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
在旁的大伯母聽了一耳朵。
母親的狼狽和怨氣使得大伯母更加得意。
得了鐲子的大伯母趾高氣昂的翹著腳享受。
借著鐲子不能碰水的理由,將本該兩人合力洗的碗都推給了我母親。
大伯母得了便宜還賣乖,她埋怨姑奶奶死得真不是時候,季節都不會挑個好點的。
還臨近年關,也不嫌把好日子整晦氣。
大伯作勢抬起巴掌,大伯母才訕訕止了話頭。
白玉鐲子是姑奶奶的貼身之物,更是代表著仙姑的身份。
接了鐲子就成了新一任的仙姑。
是要舍身守護村子的。
老村長看見鐲子戴在大伯母手上更是直呼不可。
叫她速速還給我。
是的,還。
老村長好言勸大伯母,「白玉鐲子要有姑奶奶同血脈的子孫才能受得住呀。」
「你戴著,是要出大事的!」
老村長急得直拍大腿。
可嫁來的大伯母才不管這些從村裏老人口口相傳的祖輩規矩。
大伯母好不容易得了垂涎已久的寶貝,怎麼可能同意。
還自得於白玉鐲子帶來的附加身份。
儼然已經把自己當仙姑了。
當即就吩咐老村長按對待姑奶奶的標準上供給她。
無法,老村長還是搖著頭歎著氣照做了。
村子裏過了個熱熱鬧鬧的年。
隻是,過了個肥年,大家都貓冬,胖了一圈。
大伯母反而瘦下去了。
她還喜不自禁。
中年婦女的富貴肥好吃好喝著還能自己瘦下去。
她覺得是鐲子的功勞,越發炫耀起來。
「這鐲子真是個寶貝。」
隻是,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
每餐飯前,她都要吃一片肥豬肉。
這是姑奶奶的習慣。
而她咀嚼時享受癡迷的表情和姑奶奶如出一轍。
大伯母白日也不出門,成日躲在房間裏。
家裏的人都不敢去打擾大伯母。
連一向習慣對大伯母吆來喝去的伯父都靜了聲。
她還在房裏設了香案,每日燒香念經。
虔誠且古怪。
因為她都是半夜燒香,再念經到早上。
與其說是供奉神仙,不如說是像給姑奶奶誦經積陰德。
半夜起夜的我第一次見到紅燈籠映射紅光下跪著的人影,嚇了一大跳。
大伯母發現了我,她僵硬的轉頭,問我,「三丫頭,你要這鐲子不?」
聲音緩慢、蒼老且空洞。
這不是大伯母的聲音!
我不敢出聲,隻能瘋狂搖頭表示拒絕。
大伯母對我的拒絕很惱怒。「你必須要!」說著就想撲過來。
我連忙去躲,小孩子身板小跑得快。
但也跑不過大人,眼看我家就要被大伯母抓住。
大伯母的手剛摸上我的肩膀。
發絲上一陣灼熱,我身量輕了幾分。
身體沒有了被桎梏的感覺。
大伯母卻發出一聲慘叫。
我捂著耳朵趕緊一溜煙跑回房裏。
一看,是我起夜時隨手抓那道士給的紅繩捆上了頭發。
而纏著紅繩處的頭發有幾縷焦斷了。
我跟母親說了這件事。
母親聽了呸呸呸幾聲,隻當我是夢遊玩了火不小心燒著了頭發。
卻趕緊要我跪下給姑奶奶磕頭賠罪。
之後我再也不敢半夜起夜了。
大伯母好像也不記得晚上我撞見她的事。
我卻注意到大伯母的手掌有被灼燒過的痕跡。
是道士給的紅繩保護了我......
我將紅繩緊緊纏在發絲上。
日子在詭異又平靜的氣氛中度過。
大伯母再出現在人前,是村裏有人家的小孩驚厥後突然癡傻。
這分明是離魂導致的症狀。
李家父母帶著孩子趕緊求到了仙姑門前。
大伯母哪會這些桃木之術。
但驚魂未定的李家大娘哪忍得了,當即怒罵她,「沒有那個能力就別頂那個帽子。」
「我呸,真是個不要臉的。我可是聽說姑奶奶走的時候把衣缽傳給的可是秀丫。」
「你不會就趕緊還了去!」
大伯母哪裏肯,她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我躲在母親身後偷偷伸頭看。
大伯母學著姑奶奶曾經作法的樣子口中念念有詞。
一邊念一邊手舞足蹈的亂跳大神舞。
拿著姑奶奶留下來的符祿燒灰。
和成符灰水喂給了李家小子。
竟誤打誤撞的,李家小子竟然清醒了,回魂了。
李家父母千恩萬謝她救了李家命根子,還為辱罵了她磕頭道歉。
並送上謝禮。
大伯母大笑,「姑奶奶的功力我也是有幾分的!」
「往後客人可多多益善呀!」
白玉鐲子紅光一閃,轉瞬即逝。
母親低頭和我對視一眼,悄悄的走了。
隨後幾日,慕名而來的人越來越多。
有求子的、有求財的、有求桃花的,有求驅邪等等,大事沒有,小事不斷。
李家小子的好轉給了大伯母極大的自信心。
大伯母來之不拒,無論來者有求必應。
而來者所求竟然一一應驗。
一時名聲大噪。
大伯母更是借此機會加收辛苦費。
看人下菜,窮者的錢要,富者的錢更要。
不然就拒絕幫助。
大伯母一家日漸魔怔,越來越依賴於做仙法帶來的財富。
大伯更是辭了工作做了大伯母的助理。
隻是,不止大伯母不正常。
連大伯也開始神色憔悴,形如骷髏。
我看在眼裏,悄悄去請了老村長來。
老村長聽了大驚失色。
捂著心口,苦口婆心的勸,「仙姑一職隻幫有緣人,借白玉鐲子來幹涉因果過多,容易遭到反噬。」
「凡事有來有往,必是有代價的。」
「翠芬,就此停手罷!」
大伯母如今自詡有了神通,更加自傲。
直接將老村長轟了出去。
老村長失望的搖搖頭,「罷了罷了。是非因果,自是時候未到,不會不報。」
大伯母的仙姑名頭越打越響亮。
隻是。
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好景不長。
大伯母原本豐腴的身材變得幹瘦。
曾經有肉的手腕變成了皮包骨。
鐲子伶仃的掛在瘦骨上。
越發趨向於一個遲暮的老人。
連她自己都發現了皮相上的變化。
偏偏那白玉鐲子的光澤愈發的晶瑩,甚至質感都更加淳厚。
瑩白的鐲身中盤旋出幾縷紅絲。
像是大伯母的氣血都被鐲子吸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