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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她急聲厲色地嗬斥著讓我閉嘴，眼白急切地往四周滾動，像是要好好看看周圍有沒有其他人的影子。

隻是這個其他人是誰，隻有她自己知道。

我看著她扔掉自己手上充當盲杖的棍子，挪著小腳在四周轉著圈：「術業！術業！你要是回來了就跟媽打聲招呼，媽這些天很想你啊......術業！」

我剛要提醒我奶，爸爸其實已經死了。

我剛要說出口的話，卻在看到奶奶眼眶下的淚水時，徹底咽在了肚子裏。

我的印象中，奶奶一直都是一個女強人。

她雖然眼盲，但幹活能力沒的說。

為了讓我爸上學，她一個人靠著給人家縫衣服、編竹筐轉取微薄的收入，硬生生將我爸供成了大學生。

但我爺爺鬼迷心竅，看我媽要的彩禮少，沒經過我奶和我爸同意就定下了這樁親事，雖然是包辦婚姻，但我爸媽其實過的非常恩愛，是十裏八鄉出了名的模範夫妻。

除了我奶時常埋怨。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我奶掉眼淚。

她幾十年的悲傷和痛苦，在知道兒子有可能失蹤的時候沒有壓垮她，但當她知道失蹤半年的兒子有可能回來時，她的脊背徹底彎了下來。

或許我爸就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柱了。

我奶的嗓音逐漸變得沙啞，原本幹淨的臉也在數次的跌倒中成了花貓，我不忍地別回頭，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告訴她：「奶奶，我爸已經死了！」

我奶轉向雞圈的動作一頓。

滿是皺紋的臉在一瞬間變得扭曲，那雙沒有瞳孔的眼睛死死盯著我：「你說什麼？」

她的聲音刺激得我頭皮發麻。

我再也不敢說一個字。

可奶奶卻沒有再逼問我，茫然的視線穿過草垛和密密麻麻的烏雲，最後停留在已經荒廢的地窖上。

良久，我奶抹了抹臉上的淚水：「盼弟，今天的事情誰也不準告訴......你回去好好吃飯，晚上不準從房間裏出來。」

我驚恐地點了點頭。

5.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預料中的爭吵和質問並沒有到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和諧氛圍。

我忍著滿腹狐疑吃掉眼前的食物，在媽媽挎著籃子跨出門的時候忍不住拽了拽奶奶的衣服，奶奶無神的眼珠滾動兩下，最後定格在我身上。

我一直不太敢和奶奶對視。

我低下頭支支吾吾地：「奶奶，你昨天不是不讓我出房間門嗎？你跟我媽到底怎麼了，怎麼今天......今天對我媽這麼好？」

我奶意味不明地笑了兩下，但我隱約覺得她的笑聲中帶著嘲笑：「我昨天跟你媽聊了聊，從今以後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裏吧，你媽沒有任何問題。」

還沒等我說話，她就逃也似地回了屋子。

我收拾桌子上的碗筷，有些心亂如麻。

明明昨天奶奶對媽媽還那麼不滿，甚至在知道我看見爸爸後急聲厲色地要去質問我媽，今天態度怎麼就轉變得這麼快呢？

我忍下心中狐疑，將碗筷放回了架子。

可就在我準備轉身離去時，我忽然看見櫃子旁詭異的暗紅色。

我有些好奇地蹲下身子。

在確定我奶回房間睡覺之後，我用食指撚了一點暗紅色的土壤，放在鼻尖下聞了聞。

是血！

我家這幾天沒有殺過家禽，上哪裏來的這麼大一灘血？

這血看起來也很新鮮。

我腦子裏嗡嗡作響。

有什麼念頭快要浮現。

我大步穿過門堂，來到後院。

廢棄的箱子旁滿是蠅蟲。

我甚至能聽見自己心臟狂跳的聲音。

顫抖的手抬起緊閉的箱子。

裏麵的景象頓時讓我屏住了呼吸。

箱子裏，剛才還站在我麵前告訴我放心的奶奶，如今渾身是血地躺在箱子中。

奶奶在這裏？

那剛才跟我說話的人是誰？

是我媽殺死的奶奶嗎？

我媽......真的是壽屍嗎？

悶熱的天氣卻讓我遍體生寒。

靈光在我腦海中閃過。

或許......有個人知道答案！

6.

茅草屋被煙籠罩著，縫屍匠的臉就隱藏在煙霧後，讓我有些看不清他的眼神。

啪嗒。

我渾身一抖。

縫屍匠放下手裏的煙槍，正色道：「你自己也感覺到你媽不對勁了？」

我點點頭。

縫屍匠歎了口氣，起身打開屋子裏唯一值錢的櫃子，我能清楚地看見裏麵放的是幾張皮。

縫屍匠在縫屍的時候經常會用到豬皮。

但我還是被眼前的場景駭得頭皮發麻。

直到我驚疑未定地看到縫屍匠將最底下的皮放到了蛇皮袋子裏。

即使是匆匆一眼，我也能看出來那塊皮和箱子裏其他皮不一樣。

縫屍匠將蛇皮袋子放到我腳下。

「你奶奶之前說的可能沒有錯，你媽可能真的有問題......壽屍這種東西白天看起來和人沒什麼兩樣，晚上在燈光之下就會露出馬腳，要是你還懷疑你媽，就在十二點的時候把燈油抹在她臉上......」

煙槍敲了敲我身邊的袋子。

「這袋子裏放的是熊皮，你今天晚上要是不放心的話可以把熊皮披上......記住，聽到任何聲音都不要出門，因為你聽到看到的都是壽屍想讓你看到的。」

我表情嚴肅地點了點頭。

然後抱著蛇皮袋子準備回家。

縫屍匠忽然叫住我。

我疑惑地回頭。

他的臉忽然在一瞬間變得猙獰，卻在我仔細看的時候恢複原狀。

「盼弟。」

「熊皮一定要披緊，就算有人要你脫下來，你都不要脫。」

7.

回家的時候，我竟然遇到了神色匆匆的媽媽。

她手邊的籃子已經被填滿，可還沒等我仔細看籃子裏到底是什麼東西，我媽竟然攥住了我的胳膊：「誰給你的袋子？」

她的聲音不像以前溫潤，反而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威嚴。

讓我無端想起了我爸。

縫屍匠的話在我腦海中浮現。

我拽住媽媽想要扔掉蛇皮袋子的手：「這是村頭傻子給我的東西，你不能扔掉它！」

啪！

我媽狠狠給了我一巴掌。

我有些錯愕地看著媽媽濕潤的眼角，她失望地看著我：「盼弟，我沒想到你竟然會撒謊。」

我心頭猛的一跳。

她怎麼會知道我撒謊？

難道縫屍匠把事情都告訴她了？

這個念頭剛一出來，就被我自己打上了大大的叉號。

我媽拽著蛇皮袋子，將那塊熊皮拿了出來。

她拽著我的頭發，讓我仔細看看。

在看到那塊皮的時候，我有點頭皮發麻。

我並不知道這塊皮是不是熊皮，但那樣柔軟的皮膚質感和那樣細膩的紋理，怎麼看都像是......人！

我媽的臉映在我驚訝的眼底。

「就算不知道是什麼皮，也知道不是熊皮吧。」

我一時間有些吃驚。

為什麼媽媽知道縫屍匠給我的是“熊皮”？

我媽似乎是看出了我的錯愕和驚訝，臉上露出嘲諷似的笑容：「你聽說過壽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