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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南風舊相識還有南風舊相識
長亭落雪

第32章

閨中好密友

這廂方洗漱完,紅箋同水香便拎著食盒從院裏進來,向賀南風笑道:“大公子出門前,特意吩咐廚房給小姐備了燕窩和水晶餃子,冷熱剛剛好。”

一宿修養之後,賀南風臉上的紅腫褪去不少,又抹了平素不怎麼碰的露華瓊膏,舉手投足間如百花香氣幽幽,十分喜人。聞言一笑,抬眸似無意般看了看身旁水香,道:“大哥去哪裏了。”

紅箋道:“說是去刑部。”

“去刑部做什麼。”

紅箋回答:“說是上交昨晚發現的證據,讓官府搜查綁架小姐的賊人。”

這是父兄商議完後,決定不侯府顏麵如何,也要跟邱家撕破臉,為女兒討回公道。難怪邱氏被氣成那個模樣,賀南風想著,便微微勾唇。

“早上侯爺探望時讓奴婢沒有打擾小姐,說讓小姐好好休息,他晚間回來看你。”流雲也笑道,對自家小姐的父親和兄長十分滿意。

父親和兄長從來都是把她保護在背後的,所以前塵的賀南風一意孤行時,並不知曉父兄焦灼的背後,賀家正麵臨著什麼。後來嫁到逸王府,淩釋對她也是如此,萬事自己處理周全,從不叫她有半分憂慮。

賀南風想,她而今一麵感念和珍惜父兄對自己無以複加的嗬護,一麵又希望對方不要總把她當無知少女般照顧,但事情隻能慢慢地來,從最近行事看,父親賀佟已經比從前正視女兒許多,隻有長兄賀承宇,就算雲汐之死揭開後,依舊隻把她當做少不諳事的小孩兒。

沉吟片刻,一邊慢慢吃了口燕窩,一邊抬眸看向水香,淡淡道:“你昨夜遺失的東西,找到了吧。”

水香臉色一紅,忙道:“就是奴婢一隻不值錢的鐲子,多謝小姐關心,已經找到了。”

賀南風笑了笑,也不點破對方虛偽,繼續道:“找到便好,不能煩你陪二姐出門,還自己折財不是。”

“是奴婢的不是,還請小姐勿怪。”

“也不是你的不是,”賀南風繼續道,“明明是鐲子自己長了腳,定要跑到飛霞院去,你又有什麼辦法,對不對。”

水香一怔,隨即便“撲通”一聲跪地,“水香愚鈍,不明白小姐您的意思。”

“不明白麼,”賀南風笑道,“紅箋,你替我解釋解釋。”

“是,”紅箋褪去笑臉,居高臨下看著水香滿目嫌惡,冷冷道,“你以為隻有你,才奔波在疏影閣和飛霞院之間麼?不妨實話告訴你,從你四個月前進門服侍開始,小姐就知道你的身份。”

其實是兩個月前,那時候賀南風從前塵的夢魘驚醒,便知曉了一切因果。紅箋故意將時間提前,就是為了讓對方無話可說。

水香愕然,連呼冤枉,額頭“砰砰”磕地,但三人並沒有絲毫憐惜。半晌,紅箋依舊神情冷漠道:“你今日承認還好,若死不悔悟,我便稟了侯爺說你偷盜財物,將你二十大棍發賣外地去!”

且不說二十大棍不能承受,一個因為偷盜被趕出主家的丫鬟,到哪裏有人敢要,以後更有何人敢娶?豈非活活餓死街頭。

水香嚇得臉色蒼白,知道再無轉圜餘地,身子一軟就癱倒在地,嗤嗤喘著粗氣,沉默半晌,掉下淚來:

“小姐,水香錯了,水香也是沒有辦法,水香的哥哥欠了大夫人娘家兄弟一大筆錢,水香也是沒有辦法,隻能賣身替哥哥還債……”

“你是承認了,是大房派你到疏影閣的?”

“是,水香也是沒有辦法……”

紅箋被她念叨得心煩,打斷道:“大夫人同堂小姐派你過來做什麼?”

水香一頓,想了想,抬起頭來:“也沒有什麼,就說看著小姐的一舉一動,隨時向堂小姐回報。”

“你都報過些什麼。”

“沒,沒什麼……”

流雲怒目,一拍桌子道:“說!”

水香又嚇了一跳,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眼神掉得更凶了些,“就,就之前說了三小姐夢魘,昨晚,昨晚說了三小姐和大公子遇到大老爺的事,還有……”

難怪賀南風剛夢魘第二天,賀家就傳出被鬼附身的流言來。紅箋眸色越冷,“還有什麼?”

“還有,”水香怯怯看向了賀南風,繼續道,“還有三小姐之前和柳小姐偷偷讀民間畫本的事。”

在“杜麗娘夢會情郎”之前,柳清靈前前後後就給賀南風捎過不少畫本了,那時賀南風滿心感激和期待,時常在疏影閣偷讀,又心思簡單不曾防備,被有心人注意到,也不足為怪。

賀南風聞言,饒有興趣地停下筷子,側頭笑道:“你回報此事時,堂姐她們怎麼說?”

