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姓換名
柳蘭蘊隻看到一位千嬌百媚的女子,踏蓮步款款而來。她頭上戴的,是珠寶齋這個月新上的並蒂海棠簪,上頭墜著瑪瑙流蘇。而她身上穿的這件,是十金一匹的雙麵雲祥繡蜀錦。
柳蘭蘊隻覺得這人,有錢,非常有錢。
這得要有多少錢,才敢把金子穿在身上。
十金一匹啊。
太有錢了。
“嗬嗬,妾身還以為進錯門了呢。”
招湘站在門口,與夫人對視。都說要想俏,一身孝。這話用來說柳蘭枝,倒也合適。隻昨日才大婚,今日就穿的這麼素。侯爺還將新房放在離他那麼遠的春嬌院,害得她走了好久。
所謂青梅竹馬,也不過如此嘛。
“我聽人議論,說夫人在為庶妹守孝,原本是不太信的。此時,倒眼見為實了。”招湘身為江南富甲一方的商賈,她這名字,在江南,還是很好使的。單憑她這份家產,想娶她的人,那是不計其數。偏偏她用每年捐銀子,做軍餉的條件,被平章侯納入府中,做起了招姨娘。
俗話說,民不與官鬥。
誰還敢打她的主意。
柳蘭蘊隻看出對方有錢,卻不知其身份。但這麼有錢的人,巴結下,應該能給很多好處吧。
“那個……側夫人,每日都挺忙的,說不來請安了。我這本就沒什麼事,你日後也不必過來請安了。這大老遠一趟,你也不容易。”柳蘭蘊說這話是帶了好心,落在招湘耳中,卻是炫耀。
自古,隻有妾來給正妻請安的。
柳蘭蘊自然有權力,免了她們的請安。
還不等柳蘭蘊再套套近乎,招湘一甩手,就走了。柳蘭蘊不明所以,看了看刀春。原本她還想請人進來喝口茶,吃個糕點。她也能跟著蹭上幾塊,她從昨夜就沒吃過飯了。
“夫人,您是侯爺的正妻,她們不過是侯爺的妾室罷了。給您請安,是規矩。”刀春雖然看不懂夫人的意圖,卻覺得這不合規矩。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比如,她現在就想吃午膳了。
柳蘭蘊可憐兮兮的看著刀春,“能不能讓廚房那邊早送過來一會兒,我實在是餓的不行了。為什麼過了用膳的時辰,就不讓送過來了啊。”
“邊關連年戰亂,將士浴血奮戰,保家衛國,也曾餓的饑腸轆轆,恨不得生吞樹皮。但他們為了身後的家國,拚死抵抗。因而,自侯爺頭一次從戰場回來,就讓全府上下,準時用膳。”
過了,就是過了。
不管是誰,都不能開先例。
刀春從裏頭端出來一杯水,遞到夫人跟前。
“您若是實在餓的慌,就喝杯水吧。”
“我……算了。”柳蘭蘊不想喝水,哪怕給個饅頭鹹菜也行啊,她好不容易從後窗翻出去,沒找到廚房不說,最後還碰上了趙衡之。
這個挨千刀的,好歹讓人填飽肚子吧。
回門這日,柳蘭蘊再一次見到了趙衡之。
他不似上次那般失意憔悴,反而滿眼溫柔的拉著她的手,一路從春嬌院走到了府門外,還扶著她上了馬車。等進了車內,趙衡之整個人都冷了下來。“柳蘭蘊,三日後,蘭枝會由候府主持喪儀下葬。你想個辦法,不要出現。”
“侯爺,我也是因嫡姐亡逝,父親不願違抗聖旨而嫁給侯爺。”柳蘭蘊上了馬車,就坐在離趙衡之最遠的地方。她已經問過刀春,趙衡之隻有一個側夫人阮嘉容和一個姨娘招湘。
他並不貪戀女色,甚至根本沒碰過她們。
和死人比,柳蘭蘊比不過。
她首先要讓趙衡之知道,她也是被逼無奈,並非自願。每日跪坐在屋裏給嫡姐燒紙,實在是太累了。趙衡之看了她一眼,恩了一聲。他不信柳蘭蘊,一個生母早逝,且並未得到優待的庶女,怎麼可能對蘭枝不恨不妒。“你既然頂了蘭枝的身份,就做好應該做的事情。”
還是不信她。
“若我能查到真凶,證明嫡姐非我所殺,侯爺是否可以信任我,不再刁難於我?”柳蘭蘊要為自己爭取機會,並且,她還準備做另外一件事。
趙衡之此時才正色,柳蘭蘊身上穿的,是蘭枝帶來的嫁妝衣裳。原本該是她坐在這裏,這些日子,也不該是那些酒陪著他。他不能在柳府護蘭枝周全,必然要查到真凶,為蘭枝報仇。
若凶手不是柳蘭蘊,多個幫手也好。
若是,柳蘭蘊總會露出破綻。
“好,我信你一次。”
等到了柳府,來迎柳蘭蘊夫婦的,是二房嫡長子柳澤俊,柳氏小輩裏,目前唯一的男丁。和柳蘭蘊的四叔,最得柳老夫人喜歡的小兒子。
“參見侯爺,參見侯夫人。”
柳四爺帶著二房的侄子來接大房的侄女。
“四叔。”柳蘭蘊回禮。
“四叔。”趙衡之的回禮。
同樣開口的,還有柳澤俊。他順帶湊到二堂姐跟前,一副十分熟絡的樣子。“堂姐夫,大伯和祖母已經在上房等候了,各房的親戚也都在。”
柳蘭蘊見趙衡之不回,便替他答道:“恩,後頭還帶了給各房的禮,一會兒讓管家記一下。”
“請侯爺和侯夫人先入府吧。”柳四爺好歹也是長輩,他開口了,趙衡之總要回一聲。然而還不等趙衡之回,柳蘭蘊又搶先了。
隻見她往後退了一步,在刀春的詫異和喜雲的疑惑下,咚的一聲跪在柳府門前,幹脆利落。
“孩兒左思右想,終於還是做了這個決定。我那庶妹實在是命薄,我這做嫡姐的,也不知能做什麼。唯有將我名字,與庶妹換一換。將我這份福氣,也給庶妹一份。隻希望她下一世,也能投生個好人家,享一世榮華。”
柳蘭蘊這一出,讓在場的人都懵了。
趙衡之蹙眉,不知道柳蘭蘊是為了得到他的信任,好免去刁難。還是真的姐妹情深,想將名字還給蘭枝。他也不想蘭枝下葬的時候,墓碑上寫柳蘭蘊的名字,因而趙衡之道:“好。”
還不等柳四爺回過神,柳蘭蘊已經起來了。
“還是侯爺疼我。”柳蘭蘊拉著趙衡之的手,既然他要做夫妻恩愛的戲,她自然要奉陪。她就是知道姐夫對嫡姐情深似海,肯定不願意用她的名字,將嫡姐送到趙氏的族墳裏。
絞盡腦汁,才想出這個辦法。
本還有看熱鬧的人,想瞧瞧柳大娘子,能不能比的過抬進平章侯府打她臉的柳二娘子。
這名,乃父母長輩所賜,怎可隨意送人。且嫡庶一向勢如水火,竟有這麼疼惜庶妹的嫡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