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
陳村是地鐵四號線的始發站,兩個人毫無壓力的找了位置坐下,江夏就靠著陳光的肩頭睡著了。陳光一隻手摟著江夏,生怕她被晃動的車身打擾。低頭看著安然入睡的小模樣,心裏就像被油鍋煎過一樣。
這麼好的女孩,這麼愛他,心甘情願的陪著他,信任他。
他怎麼會鬼使神差的做了那樣的事,如果被江夏知道他跟梁胥年的苟且,該有多傷心。
簡直中邪了一樣。
他甚至不敢去回想,那時候他腦子裏究竟在想些什麼。可有時候,誘惑就在嘴邊,張不張嘴,也隻是那麼一念之間。
不舔一下,總歸是心癢的不得了。
而嘗過了,他歎口氣,也不過就是那麼回事。他看看身邊的江夏,心裏的愧疚又一次湧了上來,他也該腳踏實地的,珍惜這個女孩了。
江夏出了地鐵站還是沒睡醒的樣子,走路都一步三搖,後來幹脆摟著陳光的脖子撒嬌,“我走不動了,你背我吧。”
陳光早就看出了她那點小企圖,笑著彎腰,把她背到身上。小小的,一點都不重,也不知道每天那麼能吃,都吃去了哪。
江夏很高興,摟著他的脖子親了一口,“真乖,加速!”
陳光笑道:“遵命!”說著就發力,背著江夏在路邊跑了起來。
他們兩個第一次見麵時,陳光就是這樣背著江夏跑的,那時候江夏是軍訓的大一新生,陳光是迎新的學生會幹事,江夏在大太陽底下站軍姿曬暈了,陳光就義不容辭的背起她跑去了校醫院。
後來江夏就被他背的上了癮,總是找借口讓他背。再後來,陳光也明白了,背著她,也再不想放下了。
兩個人回到家,也沒再說什麼就睡了,陳光背江夏背的有些累了,躺下便很快睡著。江夏在地鐵上睡多了,真躺倒床上卻又睡不著了。小屋子沒有窗,晚上關了燈就徹底漆黑一片,兩個人為了半夜上廁所方便,就在床頭放了一個小燈,晚上徹夜開著。
江夏借著那暗淡的光線仔細看著陳光的臉,喃喃自語道:“陳光,你說了那麼多句的對不起,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陳光第二天起得特別早,江夏還在床上打滾的時候,便已經買好了早餐放在桌上,對懶洋洋的江夏道:“夏夏快點起床了,今天上班了。”
江夏痛苦的爬起來,整個人貼在陳光身上,悲痛道:“為什麼小長假這麼快就過完了!”
陳光失笑,伸手戳戳江夏的臉蛋,“快去洗臉刷牙。”
江夏洗漱完回屋,陳光已經把被子疊好了。江夏笑道:“真賢惠!”
陳光笑道:“沒辦法,老婆太懶,家務事隻好老公幹了。”
江夏聽了一陣驚喜,“你說什麼?”湊過去摟著陳光的脖子,“你再說一遍!”
陳光把她抱在腿上,神色正式,“夏夏,我想好了,等我這一個大項目做完,會拿到一份不錯的分成,咱們年底結婚吧。”
江夏皺著眉頭不敢相信,愣了半天道:“陳光,你該不會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虧心事吧?怎麼居然答應結婚了?”
江夏一句看似隨意的玩笑話,卻惹得陳光心臟一縮。
陳光神色微滯,隨即裝作生氣道:“我是昨天被你感動了好嗎?你要是不想嫁我就直說。”
江夏笑起來,“嫁!嫁!當然要嫁!”抱著陳光親了一口,“你看你終於想通了,多好!這就是順應天意!”
陳光笑了,“又要拿出老道士的話了?”
