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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華重華
力力子

1

宮變的那一日,母後拚了性命換我出宮。

我逃到未婚夫裴允的門前。

他隻冷漠地看著我,隨後叫來了府兵要把我進獻給新帝。

三日後,曾經那個榮寵萬千的重華公主被充為官妓,沒入花樓。

……

我顧不得渾身的傷痛把杏枝緊緊抱在懷裏,她的身體很熱,卻一直喊:“公主,我冷。”

杏枝是我的大宮女,從前本打算給她尋個良人嫁了,杏枝卻執意跟著我。

沒成想終究是我拖累了她。

我沒入花樓樓那一日,全京城的男人幾乎都來了。

我認出其中好幾個是舊朝的官員,如今投了新帝,人人加官晉爵。

他們都迫不及待想看看曾經不可直視的重華公主落魄後的模樣。

我沒有讓眾人失望,親口咬下一個三品官員的耳朵。

那人捂著流血不停的耳洞,憤怒地罵我:“女表子!你以為你還是公主嗎?”

花樓的力士們壓著我逼我吐出了他的耳朵,嘴角的血流到我輕薄的衣衫上,我卻暢快地笑了。

“我不是公主了,你卻依舊是奴才,你們每一個人,都是狗奴才。”

花樓的媽媽上來就給了我一個耳光,我隻覺得腦子裏都在嗡嗡作響。

我好像聽見她說,你連奴才都不如。

我沒有再接客,因為我還不聽話,他們把我關在陰暗的後院牢房,不再給我飯食,而是每天用細細的鞭子沾了鹽水抽我。

那鞭子抽在身上的感覺極痛,我卻連叫喊的力氣都沒有。

意識朦朧中,我想起幼年時被父皇罰跪,也是餓得快昏了,那時裴允也住在宮裏,他會偷偷給我送燒雞來。

現在恐怕裴允不會再來了。

他不在乎我的死活。

母後拖住追我的亂軍,被淩辱而死,來換我逃出宮的機會。“活下去,重華!”

我撐著一口氣,敲開了裴允的家門。

他隻冷漠地看著我,然後叫來府兵,淡淡地說了句:“送回宮裏去。”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已經是個死人。

三日後,我被新帝送進了花樓樓,京城最大的妓館。

杏枝來救我時,被當場抓住,一番折磨後打了個半死。

他們對待杏枝沒了對待我的顧忌,所有可怖的刑罰使了個遍,好叫我膽寒順從。

此刻我抱著不成樣的杏枝,開始後悔逃出宮來,我或許應該和母後一起死在那個夜裏。

再或許,出了宮後,我不該去找裴允。

我與裴允是青梅竹馬,父皇賜婚,原本再有三個月,我們該成親了。

也是,一個前朝公主比不過百姓家的女兒,裴允心裏清楚得很,他選擇了拿我向新帝邀寵。

聽說,他現在成了攝政王,和當今新帝約定共治天下。

杏枝終於痛苦地在我懷裏咽了氣。

我給她擦洗幹淨,穿好衣服,然後給自己找了條綢布,準備隨她一起,去找父皇母後。

我眼前逐漸模糊,死亡即將來臨的時候,綢布斷了。

我躺在地上,想起了我那慘死的皇兄。

皇兄他為人仁厚,本是將來的皇帝,卻因為一念之仁,放過了狼子野心的朱遇。

聽說朱遇殺進皇宮的時候,親手把皇兄斬殺於馬下。

我被裴允送進宮時,朱遇正把玩著我皇兄頭骨製成的酒杯。

他見了我,饒有興致地喚我去喝那美酒。

我不肯,掙開束縛就要去撞柱。

朱遇冷下臉抽刀要殺我,隨即停了手大笑起來:“好一個有骨氣的重華公主,那就沒入花樓,讓天下男人都來欣賞你的傲骨吧。”

重華公主開始掛牌接客了。

花樓裏人頭攢動,我從窗子朝外望,整條街都堵得水泄不通。

那天綢布斷了之後,我突然不肯就死了。

我若是死了,天下人議論一句重華公主死了,也就沒別的了。

改朝換代,局勢已定,又有誰會在意舊朝冤魂呢。

我不想死了,父皇、母後、皇兄還有杏枝都死了,而我還活著。

活著,就總有報仇的機會。

媽媽對我現在的轉變很滿意:“若是早些低頭,就不用平白多受那些罪了,你曾經是個公主,但你宗族男子都死盡了,你一個女子,不低頭又能如何?放心,你在我這花樓,自然也與旁的姑娘有幾分不同,不會叫你去接那下等客的。”

我垂眉:“都聽媽媽的。”

她給我用了最好的傷藥,我身上的傷痕不僅消失了,皮膚還更加白嫩了幾分。

看著我妝扮好的模樣,媽媽眼裏止不住地驚豔:“果真是國色天香,鳳儀萬千,整個吳國再也找不出第二份了。”

我的容貌,是曾經在國宴上,震驚了淩國使臣的,他們願意用城池求娶,父皇都不肯。

“我兒隻需嫁給她自己的如意郎君便可。”

我曾經的如意郎君裴允,聽說早已另娶了新帝朱遇的妹妹惠淑公主為妻。

媽媽果然沒有隨便讓我接客,而是辦了最盛大的重華宴,隻有二品以上官員和爵位在身的親貴才可以參加。

我著一身紅紗,端坐在大堂前,撫一把古琴,彈奏一曲虞美人。

好幾個官員大喊:“換一首,來曲香豔的。”

說完就有人叫他噤聲:“重華公主高傲,前些日子還咬斷了一個三品官的耳朵,必不會聽你的。”

“她現在已經不是公主了,再高傲,花樓的媽媽和力士都不會放過她。”

我不理會他們的議論,轉手彈起了我在這樓裏曾聽過的一首豔曲。

我的琴技從小由國手教授,我天資聰穎聽一遍的曲子即使沒有曲譜我也能分毫不差地彈出來。

沒想到用在了今日這種場合。

人群中我看到了裴允,今天是拍賣我第一夜的宴會,他竟然也到了。

旁人見他來了也都議論紛紛,怕他是不是對我還念有舊情。

“不可能吧,當初公主求到他門前,還是他親自綁了人送進宮去的。”有人反駁道。

我看見他在看我時,彈錯了一個音。

往日在皇宮內,我練琴時每當他來了我便會神不守舍地彈錯。

果然,裴允微不可查地皺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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