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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南風舊相識還有南風舊相識
長亭落雪

第16章

傳花巧成書

宴會依舊,各處笑語吟吟。

賀南風側目,便見對方掌邊淡淡的一層薄繭,是多麼頻繁握劍,才會生出的。僅這一點,便將李昭玉同滿堂華貴女子區分得明明白白。她忽然不禁想到,那些女子論才華不過李昭玉,論謀略也無法企及,論武藝則更是天方夜譚,這般樣樣比不上對方的一群人,卻總喜歡抱團取笑,當真是可憐得很。

於是自己不禁搖了搖頭,又似忽然憶起什麼,抬頭看著李昭玉,沉默半晌,緩緩道:“昭玉姐姐,塞外苦寒,飲食葷腥,要多注意身體。”

李昭玉一怔。

塞外苦寒,飲食葷腥。她預備隻身北上尋找兄長的事從未向任何人提起,對方如何知曉自己將去塞外?

她微微凝眉,仔細看著她,四目相對間,發覺那雙明澈的眸中好似一汪深泉,裏頭是她從不曾在旁人眼裏看到的憂心與關懷,那是裝不出的情緒流轉,叫她驀然又是一怔,舉杯的手也愣在原地。

“你——”李昭玉愕然道,“你怎會……”

賀南風回神,又是溫柔的一個笑容,道:“南風見姐姐穿了胡靴,便猜著姐姐可能要去塞外。”

李昭玉低頭看向自己的鞋子,這才鬆了口氣。原來如此,李延廣如今雖是兆京的金吾將軍,但李家子弟還是多征戍在外,李昭玉從前也會偶爾隨父兄出征,所以見她換了便利涉水踏雪的胡靴,做此猜測也不算奇怪。

“我覺著自在便穿了,賀妹妹不必多想。”她一笑道,卸去防備後,神色也輕鬆了幾分。

賀南風點頭,慢慢喝茶。

李昭玉前塵歸來後從未對任何人提起兄長的經曆和關押之地,所以自己也不能提前設法告知,免去其中多餘辛苦。何況她若非那般曆經艱辛不離不棄,也不會叫朝野為之震驚,叫皇上金口玉言封了統領。

於是一麵緘口不言,一麵卻又不由暗暗想起,方才李昭玉同自己幾回對視時的不自在,心道這文武才貌俱全的金吾大將軍之女,原來真的因為過於聰慧又冷淡清冽,如今對稍微細膩些的情感都做不到坦然相對,笨拙裏又有幾分可愛。

難怪,前塵時韓澈曾笑言,據說那南陳小公子對李昭玉情深義重,李昭玉卻一直未能領會,還嫁做了對方的親嫂嫂。後來小公子貴胄之身親上戰場,興許便有幾分負氣的意思,結果就真的沒能回來。直到這時,皇後娘娘才察覺自己的真心意,無奈已不能挽回,於是性情越加暴躁,才有了後來叫陳人瑟瑟發抖的羅刹太後。

當時聽著不過是民間戲言,真真假假付之一笑罷了。但此刻的賀南風卻深切知曉,李昭玉這清冷性子,還真有可能對旁人情意無法領悟,以至於抱恨終生。不過跟她不一樣,她前塵是瞎了眼蒙了心,才會一錯再錯執迷不悟,李昭玉卻是太早看透人心世情後,便選擇了遠離,尤其在兄長死後,對朝廷、對親人甚至自己都毫無眷戀。這般心境長此以往,必然無法再對細膩情愛去感受和察覺。

但她們都確實是留下一生遺憾的,她們都是一樣的人。

賀南風暗自歎了口氣,心中下定決心,她不但要結交李昭玉,要得到對方強大力量的助益,來保護賀家、保護淩釋,還要替李昭玉自己挽回前塵錯誤,避免她後來的遺憾和心疾。

這時還早,離南陳皇子兄弟北上探訪還有兩年時間,這兩年裏她一定能夠跟李昭玉成為朋友,也能夠為之後所有事情都做好準備。而眼下一件最想去做,也是她重回兩月來一直計劃的事情,也就要開始。

賀南風淡淡一笑,隱約察覺後妃之中有人打量自己,便抬頭向對方端莊溫和地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花園宮宴從來都是各家貴女一展風采的時機,各家夫人甚至後宮妃嬪們也會趁此觀摩北燕貴女們的相貌才德,有覺合適的,門第匹配相互又都有意,之後便會私下聯係,定下一段喜緣。

前塵如此,今時亦然,不消片刻便有妃子識趣地向宋皇後建議行傳花遊戲,即貴女們坐到一圈,眾人依次傳花,樂聲停處那人便要展示才藝,詩詞書畫歌舞皆可。民間傳花多擊鼓,但宮中嫌鼓聲聒噪,故以鳴箏相替,一般選取十麵埋伏、酒狂傳歌這樣節奏明快的曲子,方便帶動氣氛。

宋皇後欣然應允,於是榮寵正盛的六公主慶元親自彈箏,各家貴女也暗自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遊戲很快開始。

其實這傳花遊戲,除非彈箏的人刻意照拂,要躲開聲音停下的一刻十分容易。但雖然叫做受罰,好容易有展示的機會,又關係未來姻緣,貴女們都是盡了力地揣測、拖延,又要顯得毫不刻意,如果停在自己這裏了,還要顯出幾分羞赧與無奈來,才算不失謙遜大氣的貴族風采。

