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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南風舊相識還有南風舊相識
長亭落雪

第22章

奉我為社主

賀南風看著,淡淡一笑。

前塵淩釋對她提起未光時便說,對方雖是一股江湖力量,也行那劫富濟貧之事,但就從“未光”此名出處,和所接觸的上下諸人來看,隻怕是由文人興起,或許是某個朝廷文官,或許遊於江湖的散漫文人。

詩經鶴鳴一篇,講的便是高人隱於山野,如此看來,江湖文人的可能性自然更大。既是文人,賀南風作為文敬候之女,濟州大文之族雲氏之後,自己也是自幼博覽群書的,想必交流起來並不會太難。

茶倌奉茶完,便關門退出。兩人在屋裏又坐了大抵半柱香時間,便見房門開啟,從外頭走進一個錦衣黑袍的男人來。

此人三十來歲模樣,五官端正麵皮白皙,身材五指修長,腰間係了條寶鈿白玉鞶帶,腳上一雙黑色雲紋長靴,隨性之中又不乏文雅華貴之氣。

賀南風覺得似有幾分眼熟,又想不起究竟在何處見過,正思量間,對方已坐在麵前,開口道:

“賀三小姐。”

賀南風回神,含笑點頭:“不知貴駕如何稱呼。”

對方一笑道:“貴不敢當,姓齊,單名一個鴻字。”

“齊鴻前輩。”

“不敢當。”齊鴻道,“聽聞三小姐要見我們領頭之人。”

賀南風道:“是。”

前塵淩釋說過,未光因著燕陳兩地也分為南社北社,平素除了互通有無外,交集並不多,故而賀南風要見的是北社社主。

齊鴻一笑,替對方添茶:“我們社主事務繁忙,又離京千裏,隻怕不能親自與三小姐相見。”

之前有說好,要領頭人親自相見,這般明顯誠意不夠。賀南風臉色微沉,隨即恢複如初,淡淡道:“那南風便是白跑一趟了,告辭。”

說完就起身欲走,被對方攔住,笑道:“三小姐莫要生氣,社主雖不能親自過來,卻早有吩咐讓我代他同三小姐商議往後合作之事,今日不管你我商定如何,整個未光都會遵守。”

意思是她定要跟首領會麵,無非怕其他人做不了主,如果這個問題不必擔憂,那也無需定要社主前來。

賀南風沉吟片刻,坐了回來。倒不是對江湖人言語義氣有多信任,隻是短暫權衡過後,認為就此離開遠不如原地坐下。

齊鴻見她如此爽利,反而心中微微一驚,隨即笑道:“請三小姐放心,我們未光中人,絕對說話算話。”

賀南風也是一笑,低頭喝茶,神色淡淡道:“那南風便有話直說了,”

“請講。”

“前輩既然前來,便是相信南風的話,”賀南風慢慢放下杯盞,抬眸看著對方,語氣神態自若,全然不似一個十歲女娃能有的氣韻,“晚輩對劫富濟貧解救天下貧苦之事,也頗為敬佩,若不嫌棄,晚輩自當盡己所能以獻薄資。”

齊鴻一笑,點了點頭。

先前眾人將信將疑前往城外道觀,無不懷疑是計,結果還真取出數萬金銀來,之後一查,才知這竟是護國公府貴妾王氏私產。那貴妾本是琅琊王姓中人,有這些閑錢不算奇怪,但為何要偷藏於道觀之中,到底有何謀求,而賀南風一個十歲少女又是如何知曉這般隱秘之事,未光上下百思不得其解。

不僅未光不解,那被劫了財物的王氏定會更加驚愕,畢竟誰會想到,會有一個前塵用匕首紮了她兒子心口的女人,今時帶著從前的記憶和怒火,將她為籌謀大事準備的私產拱手送人。

前塵賀南風被困城郊別苑時,是宋軒親口對她說過,他生母王氏自嫁入國公府那日起,就為自己和未來的孩子籌謀了翻身大計,暗地裏收買人手聚斂金銀財物,就是其準備之一。

那劫走韓澈的師徒包裹的山賊,便是王氏手下爪牙,後來宋軒發現後,為了安撫和拉攏韓澈,還將他師門的祖傳醫書還了回來。賀南風也是因此得知,城外道觀的水池裏,用瓦罐埋了不少贓物。

而這些金銀是繼紫微宮放過外的第二份誠意,賀南風一直以來的意思都是,她還有很多這般門路,可以讓未光劫不仁之富救濟貧苦,卻又無需冒險和連累無辜。

他頓了頓,道:“消息來源,不知三小姐可否告知一二。”

這問的既是王氏金銀,也是未光之事,對賀南風如何得知實在不解。

賀南風搖頭淺笑:“不可。”

語態幹脆,無半分商量餘地。齊鴻便隻能作罷,大抵如紅箋所想,認為對方還有高人操縱,或者此女有不可告人的奇特之處。好在畢竟江湖中人,也不會過於糾纏,於是一笑揭過,繼續道:

“那三小姐所求為何。”

她一個高官小姐參與江湖人事,肯定不止什麼心存敬佩,必定另有目的。

賀南風也不忸怩,回答道:“我有兩個條件。”

“請講。”

“一是每筆生意,都要一成獲利作為我的私產。”

她提供門路消息,抽取一成所得並不為過,反而還算頗仁義了。齊鴻毫不猶豫便點點頭,答應下來。

“第二,”賀南風笑了笑,繼續道,“我要北社副社主之位,並配給人手聽候差遣和互通消息。”

齊鴻不由一怔。她一個十來歲的女娃,胃口倒還真是不小。

未光北社除社主之外,還有副社三人,賀南風言下之意,是要做第四個副社。難怪定要見首領之人,她這樣的要求,除了首領還有誰能做主答應?

