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

皇帝叫應洵之，好皮囊好名字，可惜配了個狗腦子。

大剌剌說我是他從街頭撿來的寶貝閨女，一時間我從無人問津的卑微宮女躍上枝頭當了鳳凰，他和朝上的老臣據理力爭了半天，險些叫大禮議事變重演，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給我掛了個宣妃的名分。

宣者，哲惠昭布，重光麗日。

應洵之吐槽說，這和我沒半點沾親帶故的關係。

“你應該叫喧妃，因為真的很吵。”

“那你諡號叫喧帝。”

他又轉頭安慰我：“放心啦，你的寢宮不是我那破爛學校的上床下桌，你一個人獨享幾百平米豪華大平層。”

“......”

“司遙啊，明兒早八我能不能和你坐一塊。”

他咬牙切齒攥著毛筆和桌上堆滿的案牘血戰，就像看殺了他全家的仇人，我湊到他跟前去看，卻見奏折上寫滿了不知道哪個縣縣官發來的問候：“皇上啊，吃了嗎睡了嗎拉了嗎，我縣今天下大雨啦，又是想念皇上的一天。”

應洵之皺著眉毛，在人家娟秀的小楷邊上大筆一揮，寫上鮮紅的“已閱”。

拋開應洵之狗爬式的字體和內容不談，他倆還是很好磕的，相映成趣。

“哥們，龍椅啊，我還能坐你腿上去？”

他潦草趕作業的筆觸一頓，在又一封下麵人發來問候的來件上暈上重重一筆，我注意到他的耳根在蠟燭的光下開始泛紅了。

好尷尬，我慌忙轉移話題：“你說我明早去給太後請安要不要洗頭？”

“洗吧，萬一能碰到帥哥呢。”

嘩啦一聲，應洵之又應付完一篇廢話文學，他把價值連城的毛筆往旁邊一拋，靠著椅背就開始哀嚎。

“這天殺的工作甚至還找不著代班，司遙你知道我有多苦嗎？”

“每天端著臉裝皇帝，他們還不準我自稱我，要說朕！”

“還得被言官成天指著鼻子罵，對罵回去吧說你妄負賢良，聽他們講吧又說你成日嬉皮笑臉沒個正形。”

“該死的，還時不時有老登抬著棺材用腦殼撞台階，說我不如我那撿來的便宜爹！”

在跳躍的燭火供給的光明裏，我看到應洵之挺拔的鼻梁都皺成了一團。

前世的論壇裏不乏有指點江山的高人，他們說但凡他們能當個古代的皇帝，不說天下大同，也是能叫國庫富裕綽綽有餘，現在想想都是一紙不打草稿的空話。

反正我和應洵之兩個九八五在讀的混子，每天都在對著一堆沒有斷句的繁體豎排奏折抓耳撓腮，又不是什麼東西都是縣令問候的無用廢話，凡是和軍國大政挨點邊，我們都要搜腸掛腹補上些幹巴巴的書麵語。

這還不能讓外麵的老登知道，不然拋開應洵之，我也要被扣上個“後妃幹政”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