今時賀南風並不打算過早出風頭,於是眼疾手快地避開好幾輪後,欣賞幾位小姐同完前塵一模一樣的才藝表演,便頗覺幾分無聊來,豈知便是這一失神間,鏗鏘緊促的十麵埋伏在她手中戛然而止。然而畢竟是自幼精通音律的人,賀南風還是能在樂聲落下的那一瞬間將絹花遞向了身旁的人,然遺忘的是,她身旁坐著李昭玉。

這是個傳花比她還快的人,明顯根本不屑於參與其中。於是她微微蹙眉猶豫著要接不接時,樂聲落定。眾人便見賀李兩家小姐一人一半公執傳花,兩人都有些詫異地看著對方,隨即前者莫名失笑,後者看著笑容舒朗的對方露出淡淡不解。

“喲,這可是第一回見兩人共執的。”

旋即便有人笑道,不知是以為兩人爭奪故而僵持一處的譏諷,還是看出兩人都想躲避,結果一花雙雕的嘲笑,總之語氣裏盡是唯恐天下不亂。她話音落,其他人便也大膽笑了起來。

賀南風回頭看了那妃子一眼,微微岑寂。她前塵傳花獻藝,被柳清靈慫恿著跳了一段梅妃舞,結果踩到不知何人灑的水剛好開始結冰,於是眾目睽睽摔倒在地,領頭嘲笑的也是這個妃子,叫她當時羞愧懊惱,爬起回到座位再未敢抬過頭,回到家中還大哭了一場。

後來父親賀佟說,那妃子是皇上新寵的嫣貴人,仗著寵幸連皇後貴妃都不放在眼裏,更別說臣子的女兒了。以此叫賀南風不必難過,畢竟那樣張揚的性子結怨肯定不少,在這後宮裏結怨多,是活不了多久的。

但事實卻正好相反,直到賀南風死前,這個囂張跋扈的妃子都好好活著,並從景帝的一個小小貴人成了新帝的貴妃,可見張揚反而是麵具,真實的她工於心計且進退有度。

果然,宋皇後隻看了對方一眼,帶著淡淡皺紋的眼角流露出幾分無奈之意,轉而向賀南風同李昭玉笑道:“如此,你們便一同受罰罷。本宮常聽皇上提起,朝中有賀文李武,今日兩家女兒湊在一處也算緣分。”

“是啊,也正好叫臣妾們見見大燕文武風采。”

“聽說李小姐可是武藝高強呢……”

賀南風淺笑吟吟,餘光卻偷偷瞥向李昭玉。

但凡此處是兩個貴公子一文一武,堪稱珠聯璧合,但李昭玉畢竟女兒身,且常因習武之事遭到旁人非議,如今又要她當眾賣武,饒是對方才智氣性,終究才十二三歲年紀,隻怕也多少有些不快。

李昭玉果然微微蹙眉,卻沒有開口反對,隻胸口輕輕起伏,明顯加重了些。

賀南風沉吟片刻,起身向皇後作禮,恭恭敬敬道:“不瞞皇後娘娘,臣女對昭玉姐姐仰慕已久,今日好容易得此機緣,能同姐姐一齊獻藝,實在是臣女之幸。”

這是直接替兩人應下了,李昭玉抬眸,頗有幾分訝異。

宋皇後也很滿意,轉眼看向李昭玉,道:“本宮聽聞賀家三小姐彈得一手好琴,那不如便一人彈琴,一人作劍舞罷。”

賀南風笑道:“娘娘謬讚,有六公主在側,臣女怎敢誇言善彈,班門弄斧呢。”

她說著,還向慶元十分欣賞地笑了笑,後者也回應了笑容,畢竟賀家教養才學盛名兆京,故而對賀南風的說辭十分滿意。

“那你預備表演什麼。”

“回皇後娘娘的話,”賀南風笑道,“臣女曾在一本海外遊誌中,見到一種異國舞蹈,此舞輕快明朗,活潑有趣,由兩人搭配完成。風格節奏頗似盛唐胡旋,也似漢中破陣,又比胡旋舞更加精巧,比漢中王破陣曲更加柔美。今日臣女便願同昭玉姐姐共以此舞,了祝大燕盛世千秋萬代,也祝皇後娘娘萬壽無疆。”

一曲海外之舞,眾人聞言不由都來了興致,心道常聽賀家小姐博文廣飽讀詩書,看來果真名不虛傳,連海外舞蹈都有涉獵。

賀凝雪聞言一怔,隨即便聽身旁大姐和柳清靈有跟自己一樣的困惑,這樣新奇的事,怎麼居然從未聽她提起過?

但即便她會,這可是雙人舞,聞所未聞的東西,李昭玉那廂怎麼配合?難道不是故意為難麼?

然隨後卻發現李家小姐隻是越加詫異地看向了賀南風,並沒有顯出絲毫困惑。那溫柔和善的賀三小姐笑容繾綣,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對前者點了點頭。

“昭玉呢?”

李昭玉回神,緩緩起身,低頭道:“臣女讚同賀家妹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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