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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女官
容安一王

第5章

白府(1)

“悠然居,這名字還是芳姨改的,沒想到最後她住了。”

“如今那個女人住到正屋去了,哪兒還管這個地方。”

“隻是想到以前,爹很喜歡住在悠然居,隻有我病了,他才願意在聽雪居呆一晚。”

“你這麼一說起來,我便替小姐不值,主君心裏隻有洛家那個女人,從沒把小姐放心上,別說放心上了,眼裏也沒小姐這個人,這滿雍京哪個世家娶了小姐,會成這樣?”

“算了,孫媽媽,都過去了。”

“你說什麼?”

背後冷不丁出現人叫喚一聲,單青雲三人都立馬回了頭,隻見七姨娘穿著一件海棠紅的戲服,坎肩上的珍珠流蘇隨風晃蕩,她批頭散發,燈籠光從下往上照,這白麵紅唇的,嚇得如意把燈籠往地上一扔,躲到孫媽媽後頭直哆嗦去了。

單青雲雞皮疙瘩都爬滿了背,她強忍恐懼,定了定心神,沉著氣問道:“七姨娘一聲不吭跟著我們,是不是太失禮了?”

七姨娘走近來,單青雲這才聞到她滿身酒氣,兩隻描了紅的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臉上的淚痕粉紅,像極了血珠劃過,她搖搖晃晃越過單青雲,走到孫媽媽跟前,問道:“你剛剛說什麼?主君心裏,隻有洛家那個?”

孫媽媽側過身,白了一眼,冷道:“好話不聽,衰話你倒聽得明明白白。”

七姨娘肩膀一聳一聳,忽然就笑了起來,越笑越癲,越笑越狂,聲音也越笑越大,戲子的嗓音嘹亮,笑聲一陣一陣在邊道裏蕩出了回音,更加讓人瘮得慌。

“哎喲,我的小祖宗!”

她身後,那個奶媽帶著兩個丫環急急忙忙追到了身邊,先對單青雲低首行禮,然後抓著七姨娘的胳膊急道:“您可別再惹是非啦,小祖宗,咱們快回去吧!”

七姨娘收了笑,踉蹌一步,說道:“我算是明白了,明白了。”

奶媽趕緊招呼兩個丫環扶七姨娘回去,清冷的甬道隻聽見七姨娘淒苦的唱聲,“好花知時節,爭春放異彩,莫等花期過,枉費了豔麗流年……”

如意哆哆嗦嗦地移到單青雲肩膀後麵,抖著聲說道:“咱們快回去吧,這裏又冷,七姨娘的聲音,好恐怖啊……”

單青雲對她點點頭,回頭向前走,七姨娘帶著哭腔的歌聲在身後的冬夜裏遠去。

回去以後,單青雲躺在床上久久沒能閉眼,腦海裏晃過家裏這一個又一個的女人,她將來的命運也終將是如此麼?

就這麼睜著眼到天亮,第二天一大早,單青雲按她爹的吩咐,就在祠堂門口等候。

單仲賢緩緩踱步而來,看到祠堂門口等著的她,停住了腳步,他倆在祠堂門口麵對麵,單青雲低頭看著地磚,單仲賢看著低頭的她。

單仲賢剛一抬手,單青雲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小步,單仲賢隻好伸手撫了撫單青雲肩膀上衣服的褶子,說:“個頭是長高了,心卻還跟小孩兒一樣。”

他緩緩歎了一口氣,走進祠堂裏,單青雲跟在後麵,他們倆麵對著祖宗牌位,肅穆良久,單仲賢才點上三炷香,跪在蒲團上磕頭。

磕過頭以後,單仲賢沒有起身,他仰視著那幅丹書鐵券,心裏的愧疚、憤懣和難過又重新回到心頭。

“明日你去布政司述職,我已探過消息了,現在年關將近,諸事繁多,朝裏對你的安排怎麼著都得到年後了。這樣也好,少出現在大家麵前,總是安全一點。”

“青雲明白。”

“等瑁兒再長大一些,你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單青雲默不吭聲,算是對她父親的一種回答。

“瑁兒雖小,為父是能看得出,他聰明伶俐,早些開蒙,必能勝你一籌。”

單青雲聽到“勝你一籌”幾個字,突然心氣上竄,頂起了嘴,“父親這話,孩兒好像也聽了很多年了,俊雲在世的時候,父親如是說,科雲在世的時候,父親也是這麼說,功成身退?女兒要等到何年何月呢?”

