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隻上岸做人的黑鰭鯊。
給人類當好幾年替身後,我身心疲憊。
隻想帶著孩子重返大海。
就在我準備麵朝大海一躍而下時。
曾經高高在上的總裁、影帝、歌王三人,前仆後繼地卑微哀求我。
他們求我不要離開,不要帶著孩子離開。
他們都以為自己是孩子父親,想方設法留我在身邊。
但其實,黑鰭鯊是可以無性繁殖的。
01
謝秉文愛我如命。
人人都說我長得像他逝去的白月光——喬阮阮。
可謝秉文雙手捧著我的臉,無比虔誠。
他說我才是他的未來,喬阮阮已是過去。
為證明他所言非虛,無論我怎麼鬧,謝秉文總是會好脾氣地幫我收拾爛攤子。
終於我深信不疑。
直到婚禮前一晚,我和謝秉文溫存彌留之際,他低聲呢喃喊我阮阮。
我渾身血液瞬間凝固,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喬阮阮,自我上岸起,就威脅我整個魚生的人類。
謝秉文絲毫沒察覺不對,翻身把我摟進懷裏。
我忽然鼻尖一酸,有點想家了。
於是我躡手躡腳跑到童童房間,問她願不願意跟著我回海底姥姥家。
小家夥興奮地點點頭:「媽媽去哪我就去哪!」
有了童童這這句話,我們連夜收拾好行囊,匆匆吃過早餐就出發前往海灘。
我是隻黑鰭鯊,已經記不清我在海裏有多久沒過上張嘴就是食物的日子了。
我牽著童童的小手,一步步朝海裏走去。
走著走著,我有些恍惚,總覺得眼前場景有些似曾相識。
海水剛淹過小腿,背後忽然傳來一聲冷笑。
我下意識回頭。
是江欽,新一屆歌手大賽冠軍。
也是第一個與我糾纏不清的人。
第一次遇他見麵,是在海邊。
他正坐在礁石上望向遠方發呆。
直到看見我,他瞬間紅著眼呆愣在原地,盯我許久後,江欽逐漸鬆了口氣。
得知我無處可去,他毫不猶豫地把我帶回家。
他家有個錄音棚。
錄製歌曲時,他總會讓我穿上白裙,坐在暖黃色懶人沙發上揮舞著熒光棒。
這樣能使他開心,我甘之如飴。
後來我才知道,他一直把我當做喬阮阮的替身。
我開始反抗,開始跟他對著幹,他白月光愛聽浪漫流行歌,我偏愛聽熱辣搖滾曲,白月光不能吃麻吃辣,我抓起花椒辣椒就往嘴裏塞。
我告訴他,何夏就是何夏,不會是任何人的替身。
這顯然惹怒了江欽,他歇斯底裏地怒吼,讓我收拾東西滾蛋。
就在我準備離開時,他還死死攥著我手腕,咬牙切齒地說道:「隻要你聽話,我可以娶你。」
這是他第四十九次要求我聽話,而娶我,仿佛是他做出最大的讓步。
而此時此刻他正雙手抱胸,一副看戲模樣:「何夏你出息了,學會尋死覓活了。」
也不知道哪來的自信,他篤定我不會跳。
02
我沒有搭理江欽,人類的苦,我吃得夠多了。
江欽還在說個不停。
「你不該跟阿阮比,活人怎麼能跟死人一樣,你別老是耍性子。」
「要不是你跟阿阮長得相似,你又怎會入我的眼?」
「你現在要是回來,我可以原諒你,以前的事就當.....」
江欽的聲音戛然而止,隻因在他的視線裏,我帶著孩子一躍而下,幹脆利落地跳進海裏。
身後響起江欽撕心裂肺的呼喊聲。
海麵激起浪花,我嗆了一口海水,隨即在海裏大口呼吸起來。
已經三年沒有看見媽媽了,她原先就強烈不同意讓我上岸,可還是坳不過我。
想起陸地三年的日子,以後,我一定好好聽媽媽的話。
