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追個姑娘怎麼這麼難

夏商周沒有明確答應蘇正改寫《滿庭芳》的劇本，因為說實在的，她是真的不喜歡仙俠劇這個題材。

除了服化道外加特效搞出來的仙氣飄飄定妝照能看之外，大部分所謂的仙俠劇都是偏向低幼市場的無腦劇。

基本上就是把這些年網文寫手都嫌棄的大狗血爛俗套往裏塞，失憶梗變成轉世，植物人變封印，黑化全靠煙熏妝，動不動就為了愛情毀滅天地。

這種劇情除了把曾經老百姓都尊崇的天上神仙抹黑一遍之外，還總是有意無意的透露出一股封建殘餘的味道。

女主男主永遠是從出生起就地位尊貴的天選之子，而惡毒女配永遠都是地位低賤的出身，就不配翻身。

這世道怎麼了。

為什麼要給下一代看這種東西？

她小時候不愛看西遊記，現在反倒覺得，給小孩看西遊記比看這類狗血仙俠劇強多了。

可是當她把這些觀點說給蘇正的時候，蘇正卻哈哈大笑，笑的不能自拔。

“周周啊，你怎麼這麼可愛？原來你骨子裏住著個老人？”蘇正大笑著說。

夏商周瞥他一眼：“這叫三觀正。”

蘇正笑著，忍不住伸手去捏了一下她的臉：“我本以為你是個早就看開了不在乎這些的人，原來沒想到你還這麼單純，我們周周還是個小姑娘呢。”

夏商周一把打在他的手上，“你別亂碰我！”

蘇正急忙求饒，“好好，不碰，不碰。”隨即笑著道：“周周，其實你以為拍這些爛劇的人不知道自己在拍的是個什麼東西嗎？”

夏商周抬眼看他：“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拍？”

蘇正慢慢斂了笑意，“其實幹這行的，雖然大部分人文化水平都不高，但也不像大眾吐槽的那樣傻。

“尤其是編劇，你也是做編劇的，還不知這一個劇本從最初寫完到最後現場開拍會經曆多少輪的變化嗎？很多時候這一件事涉及到太多的利益糾葛，所以結果就由不得誰了。”

夏商周道：“這個我當然知道。我隻是想吐槽現在的劇本導向，有很嚴重的三觀不正問題。”

蘇正說：“說白了還是拍給誰看的問題，仙俠劇現在之所以火，就是因為和手機遊戲流量互通。你覺得那些愛玩遊戲的小孩子們看劇會在乎劇情？一張好看的臉，配上一套仙氣飄飄的造型就足夠了。”

夏商周吐槽：“你是想說有你這個男主角就夠了吧？”

蘇正笑笑，接著說：“至於劇情為什麼要搞成這樣狗血，因為好拍啊，流水線出品，編劇、演員、導演都不需要動腦。不然你以為一天十幾場戲是怎麼拍下來的？

“男女主角都被分到AB兩組去拍各自的主線，誰給你時間去醞釀情緒，跟你對戲的都是替身或者空氣。台詞也不要怎麼背，反正後期有配音。

“演的時候現場導演讓你大哭，你就大哭，讓你微笑，你就微笑，讓你嘶吼，你就嘶吼。遠景是綠幕，中近景才實拍，特寫就直接懟臉拍一堆左麵右麵正麵素材，回頭後期隨便貼。你說這樣的劇，值得用心嗎？”

夏商周看看他，想不到蘇正說話這麼實在，無奈笑笑：“你說的也是啊，現在是越大的製作就拍的越差。還不是因為你們這些流量藝人給的拍攝時間太短，逼得劇組不得不流水線作業。”

蘇正一臉的無所謂：“沒辦法，越是流量藝人，時間就越貴。”

夏商周看他這副表情覺得有點欠揍，本想再批判他幾句，卻忽然想到什麼，問：“既然你都想的這麼清楚了，爛劇本就爛著拍唄？幹嘛還要我改？”

蘇正眼角一飛，眸光璀璨，“因為我想帶著你一起進組，這樣我就每天都能看見你了。”

