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戰死沙場後，我的靈魂回到了侯府，我沒想到孟清澤竟然回來了。

六年前，我對他一見鐘情。

於是我挾恩圖報，強逼他與我成婚。

我曾承諾他，隻需要待在我身邊一年，我會寫下和離書，放他自由。

可是，後來，我食言了，他大抵是恨極了我。

邊關那一戰，我自知凶險萬分，便尋了由頭把他趕回侯府，卻並沒有如願給他自由之身。

“孟清澤，你是我的夫君，生是我陳昭昭的人，死是我陳昭昭的鬼，要自由，除非我死。”

如今我真的戰死沙場。

他一定很開心，開心終於擺脫了我。

靈堂上，我五歲的女兒一身縞素，正怯怯地看著他。

我著急地看著女兒，想要把她推到孟清澤的身旁。

快上去認父親啊，以後他便是你的依靠。

如今鎮北侯府滿門忠烈，除了幾個忠仆，女兒已經沒有了親人。

我不知道孟清澤會不會留在侯府，可是，有他在這個世上，女兒至少心裏有一個去處。

可是，從未見過孟清澤的女兒，就那樣呆呆地看著他。

幸好宋媽出來了，她看著孟清澤滿臉激動，不住地擦著眼淚。

“姑爺，你終於回來了，小姐她，她去了。”

說著她趕緊推了推了女兒。

“小小姐，這是你的父親，快叫爹爹。”

女兒沒有上前，反而推後幾步，躲在了宋媽的身後。

她小小的臉上滿是淚水。

我知道她其實已經認出了孟清澤，也知道他是她的爹爹。

三歲時，她被三公主恥笑她沒有爹爹。

她哭著摟著我的脖子問我，別人都有爹爹，為何她沒有。

於是，我就拿出了孟清澤的畫像給她看。

告訴她，她的爹爹是京城裏最好看最厲害的男兒。

怕她難過，我騙她，她的爹爹也很愛她，隻是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去做，所以沒有待在家。

他以後會回來的。

於是她開始一天又一天地盼著她的爹爹。

如今孟清澤終於回來了。

她卻不敢上去相認了。

宋媽急了。

她抱起了女兒，徑直走到孟清澤的身旁，要把女兒塞到他的懷裏。

“姑爺，這是你的女兒，孟思清，小姐說了，思是思念的思，清是姑爺的字。”

“姑爺，小姐對姑爺情深義重，如今小姐她，她走了，如今你回來了，小小姐也不必孤苦無依了。”

孟清澤一時無措地看著女兒，木婉兒拽了拽他的衣角，他不再看女兒。

像是下定了決心。

“宋媽，陳昭昭有沒有留下和離書？她答應過我，有一天她會放我自由的。”

女兒低著頭不看孟清澤，她隻捏著袖口我親手給她繡的青竹。

眼睛紅紅的。

顯然她能感受到她日盼夜盼的爹爹並不在意她。

我心疼地想要緊緊地抱住她。摸摸她柔軟的發頂。

可是，我卻隻是穿透了她的身體。

宋媽抱著女兒的手都在顫抖。

她梗著脖子，眼睛紅得嚇人，看了孟清澤身旁的木婉兒一眼。

“姑爺，我家小姐當時出發的急，並沒有留下什麼和離書。”

說著把女兒塞進孟清澤的懷裏。

孟清澤後退幾步，不去接。

“宋媽，我並不欠陳昭昭的。”

女兒頭低地更低了，緊緊盯著自己的小手。

宋媽的手緊緊攥著，哽咽地說道。

“姑爺，你別忘了，我家小姐可是為國戰死的，你也是景國人，整個景國人都欠我們家小姐的。”

“姑爺，既然你回到了侯府，你覺得你還能出得去嗎？”

我歎著氣看著府兵圍住了孟清澤。

他清俊白皙的臉漲的通紅，他咬牙切齒地罵道。

“陳昭昭，你欺人太甚。”

聽到我的名字，女兒捏緊了小手。

她倔強地不肯流出眼淚。

“我娘親才不是壞人。”

“我娘親是最好的人，是景國的英雄。”

孟清澤愣住了。

女兒邁著小短腿跑進了我的靈堂。

她呆呆地把小臉貼在我的棺槨上，傷心地大哭起來。

“娘親，你騙清清，爹爹不愛我。”

此刻我的心比死時射中心臟的那一隻隻利箭還要痛。

我曾經無數次地想象過，孟清澤看到女兒，可能會有的反應，卻從來沒有想過，他真的會對女兒半點親情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