江夏年初時候去落霞山上的一個道觀采訪,跟老道士聊得挺開,臨走時老道士便特別慷慨的免費給她算了一卦,告訴她今年是她本命年有紫氣東來之象,定能一躍龍門嫁個良人福氣臨門。
江夏聽了特別高興,回去就吵著要跟陳光結婚,因為她堅信陳光就是她的良人,她要順應天意趕緊結婚,把她的紫氣東來分給陳光一半。
陳光卻不以為意,覺得與其浪費時間聽信一個老道胡掰,還不如抓住機會多賺點錢。不是他為人太現實,而是殘酷的現實逼著他,不得不現實。
早上到了公司,陳光心情有些緊張。他坐在位置上看看梁胥年的辦公室,百葉窗早已經放了下來,門也緊閉著。隔壁位置的Lucia拿著杯子湊過來,低聲道:“今天得小心點兒,頭兒好像心情不好,印堂發黑啊。”
陳光笑笑沒說話,旁邊的George卻不冷不熱的飄來一句:“咱們頭兒什麼時候心情好過?她那辦公室陰森森的,全是低氣壓。”
Lucia笑道:“那倒也是,不過我覺得今天頭兒的心情格外差呢。”
正說著,辦公室門打開,梁胥年走出來,對著陳光道:“陳光,把改好的合同拿來。”
陳光應聲,目光對上梁胥年,脊背有些發麻。
進了辦公室,小心翼翼的把合同遞上去,梁胥年皺著眉頭認真看起來,陳光偷偷觀察她的表情,確實看著心情不大好。證據就是今天梁胥年的口紅顏色特別深。
梁胥年放下合同,在下麵簽了字,“可以了,掃描了發去F城那邊。”
陳光點頭,“好。”
梁胥年看了陳光一眼,“還有事?”
陳光猶豫了下,“也沒什麼,就是看您好像沒休息好……”
梁胥年打斷了他,“沒事就出去工作。”
陳光道,“是。”
梁胥年轉身,看向窗外,又道:“我下午有事要出去,如果F城那邊回信了就打我電話。”
陳光想了下問:“您是去……”
“私事。”梁胥年冷冷道。
“哦。”陳光不敢再說什麼,退出了屋子。心裏卻琢磨起來,私事,會是什麼事。然後想起來那天梁胥年說的,謝謝你陳光,讓我終於在離婚前也出了一次軌。
難道是去離婚?
陳光也不敢再多想什麼,有些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過去了也就是過去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很明顯的,梁胥年根本不想再對前天的事有任何留戀。
同樣的,陳光也覺得這樣對雙方都比較好。
就讓她去離婚吧,他可是要結婚的人了。
梁胥年從落地窗裏看到陳光離開的影子,覺得這人還真是出乎意料的懂事。都不用說什麼,便已經自動將一切重新歸零,真是孺子可教。
這樣很好,她本來也沒打算跟他真有點什麼。
她看了下表,九點半,跟盛懷仁約的是下午一點半去民政局。還有四個小時,她就要和這個糾纏了十年的男人徹底斷絕關係。
昨天他們一起去了公墓,兩個人站在兒子的墓碑前,靜默了很久,誰都沒有開口說話。下山之後盛懷仁跟她一起回了趟家,隻是拿了一些文件,便匆匆離開。
從見麵到離開,兩個人隻有寥寥數言。
事實上自從十年前梁胥年認識盛懷仁開始,基本上兩個人每次見麵,無論是在外麵還是在家,交談過的句子十個指頭都數的出來。大部分時間都是安靜,各做各的事,互不打擾,倒也相安無事。
現在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她當年是怎麼就決定把自己的一輩子交給這麼一個沉默寡言的人手上,並且那麼的義無反顧。
梁胥年默默歎氣,可是,直到現在,她還是忘不了第一次見他時的心情。
節後第一天上班,上午事情就堆成山。梁胥年沒有時間吃午飯,看著時間差不多了便拿了外套出門,正好見到外麵Lucia和幾個同事圍著陳光笑的正甜。
梁胥年走過去,隨口問:“有什麼喜事嗎,你們這麼高興?”
Lucia回頭,笑的小心翼翼,“頭兒,咱們的陳小光要結婚了!”
梁胥年一愣,看向陳光,陳光微微一笑,覺得頭皮發麻。
其實不是陳光想說的,是剛剛午飯時候江夏發了一封郵件給他,點開一看是一個特別漂亮的婚禮場地,鮮花草地白椅子,夢幻的不行。陳光對著屏幕發呆,不用想都知道江夏發這個郵件時候笑的有多開心。
結果就被Lucia眼尖給看到了,Lucia知道了,整個三十層的辦公室也就基本都知道了。
梁胥年微微笑道:“不錯嘛,加油工作,早點出人頭地,別辜負你的新娘。”
話說的輕巧,陳光卻不知怎的,聽出點別的意味來。也不敢多說什麼,便撓頭傻笑。
可這個笑容看在梁胥年眼裏,卻是那麼的刺眼。
梁胥年走出電梯,到了地下停車場,心情也跟著停車場一樣,暗淡無光。抬眼看到對麵電梯門也打開了,盛懷仁一個人走出了電梯,見到她,便走近了道:“一起走嗎?”
梁胥年笑笑,“不用,我自己開車。”
盛懷仁道:“好,那就民政局門口見。”
再多一句的客套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