“未光從沒有過女子社主,”他遲疑片刻道,試圖打消這個念頭,“更沒有過小孩社主。”

賀南風一笑,神情自在:“那便以南風作為先例,是答應還是拒絕,由你們做主。”

齊鴻第一次微微蹙眉,那一身淺碧羅裙的少女已然起身,眉宇含笑似南風溫婉。

“前輩可以回去仔細商量再做回複,”她福身作禮,便向外走去,臨到門口,又回頭道,“對了,人手這塊,我要宮中白芷師姐弟,以及宮外,他們的一兒一女。”

話音落下,齊鴻如雷擊般呆立原地。

這個十來歲的女娃,不僅知道未光,連未光中人的身份關係,連白芷,也就是段淩波同徐枋暗地生有一兒一女,都了然於胸。

這怎麼可能?連未光其他人也不一定知曉段淩波一對兒女的父親是徐枋,她怎麼可能知道?

回過神時,那少女已下樓走遠,徐枋便到窗口向下看去,一主一仆正預備上車。

賀南風仿佛知道有人凝視,回頭看著二樓窗戶處,淡淡一笑,才上車離去。

她當然知道,因為前塵段淩波一家,便是宮門失竊案裏,被淩釋交給皇帝的罪人。後來淩釋提起這家人如何大義凜然,如何麵對審訊寧折不彎時,言語之中頗為敬佩和遺憾,賀南風今時想要將這家人收歸自己,也有幾分因為淩釋這份惋惜。

而她對未光的了解也僅限如此了,但便是這樣的了解,已足夠震驚齊鴻等人,讓整個未光對生出她無所不知的錯覺,於交換之事大有裨益。

樓上齊鴻目送對方消失在街角,才慢慢放下簾幕,知曉對方那個笑容裏,有足夠的把握,未光會答應她的要求。

真是個謎題般的女娃娃,他暗暗思量,長吐一口氣,回身朝門外道:“來人,準備信鴿。”

“是。”

午間的京城街道人來人往,馬車輕晃。紅箋看著閉目養神的自家小姐,想要問些什麼,卻終究沒能開口,沉默片刻,還是隻替對方蓋上毯子,也靠著車壁閉上眼睛。

過兩日便是上元節,家家戶戶都在準備彩旗花燈,索橋外已經一片欣欣向榮。往年每到此夜,賀承宇都會帶弟妹出門看燈,後來出嫁,陪賀南風遊燈節的人便換做了淩釋,可惜即便對方為她一點喜好費盡心思,癡情錯付的賀南風卻一心想著能在人群之中見宋軒一麵。

那時淩釋親手做了一對她喜歡的幽蘭花燈,卻看到她在橋頭同宋軒許願,臉上帶著麵紗也擋不住的情意萬千。想來那時清風再冷,也不如淩釋心寒罷。

賀南風聽著外頭喧嘩,為前塵的自己,暗暗歎了口氣。

一路回到侯府時,正好遇到剛出門的賀雪嵐幾人。堂姐妹之間麵色冷淡,草草寒暄兩句,便各自離開。

賀南風看著對方馬車走遠若有所思,片刻,向一旁門房道:“堂姐可有說她去何處。”

門房搖頭,表示不知。身後紅箋便道:“奴婢想起來,流雲曾說有婆子買菜時,看見幾個堂小姐和柳家小姐一起進了鳴翠樓。”

言語意思,是大抵柳家小家發覺在小姐這裏受到冷遇,又結交不到大小姐同二小姐,便想從幾個堂小姐處打探情況。

賀家自邱氏失權後,後宅上下聰明人知曉如今該為誰效力,平素有個風吹草動,都會有意無意向疏影閣報告。

賀南風點了點頭:“告訴流雲,給那婆子些碎銀作為賞賜。”

“奴婢明白。”紅箋想了想,又道,“小姐可是擔心堂小姐有所圖謀?”

畢竟賀南風自夢魘後便疾風一般整頓了二房上下,唯有大伯賀傳家,明知對方一家上下都有不滿,也知賀雪嵐幾人仍時時刻刻心存怨恨,隨時都想找機會咬上一口,小姐卻似乎不急,隻叫流雲盯著便是。

賀南風一笑,側頭道:“狼狽為奸,不可不防。”

這是說賀雪嵐同柳清靈本來都不足為懼,可如今一狼一狽聚集一處,肯定是有所圖謀的,不能輕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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