夏商周翻個白眼，“切。”

然後站起身，“我要回去了，阿仁和希希送小貓回家怎麼這麼久還沒回來？”

蘇正笑道：“李小貓早就到家了，我讓阿仁和希希也回去休息了。”

夏商周看看他：“那，我自己回家了。”

蘇正笑著站起來，一把攬住她的腰：“我怎麼放心讓你一個人回家？”

夏商周甩開他，“你別得寸進尺！”

蘇正笑著，鬆開手，“我送你回去。”

夏商周看看他，“也不用，這裏其實回我那坐地鐵也很快，你出門不方便吧。”

蘇正笑道：“我開車送你。”

夏商周其實想說，早知道剛剛就該跟李小貓一起讓阿仁送回家。可剛剛希希和李小貓一致說要先走，蘇正卻拉著她要討論劇本。

結果這劇本也沒討論出個什麼來。

蘇正換了身衣服，便拿了車鑰匙帶著夏商周出門，夏商周看看他，一件白T，牛仔褲，幹淨又簡單。主要還是這張臉，太精致好看。

蘇正笑了：“怎麼？又看傻了？”

夏商周道：“你就這樣出門？不戴個帽子口罩遮一下？你不怕被拍啊？”

蘇正笑著解鎖了車門，“趕快上車吧？放心好了，如果被拍到，我就在微博上公開戀情，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夏商周：……

公開，公開你妹啊。

兩人一路無話，到了夏商周家樓下，夏商周才開口道：“你別下車了，我自己上樓就好。這裏很安全的，你放心，我進家門就給你發微信。”

蘇正笑著下了車，“走吧，我送你上樓。”

到了夏商周家門口，蘇正仔細看了看周圍，問：“對麵有人住嗎？你這房子是租的還是買的？”

夏商周答：“對麵一直沒人，所以這一梯兩戶，就我一個人而已。這房子是租的，不過業主是殷道銘的朋友，人還挺好的，我住了兩年多也沒漲租金。”

蘇正若有所思，“殷總給你找的房子？”

夏商周點頭：“我剛回國的時候也不認識什麼人，都是他給安排的。”

蘇正看了看她門口上方的攝像頭，笑道：“這個小區雖然處在鬧市區，卻很僻靜，位置好交通方便，你這個樓層也好，對麵還沒有人住。殷道銘還是挺會給你挑地方的。

“不過，這房子每個月租金應該不便宜吧？想不到我們周周還是個不差錢的小富婆啊？”

夏商周琢磨了一下他話裏的意思，便道：“我雖然是個十八線小編劇，可我也是有收入的啊。況且——”她頓了一下，繼續說：“我年紀也不小了，這麼多年在外打拚總歸也是有點積蓄的，不然我幹編劇這種有上頓沒下頓的行業，不得餓死啊！”

蘇正看著她的眼睛，半晌才笑道：“那太好了，以後我不紅了沒戲拍的時候，就靠你養我了。”

夏商周哭笑不得，“你這個人啊——”

後半句話沒說出口，夏商周就已經察覺到他眼神裏的不對勁兒。於是警覺的伸手推了他一把，“你別靠我這麼近！”

蘇正失笑，偷襲又失敗了。

追個姑娘怎麼就這麼難。

去他媽的霸王硬上弓，根本行不通好嗎。

夏商周瞪著他，眼神極為嚴肅。

蘇正隻好收起笑容，也一臉的嚴肅正經。

“周周，我錯了，我保證以後一定會克製住自己的衝動。但是你也要注意一點，你總是這麼可愛又不自知，我哪受得了啊！”他說的一本正經。

夏商周：“請別把你的耍流氓說的這麼清新脫俗！”

蘇正又笑起來，是發自內心的覺得她這個表情太可愛了。

夏商周卻還是很嚴肅，“蘇正，你到底能不能有一句正經的話。”她頓了一下，繼續說：“我今天跟你說的這些，都是認真的。”