“放肆!用你死去的弟弟來頂撞為父,你是真狠心。”

“讓我裝了這麼多年男兒的父親,何嘗又不狠心呢?”

“你是在怨我?若不是你娘,我會……”單仲賢一甩袖,手背在身後,續道:“算了,都是過去的事,不提為好。”

“父親昨夜是否聽到,東邊道裏,七姨娘的夜半歌聲?”

單仲賢的語氣瞬間變得嚴厲了許多,“唱戲也不挑個時辰,今早已經罰了她不許出門,在屋裏思過。”

“七姨娘為什麼半夜唱戲,唱的是什麼戲,父親是真不知道麼?”

“她生了瑁兒,於我單家,的確有功,給了她錢、房子、下人,待她不薄了。她有了瑁兒,什麼都不放在眼裏,在家裏惹是生非,若是縱容,家裏哪裏還有規矩可言?”

“七姨娘年華正好,生了一對孩子,反倒像被人拋棄了一般,父親覺得這又是什麼規矩?”

單仲賢猛地站起來,俯視著單青雲,指著她吼道:“我看你是在外頭野了兩年,忘了倫理綱常,父子尊卑!”

“父親,你告訴我,我究竟是子,還是女呢?”

“你!你,你給我跪在這裏思過,好好想想怎麼跟我這個做父親的對話!”

單青雲“咚”地一聲跪地上,身板挺得筆直,絲毫沒有認慫的意思,單仲賢氣得隻差兩眼冒煙,甩開步子離開了祠堂,不想再多看這個女兒一眼。

這個女兒,變了!

單青雲閉上眼,仔細探聽著周圍的聲音,腳步聲匆匆而過,下人們掃雪的“唰唰”聲由近漸遠,直到萬物似乎落入一片寂靜,隻能偶爾聽到輕雪掉落枝頭的細聲。

她睜開眼,是時候了。

站起來移開丹書鐵券,丹書鐵券下麵露出一個小的方形凹格來,凹格裏麵有一個拇指高的青花小罐,單青雲轉動小罐,單家開國先祖的大牌位便向左移開,這個凹格剛好容下一本書,裏麵躺著的,正是單青雲找的那本。

單青雲拿起來一頁一頁仔細翻看,嘴裏喃喃:“還在就好。”檢查完畢,她把東西整理好放回去,把小罐子轉了回去,移回丹書鐵券,一切就恢複了原樣。

她小時候被罰跪在祠堂,她爹平日裏總不許她多吃飯,怕身體發育出來露餡,有一次餓得實在受不住,伸手去拿貢品吃,夜晚雷鳴閃電嚇得她胳膊一甩,移開了丹書鐵券,發現了單家的大寶貝。

她爹從來沒告訴過她藏在祠堂的秘密,每年她都會找個機會檢查一次,這幾年不在家,單青雲偶爾想起來,總是有些憂心,萬一被她爹發現拿走,她手裏的籌碼又少了一些。

隻要還在這,也許有一天能派上用場。

臨近正午,便見孫媽媽從院門口跑進來,她紅著眼扶單青雲起來,單青雲撐著膝蓋哆哆嗦嗦站不直,最後直接倒在孫媽媽懷裏,緩了好一陣,兩條腿才恢複些力氣。

她看到孫媽媽,也知道是孫媽媽親自跑到她爹跟前求情去了,這整個家裏,大概也隻有老太太和孫媽媽兩個人替她求情才管用。

“下次老爺再敢這麼罰你,別怪我不講情麵。”

單青雲輕笑一聲,說道:“孫媽媽別擔心,我是故意的。”

“你?”孫媽媽左右看顧了一下,確定沒人,細聲問道:“你何苦這麼作踐自己?”