水香遲疑,一副不敢實話的模樣,紅箋便恨其不爭道:“小姐早知你有二心,到如今才說,還不是顧及你自有難處。我們小姐為人你也清楚,隻要你明白接下來該怎麼做,將功補過也非是不可。”

“真的嗎?”水香一喜,隨即又似想起什麼,癱回原地,“可我哥哥欠了鄭家兩百多兩賭債,我不替他還債,我哥哥就會被抓進大牢……”

賀南風一笑,道:“你哥的事,你不必關心,你隻需回答問話。”

這是,要替她處理她哥哥的事麼?水香一怔,滿目不可置信,“小姐——”

紅箋打斷道:“回話。”

“是,”水香又磕了幾個頭,方回答道,“我回報時,堂小姐說,說小姐你不知廉恥,早晚辱沒侯府門楣。”

兩個丫頭一頓,都看向了賀南風。

對方卻依舊緩緩吃著水餃,臉上笑意吟吟,仿佛聽見的不是辱罵而是誇獎一般,聽得周圍安靜,方抬眸道:“還有呢?”

水香想了想,繼續道:“說侯爺教養出這般女兒,是賀家家門不幸……”

賀傳那般輕浮浪蕩,鄭氏虛偽陰狠,賀雪嵐矯揉造作,大房一門如此,居然還有閑情評論他人教養。

賀南風一笑,輕輕放下雙筷,又用帕子擦了擦嘴,方不緊不慢道:“我問你,是不是那時候,堂小姐便同柳清靈有了聯係。”

否則,如何這評論之中,一句關於柳清靈的都沒有。正常而來,柳清靈那時同她恁般要好,便是從狐朋狗友、狼狽為奸的角度,也多少會波及對方。

但賀南風特意問了兩次,關係了不知廉恥、賀家門楣、賀佟教養,卻沒有關於柳清靈這一始作俑者的半句話。除非她們早已相識,並知道對方這樣這樣做,就好似的布下陷阱,從前的賀南風跳了,於是獵戶們一起取笑獵物愚蠢。

原來早在那日出門相遇前,賀雪嵐之眾同柳清靈已然結盟,難怪前塵賀家內外俱崩來的那樣快,朝堂後宅,果真處處相連。

水香一頓,片刻,點頭道:“奴婢隻知道,柳小姐和堂小姐偶爾會約在鳴翠樓見麵。”

因為那地方賀南風不去,疏影閣上下也無人會去。紅箋啐了一口,“她們倒思慮周全。”

果然在意料之中,賀南風倒絲毫不顯生氣,沉吟片刻,道:“柳清靈知道你是堂姐的人,對吧。”

水香點頭。

賀南風便又是一笑,道:“水香,這麼跟你說吧。我知道你有苦衷,但原先也並不打算管你哥哥的賭債,因為你我都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你今日能還清鄭家的,明日便會有李家的,王家的,趙家的。在我看來,這般不知自救的人,不值得打救,也不配擁有親人。”

水香一怔,愣愣半晌,低頭垂下淚來,“水香知道,可水香隻有哥哥這麼一個親人了……”

賀南風道:“這種賣妹妹還賭債的兄長,無勝於有。不過你如今並未於我釀成大錯,看在那日替流雲挨了板子的份上,你若替我做好一件事,我便替你哥哥還清賭賬,並放你自由。”

說的是夢魘後老夫人邱氏找茬那日,賀南風在兩人之間故意說反話保護了流雲,水香便跟其他喜歡一起被打得皮開肉綻,四五天才能下床走路。

水香聞言大喜,連忙磕頭,“奴婢但憑小姐吩咐!奴婢一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那倒不必,”賀南風一笑,慢慢站起身來,“隻今日起恐怕伯母和堂姐再無心思計算其他,你以後便替她們,聯絡聯絡柳家小姐。”

“柳家小姐?”

“對,”賀南風抬步上前,牽起了跪地的水香,繼續道,“昨天二姐說,我被人劫走時,靈兒在河邊放孔明燈。”

幾個丫鬟一怔,似乎都沒有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紅箋遲疑道:“小姐是說……”

賀南風依舊含笑,不緊不慢道:“她既喜歡燈,我以後便送她去一處,四季不見五指的地方。”

如此舉手投足、一言一行,都隻能靠燈來照亮。

眾人愕然,凝眸看著素來如南風般和煦的自家的小姐,一時隻覺在那清淺笑意背後,有濃重的寒氣襲人。

四季不見五指的地方,那不是牢獄麼?

柳清靈再虛偽狡詐,也不過隻是個十多歲的官家小姐,能犯下什麼樣的大事,以致於身陷牢獄?

但賀南風卻不再解釋,隻叫水香此後老實待在遠處,於床邊貴妃榻上休息片刻,便說自己又乏了,徑自回身繼續午睡。

幾個丫頭麵麵相覷退出門來,都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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