了自己家、聽見爺爺在哪咒罵我媽媽,死了就死了。還把自己丈夫給拉下水,早知道一萬三的彩禮就不該拿出來。
“那村長也不是個好東西,自己的私生女都不認就隻知道坑害我老實巴交的兒子。”
爺爺老了,但還是身體力行地拿著被單裹著我媽拖著就進了菜地,我躲在一旁看著爺爺居然還穿著那雙紅色皮鞋。
奶奶就是被這雙紅色皮鞋的人給活活捂死,我瞧著他眼底的惡意,心裏估計全是得意。
“像你這樣朝三暮四的女人就不配進我們王家的祖墳!”
等他把坑給挖了,裏頭居然還有一具爛的不成樣的屍體。這屍體我再熟悉不過,就是已經入土為安的奶奶。
他是有多不待見,所以才會將已經入土的奶奶從棺材裏拉出來,埋到後院的菜地裏。
我拿著夏警官給我的手機,清楚地錄下了這一切。
也算是為自己的過錯贖罪,沒想到爺爺就算是耳朵背也還是能感知到我。
他朝著我的方向越來越近,我一步步後退著,急得差點把鞋都跑掉。
急中生智怕村裏人又像上次那樣,直接打了夏警官的電話。
直接跑進了小姑以前那個家,還有一個屋子沒有燒趕緊。
我越急就越緊張,越緊張就關不上門。
這時一雙大手覆上了我的手,我嚇的魂都快沒了。門終於還是關上了,我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看著眼前救我的人。
夏警官還在電話裏確認我的安全,我回了一句沒事了。
麵對錄像的事欲言又止,隻是急著想要把夏警官約出來。
不過最大的那條魚還沒有上鉤,或許眼前救我的小姑才是突破口。
“要不是你賣慘,我指不定也不會動心思來李家莊!”
“妮子你知道嗎?我是被按著成的親,原以為能裝瘋賣傻逃過去。沒想到真正的餓狼早就盯上了我,他那婆娘被他給弄死,他嘴一張我就成了他婆娘。”
她說的這些,我都曉得。
我為了半袋子糖將原本能擁有大好前程的小姑坑害了,村裏多的是演戲好的,看起來老實可靠學習成績優異。
以往的支教老師不是被調走了,而是在村長的安排下嫁了人。
他們或抱著手、插著腰、一臉冷漠地看著年輕漂亮的女老師被人扛走。
沒女人肯嫁進來這窮山村,他們就利用孩子來博取眼球。讓那些不知情的年輕老師過來,打著為孩子好的旗號招搖撞騙行不軌之事。
滿足自己心裏的欲望,爸爸說隻是在談論小孩的學習把孩子都支了出去。
所以村裏人當聽到所有孩子都失蹤了的時候,他們才會那麼慌。
就是怕自己做下的醜事被人抖摟了出去,而我們其實心知肚明。
母親與孩子的紐帶,也是他們可以威脅利用的一點。
“孩子是我放走的,我故意將自己弄傷和一堆虎頭鞋放在一起,隻有真正受過苦的母親才會為子女考慮。你確定還要拆穿告發我嗎?我跟大根在一起,你也有份。”小姑是恨的,但她的恨不像奶奶和媽媽的隱忍克製,她是將自己也當成了棋子。
所以她要好好獎賞我,她一推開門,屬於我的噩夢就來了。
8。
她說的沒錯,是我助紂為虐。
邋遢男人齜著那大口黃牙朝我一步步靠近時,我手邊又沒有趁手的物件可以將他砸暈的。
他就是收了錢要把我娶進門的陳瞎子,瞧向我的眼神肆意又露骨。
小姑一邊對村長他們這種行為不齒一邊又將我推向火坑,屠龍少女終成惡龍。
小姑願意告訴我那些,壓根不怕我向村長告發她。
要整我,她有很多法子。
誰叫我仗著自己是小孩身份為非作歹,我被逼到牆角大口喘著粗氣。沒想到陳瞎子眼睛瞎了,靠著聽力一下子拎小雞仔一樣將我拎起。
他的臉朝我越來越近,我想著自己這回是真的逃不過去了。
沒想到他將我輕輕放下,又拿著藤條在抽空氣。
我一下子就懂了,開始擰著自己大腿根大叫起來。
等我扯著快要爛掉的衣服走出來時,村長對小姑說她果然是跟他一夥的。滿意地點點頭,但又讓小姑搜了搜我身上有沒有手機。
小姑朝著村長搖了搖頭說沒有,沒想到村長惡向膽邊生。
“你要是撬不開她的嘴,我就來!”村長摸了摸自己的光頭,搓了搓手朝我走來。
村民們都心領神會地散開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他們都清楚這個地頭蛇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來,小姑替我說話,說我年紀小已經遭受了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
沒想到村長直接給了她一巴掌,“臭婆娘!勞資的事還用你管嗎?你給我住嘴!給你吃給你穿已經夠好了,胳膊肘往外拐?”正當他興致勃勃想要靠近我時,陳瞎子理了理衣服將我護在身後。
“陳瞎子,你想幹什麼?”