“孫媽媽,我有我的主意,腿好痛,咱們趕緊先回去吧。”

孫媽媽隻得先扶著她回聽雪居,進門就讓如意拿些藥油給她揉腿,揉了好一陣,單青雲才覺得舒服了些。

翌日去布政司述職,督冊官們的答複同她父親說的一樣,年關將近,對她的安排尚未明確,先錄作不任職隻領俸祿的寄祿官,等安排好了再通知上任。

單青雲隻得作揖謝恩,述職完畢就趕去白家,拜見那位現已休任,曾是宰相的外公。

朝野上下對她這位外公,也算是敬愛有加,做官做得像她外公這般圓滿的人,也確實不多,從一介草民考功名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令家族蒙蔭,又圓滿退休,再過些日子,就要做八十大壽了,這無論在北梁還是南靖都是極其少見的。

單青雲到了白家大門口,門口已停了四五輛馬車,家族勢力興盛,平日裏來家裏走動的人自然就多了。

如意上門前通報,小廝領著他們換乘轎子,穿堂過廳到了白府後院大池塘前的拱門處,便請單青雲在這裏等。

這池塘對岸就是他外公住的小樓,兩岸都聚了三支小舟用來通行,平日裏,外公就在樓裏讀書參道,偶爾見見熟客。

領他們的小廝從拱門裏問完話出來,躬著身子說道:“表公子稍等,今日老道入城,老主君特意邀請到樓裏做客,還請表公子耐心些。”

單青雲告謝,就在這拱門外等,隻是這一等,就足足等了一個時辰,都快到吃飯的時候了,如意急得不得了,隻想衝進去劃舟過塘,問問是什麼情況。

這時候隻見單青雲外公的親侍老官帶著一行人提著食盒進了拱門,在池塘邊陸續上舟,撐篙渡塘。

小廝趕緊上前請示,老官看到單青雲,將小廝趕到一旁,走過來拱手道:“許久不見,表公子有禮。”

單青雲回敬道:“老官有禮,青雲從地方回來,今日前來拜見外公,外公讓我在這等,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上麵,煩請老官替我問一問。”

“老主君和老道聊得正開心,還留了飯,今日看來是見不了表公子了,表公子去看一看老太太吧,意思到了就行。”

單青雲不受外公待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她娘是嫡女,當年執意要嫁到單家,在家裏鬧出不少是非來,從她娘嫁出去起,她外公便再也不見她娘的麵,也不理會單青雲她爹,隻有外婆心疼女兒,偶爾還去單家同單老太太說說話。

這些她早就習慣了,如往常一樣,扯起一個笑,“青雲明白了,多謝老官。”

老官回頭,繼續張羅人上傳送飯,如意湊到單青雲跟前,氣道:“不見也不早說。”

“如意,這可是在白家。”

如意輕輕哼了一聲,把火氣全悶在了心裏。

“咱們去二姐姐院裏,好不好?”

如意瞬時又掛起了笑臉,說道:“好啊好啊,好久沒見二姑娘了,這回一定要吃她一回夠的。”

單青雲上轎領著如意往她二姐姐的院子去,走了一段路程,突然聽到有人說了一句:“哈哈,不愧是賢兄。”

她把轎簾子一撩,喊道:“停轎!”

轎夫們都不知道怎麼回事,隻把轎子放下,單青雲跑回頭,心就涼了,轎子後麵五步地方,是一條岔道口,左邊越過小院子通向小花園,右邊進入遊廊通向白府的荷花洲,除了三三兩兩忙碌的下人,根本不見其他人。

剛剛那聲音,分明就是震齊兄,不會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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