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輩子我有兩個媽。
一個是我親媽,一個是我小姨。
親媽我連麵都沒見過,小姨也死在了我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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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我單純的以為小姨去樓上收衣服。
當她單薄的身體在樓頂搖搖欲墜的時候,我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一切都晚了。
小姨像支離破碎的風箏,迅速落到地上。
或許是怕嚇到我,我看見她的時候,她永遠閉上了雙眼。
這次,我是真的失去小姨了。
從小到大,村裏人見麵就喜歡問我:“周亞男,你媽到底是誰啊?”
“周亞男,聽說你姓李,現在怎麼跟你小姨夫一個姓了?”
......
聽到這些話,我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村裏的風言風語我不是不知道。
她們說我天生就是個克人精,先克死了我媽,又克死了我小姨。
我媽生我的時候難產,大出血。
當時我奶看見我是個女孩的時候,應該恨不得讓我和我媽一起死。
要不然我爸還得養我。
不過我爸也從來沒盡過做父親的責任,看見我是個女孩之後就跑了。
越是這樣,我就越得好好的活。
逃的藤蔓在心底生根發芽。
小姨家沒孩子,再加上我沒人養,她就收留了我。
從我記事開始,小姨的身上就從來不缺青紫的疤。
小姨夫常年酗酒,喝醉了回來就在小姨身上撒氣。
罵她生不出來兒子,罵我是個累贅。
我討厭他,甚至想讓他死。
我想,等我長大了,就帶小姨離開這裏。
可是最終,小姨還是沒能等到我長大。
這不是小姨第一次自殺,確實小姨最成功的一次。
要是拉開她的袖子,還能看見她手腕上蜿蜒醜陋的疤痕。
小姨跳樓前給了我一塊錢讓我去買雪糕。
我不願意要她的錢。
“亞男,乖,買回來和小姨一起吃,小姨好久沒吃過雪糕了。”
聽完這句話,我才去了小賣部。
沒想到回來之後我卻永遠見不到小姨了。
後來,我也時常感到慶幸。
她終於不用受小姨夫的氣了,一個想死好幾次的人,或許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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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姨去世的這一天,大概是我家最熱鬧的一天。
七大姑八大姨在客廳裏裝作耷拉著臉。
姨夫裝都不願意裝,麵對還要辦的喪事一臉不耐煩,仿佛從樓上跳下來的不是他老婆,落在地上碎掉的也不過隻是一個物件罷了。
姨奶更是耷拉個臉:“就是個賠錢貨,連個男娃都生不出來,這不是要我老周家斷子絕孫?我看她就是知道自己生不出孩子來,沒臉活下去了!”
說完她又扭頭看著我:“還有你,那賤人非要把你抱回來,又不是個小子,有什麼用?要是你是個小子,你小姨也不會死,和你小姨一樣賠錢的東西。”
我低著頭一言不發。
因為說話隻會換來一頓毒打罷了。
整個村就沒有一個明白人。
殺人犯可以是在座的每一個人,但絕對不會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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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賤種還值得一個葬禮?把她埋在老周家都怕臟了我們家祖墳。”姨奶指著小姨的遺照罵罵咧咧。
“我妹死在你家了,她嫁過來的時候可是好好的,全都是你們老周家給逼的,這些年你們幹過的事情別以為我不知道!”我舅和她們罵著。
“我們逼她什麼了?她連孩子都生不出來,還怨我們逼的緊?死了連個老周家的種都沒留下。”老太太咄咄逼人。
“反正人死在你們家了,錢也是你們家裏賠。”
說來說去,我舅就是為了要錢。
兩個人為了這點兜裏的事兒,差一點在小姨的屍體前打起來。
最後我姨夫砸碎了一壺酒。
他伸手指著我:“等她8了就給她嫁出去,彩禮我們一分不要,全給你們,別在這鬧了,給我滾。”
我知道我姨夫為什麼還願意養著我。
畢竟養閨女不花錢,等以後我真的嫁出去了還能給他掙錢。
可是他想的實在是太美了。
我舅似乎不願意就這麼收手,但是想想現在的彩禮都十八萬八了,他也就啞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