“不想幹什麼,但王妮已經是我的女人了,你別想碰她一根手指頭!”
“笑話,我在李家莊這麼久,就沒有我李大膽不敢碰的!”我沒想到護著我的居然是陳瞎子,他是村裏出了名的惡人。
不過還是敵不過村長,雙拳難敵被打倒在地吐血。
“還以為你有多大的能耐,不過是我當年丟過肉骨頭的臭乞丐,要不是我心善救你早死在大街上了。今日你給我舔幹淨皮鞋,我就饒你一命如何?”
陳瞎子指著他罵,“你壞事做絕,會遭報應的!”我扶起陳瞎子,抬頭看了看日頭,按理來說夏警官應該早就到了。
“別看了、既然陳瞎子不行,我就來了。”他解下來皮帶,當場就用皮帶勒住我的脖子。
我被勒得出不過氣來,小姑一把咬住他的手。
一把子被他給推到了樹上,撞上去頭砸得頭破血流昏死過去。
可惜了,我手機早就放在了陳瞎子的討米兜裏。
一向看我不順眼的爺爺輕飄飄地說了一句,“這丫頭是你在這世上唯一留下的種,你要是喜歡勒,勒死了一了百了!”
他總算是鬆了手、我也得以能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老王頭,這話你該不是想糊弄我的吧?”
“我老王家就剩下一個小老頭我了,你對我媳婦幹下了什麼事真當我是瞎了眼看不見嗎?”
硬的不行他就要來軟的了,開始給我打親情牌了。
“丫頭,都怪我豬油蒙了心連自己親閨女都認不得。我是你爸,你乖乖的把手機拿出來,有爸在這個村裏沒人敢欺負你!”
爺爺不作聲,遲來的父愛有什麼可留戀的。
等我把證據一交,他肯定卸磨殺驢,我隻是個私生女而已。
“磨磨嘰嘰幹嘛!”爺爺一把製住我,從懷裏掏出刀子抵著我的脖子。
“別動,警察。”
村長乖乖抱頭蹲下,將所有的錯都怪在了爺爺一個人的頭上。
我不敢動,眼睛紅紅的。
小姑已經昏過去了,陳瞎子也被打得起不來。就算爺爺不待見,我以為在王家這麼久了他不會將刀口指向我。
“從你生出來那一天起,我就不同意留你。你就是我老王家的喪門星!反正我一把老骨頭了,你就跟我一起去死吧!”
爺爺鐵了心,要把我置於死地。
但小姑衝過來幫我擋了刀,我愣在了原地。
我從未看過這麼多的血,最後村長和爺爺還有那些犯事的人抓起來了。
陳瞎子聽見了我的哭聲,竟然哭出了血淚,一個勁地說:“好人不長命,我真是白救了。”
他救下了當時想要跳河自盡的小姑,也明白它的身不由己。幫著那些女人救出了孩子,卻救不出深陷泥潭的自己。
村裏的女人就像是擱淺的魚,活生生地隻能被人撿拾回去開膛破肚,最後做成一道鮮美的魚湯擺上桌子供人下筷子品嘗。
而我終於也不用偽裝自己,能開開心心的做個普通學生好好上學。
不過我手機裏仍然有著那段錄音,我直接按了播放鍵,戴上了耳機。
“婆婆,你為什麼要我勒死你?”
“我有罪,該死,磁帶記得交給妮子。我要他們父子倆不得好死,毀了我也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