蘇正斂了笑，目光似水，點點頭，“好，那我也跟你說正經的。周周，你應該已經看到我家裏的書架了吧？”

夏商周目光一動，點了下頭：“嗯。”

蘇正笑笑：“那你有沒有什麼想先告訴我的？”

這人怎麼這麼狡猾。

夏商周輕輕咬了下唇，反問：“難道不是我在問你嗎？你不回答卻反問我是什麼意思？”

蘇正笑了，他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於是長長的歎了口氣：“哎，所以，周周，坦誠相對是相互的。你有秘密，我也有。你不想說，我也不想。不過，這正好證明咱倆特別配，不是嗎？”

夏商周沉默了。

是啊，都是有秘密的人，誰又經得起這一問。

蘇正接著笑道：“但是這些並不妨礙，你還是可以先愛上我的。放心吧，我不會逼你，也絕不會做任何傷害你的事情。

“等你想開口了，我自然就在這裏等你。不過在這之前，你也別總對我這麼鐵石心腸嘛！”

夏商周：……

蘇正笑的更欠揍：“我是怕你憋壞了，明明心裏早就有我了，還硬要裝出嫌棄我的樣子，多累啊！”

夏商周氣笑了，“你臉皮不要這麼厚行嗎！誰心裏有你了？”

蘇正笑著捏了捏她的臉，“就是你，還不承認！你心裏如果沒有我，怎麼會答應幫我改劇本？”

說著不等夏商周還嘴，便轉身進了電梯。

夏商周站在門口，看著他得瑟的背影消失在電梯門縫裏，許久，才轉身開門，嘴裏忍不住自言自語，“我還沒答應給你改呢！”

這人怎麼這麼……賴皮。

幾天以後，夏商周再次被叫去TS平台開會。這次是針對《滿庭芳》項目的緊急會議，Lisa姐把項目的製片人、新找的導演團隊都一起叫來，而夏商周就是這個項目的新編劇。

Lisa姐看著比前些日子憔悴了一點，但眼神依舊淩厲，依舊快人快語。

“《滿庭芳》是我們平台今年最重頭的S+製作項目，現在各項投資都已經到位了，讚助商的要求是項目不能因為導演的醜聞而停擺。

“況且藝人檔期好不容易都空出來了，劇組服化道和場地也都準備好了，這個項目必須得立即開拍。”

Lisa姐停頓了一下，目光掃視現場的幾個人，最後落到夏商周身上，“而且，這次既然要重新來過，就必須有突破，這部劇一定要成為精品，打個翻身仗。”

夏商周點點頭。

Lisa姐說：“夏老師，這次的新劇本，你準備的怎麼樣了？時間緊迫，能不能先給大家把前十集的本子講一下？”

夏商周拿了一個U盤遞給助理，“我已經準備好了。”

Lisa姐笑笑，“很好，那咱們一起看看。”

夏商周卻說：“不急，我想先跟大家分享一下，我看過上一版劇本的感受。”

她說著看向Lisa姐，“我主要是想跟主創團隊先把最初的想法統一，這樣也是為了避免在之後的合作中出現因理解不同而導致的分歧。”

Lisa姐一揚手，“你說吧。”

夏商周便道：“說實話之前這版劇本我看完有一個最深的感觸，就是這部劇其實是集全劇的精華來襯托一個人，就是男二號。

“雖然打著是大女主成長的賣點，但其實女主所有的成長都是靠男二號的幫助，而男主則一直是一個被邊緣化了的渣男形象。

“我不知道這是編劇的個人喜好，還是整個主創團隊的意思，又或許，這部戲就是給男二號這個演員量身打造的？因為我看到之前定的男二號演員是個韓國回來的男團偶像，所以是平台力捧的下一代流量王吧。”

自古男二白月光，平台這一步棋走的，就是犧牲蘇正的流量給這位新人抬轎呢。隻不過，這個吃相著實有些惡心了。

怪不得蘇正一直不肯進組。

怪不得他非要讓她夏商周給他改劇本。

不惜犧牲色相。

真是老奸巨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