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心妄想
她歎了口氣,將花燈給了照歡:“今日是花燈節,妾不過是去湊湊熱鬧罷了。妾也遣了宮人跟殿下稟過的。”
照歡領了花燈便退下了。
“怎不多帶些人?”
她從來不知人間險惡,若是被人擄了去,後果不堪設想。他在宮中越想越不安,差點遣了兵去尋她回來。
“妾未曾見過花燈節,一時開心便忘了時間。”
裴辭的眉攏起,心中有幾分氣悶,他道:“你若喜歡賞花燈,過些日子孤便帶你去看。”
“不必了,殿下日理萬機,公務繁忙。”
她心中暗道,還是去陪他的佳人吧,她想回梨苑了。
“你頭上的簪子甚是一般,孤送給你的呢,今日怎麼不戴?”
“妾怕掉了可惜。”
她是不敢提這簪子是裴翊送的,他將簪子拔下,隨手擲在地上,重新從妝奩取了雲鳳紋簪子,給她帶上,他長指點了點她的唇角:“這簪子才配你。”
她早已發現他語中的不快,卻不知所為何事,她今日原是不想看到他的,隻能耐著性子,將金簪拾起。
“妾倒覺得這金簪也極為好看,妾身份低微,配不上這鳳簪。”
她將雲鳳紋簪拔下,將兩支一同放進了妝奩裏,自諷道。
“你在同孤生氣?”
裴辭打量她的神色,她的眼裏不似往常一般一直看著他,且有幾分冷色。
“妾隻是今夜有些累了。妾第一次賞花燈,那盛世此生難忘。不知殿下可聽聞花燈節與心上人共放花燈,此生便能相守一世?”
“孤從來隻信自己,不信這些。”
果然是個極沒趣的男人,她又道。
“殿下可有願相守之人?”
“你說呢?”
他抬眸看來,她卻垂眸不想與他對視,她道:“妾不知。”
作出一副她害怕他真的說出那願相守之人的樣子,下巴被捏起她對上他的眸,卷翹的睫毛輕顫。
“怎麼這般怕孤?”
他的聲音放低時帶著幾分喑啞,她轉過臉道:“夜深了,殿下。”
她暗示他可以走了,可他動了動手,將她摟了過來,那冰涼的唇和鼻尖劃過她的脖頸,她縮了縮身子。
“嬈嬈說得對,夜深了,莫誤了良宵。”
她不是這個意思,剛想開口說什麼,話語被他吞進口中。
像是在懲罰她,她隻能連連後退,隻是那掌按住她的頭,不讓她退半分。
“妾聽聞殿下這兩日在宮外陪佳人過生辰,有殿下在,她必然很開心吧,真是羨煞旁人。”
他聞言,鳳眸微眯:“你還有空關心旁人?又是誰在亂嚼舌根,舌頭是不想要了罷。”
“殿下息怒,妾隻是想,殿下肯定累了,不如好生休息。”
“你若膽敢再拒,便別想下榻了。”
她將頭轉向一邊,隱隱有眼淚:“殿下心中牽掛旁人,又怎能轉眼就同妾歡好呢?”
“又吃醋了?”
“可妾不願。”
她從他手中抽出手,將衣裙撿起來,掩蓋著瑩白的軀體,唇色發白。
“你有何不願?當初勾引孤的是你,如今倒像是孤在逼你。”
她搖搖頭,含淚求道:“妾是真心愛慕殿下的,隻是妾的鞭傷未好,妾不願汙了殿下的眼,求求殿下,給妾留一個顏麵。”
傷口不過是個幌子,她的確不願,在他同旁的女子相談甚歡後以色侍人,實在令她覺得不舒服。
他眸子落到她衣裳掩蓋下露出來的鞭傷,那裏雖已愈合,卻有著淡淡的痕跡,他伸手將她的手拉開,讓那道傷痕映入眼底。
“孤不介意。”
低頭輕輕吻了上去,那吻落在她的傷痕處,溫熱的呼吸噴在上麵,癢癢的。
他一句話斷了她的念想。
歡愛過後,他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八妹這件事,孤知道是你受委屈了。左惜瑤以後會是孤的太子妃,待冊封了太子妃,孤便給你封位。”
她聽著,心中冷笑,她起身,穿好衣袍,回頭望他故意道:“可是妾想要的是太子妃之位,殿下能給妾嗎?”
“癡心妄想,孤是憐你伴我多年,你若不想這一世無名無分地鎖在我身側,便不要再瘋言瘋語。”
“殿下若不能給妾想要的,不如就此別過,各自安好。”
“好一個各自安好,你想離開孤,也要看有沒有這個本事。”
他冷眸掃來,戾氣十足,她硬著頭皮試探性地道:“殿下為何不願放妾離開?殿下明明心中有了左惜瑤,還欲給她太子妃之位。”
話落整個人被他用力拽入懷中,指尖輕佻地劃過她的臉頰,曖昧地道:“你確定,要孤同你說為何?”
他的眼神往她身下掃去,那意味不言而喻,她嬌聲道:“不知左姑娘是否知道,殿下這般急色。”
“她不知道,但你最為清楚。”
“妾說過了,不願以色侍人。殿下與妾也算一同長大,看在這幾載妾待殿下的情意的份上,便放妾離去。妾願做那最尋常的女子,然後……尋一個心裏隻有妾的夫君,共度這一世。”
話已至此,何不說得明明白白,看他到底何意。
“你真是好大的膽子,你以為當今世上還有哪個男子敢碰孤的女人?若有,孤便擰斷他的脖子,五馬分屍。”
他麵無表情,額角的青筋卻暴露了他的怒氣,似乎她再說一句,便會上前擰了她脖子,她是見過他殺人的,目不眨眼,冷酷無情。
“妾也可以此身不再嫁人,去做個道姑。”
秦嬈嬈又氣又惱,暗自瞪了他一眼,她掙紮起身,連禮也不行,拖著疲憊不堪的軀體回了梨苑。
此番算是真正地得罪了殿下,可她卻覺得十分暢快。
好像此生都未曾這般暢快過,隻是歡喜過後又開始犯愁,她緩緩倒在榻上,很快便睡著了。
時不時由夢中驚醒,她大口大口地喘氣,額角起了汗。
夢中好多場景,公主用鞭子重重揮向她,宮女們圍在她身邊,鄙夷地罵她,還有爹爹將她推開,說後悔將一切都押在她身上,還有駿兒,駿兒哭著說恨她……
然後再也睡不著了,她睜著眸,抱著膝蓋,整個世界都籠罩在黑暗之中。
她低聲告訴自己,那隻是夢。
從那時起,她不再去尋他,他也不會來,兩人好像真的沒了交集。
她閑暇時畫畫,下棋,練字,同照歡描畫花鈿,做糕點。
從妝奩最深處取了個玉鐲子,上麵有被砸出的小裂痕,她久久地看著,眸光越來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