身體正在逐漸發生變化,我緊緊抱著童童,怕她還不適應入海。
可下一秒,身體變化被硬生生打斷,我被人攔腰抱起,童童也被江欽的助理撈起來,一上岸,童童就止不住咳,吐出好些海水。
童童還是幼鯊,無法快速在海陸兩者之間切換,這樣隻會傷害她的身體。
我瞪著眼前的男人,憤怒地問道:「江欽,你要幹嘛?!」
江欽難得紅了眼,渾身微微顫抖,我竟然在他臉上看見一絲難以察覺的痛苦。
他閉上雙眼,聲音似乎有些哽咽,「何夏你贏了,我承認你有些手段。
「回到我身邊吧,別嫁給謝秉文。
「我答應你,以後不會再逼著你做你不喜歡的事。」
我嘴角扯著笑,問道:「那你能把你和喬阮阮的合照刪了嗎?能把心搬空讓我一個人住嗎?」
江欽一愣,眼底片刻溫情消失不見。
我奮力掙紮從他懷抱中離開,接著說道:「你根本做不到,既然做不到,那我求你放過我。」
說完便以極快的速度從助理手中搶過孩子。
趁著眾人沒有反應個過來,我和童童再次一頭紮進深海裏。
海水濺在江欽臉上,也許是有了撈人經驗,他這次反應很快,直接把我和童童從海裏一把拎起。
他像是心有餘悸,眼神落在我身上,有些複雜。
隨後江欽強行把我扛進車裏,不允許我再靠近大海一步。
童童則是被江欽助理送往醫院檢查,畢竟還是小孩子,折騰不起。
江欽坐在身邊,看我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有些生氣,報複性地往江欽大腿上擰了一把。
服了,家門口近在眼前,我卻回不去。
江欽卻沒半點反應,似乎我擰的不是他一樣。
他一改常態,把浴巾蓋在我身上,捂著我的手哈氣。
見我身體逐漸回暖,他悶悶開口道:「再怎麼耍小性子也不該拿生命開玩笑。」
狼哭耗子假慈悲。
我冷笑一聲,別過頭不想再看見他。
江欽眼睛黯淡下來,神情落寞,頭緩緩垂下,似乎在為我不在意他而難過。
我不禁有些好笑,難過什麼呢?
上岸後,我第一個愛上的人,便是江欽。
那是他還不是歌王,隻是一名小有名氣的歌手。
他參加歌手大賽需要保護嗓子,我隻要有空就會熬上銀耳雪梨湯,親自跑到拍攝場地,在他排練結束時一口一口喂給他喝。
比賽中他被對手淘汰,為了讓他複活,我明天睜開眼就在互聯網上活躍,以他名義捐贈愛心公益,吸引大批量粉絲給他投票複活。
後來經過不斷努力,他成功拿下冠軍,被粉絲稱作新晉歌王。
江欽上台頒獎時,他滿眼裏都是我,含情脈脈地注視著我。
很奇怪,看我似乎又不是看我。
直到我偷偷瞞著他,打開他當做寶貝似的U盤,看見了喬阮阮頂著和我一模一樣的臉和江欽合照,我才知道,他一直在我身上尋找另一個人的影子。
而如今我已經不在意他了,既然他愛的是喬阮阮,又何必為我這個冒牌貨難過?
想到這裏,我閉上雙眼休息。
車子猛地刹住,慣性衝擊使我這個人往前傾,眼看就要撞上車載屏幕,江欽眼疾手快地拉住我。
江欽罵罵咧咧:「是哪個不長眼的。」
我抬眼往車頭望去,瞳孔驟然緊縮。
是宋觀硯,人氣頗高,常年占據影帝稱號,也是我的第二任男友。
03
車子停靠在馬路邊。
宋觀硯緊張快速地拍打著車窗,示意我打開車門。
江欽暗自罵了聲,隨後又有些緊張地觀察我的反應。
我麵無表情,打開車門,宋觀硯連忙把我拉下車,上上下下環視我一遍,聲音帶著急切:「夏夏,你沒事吧?沒磕著摔著哪裏吧?」
確認我沒有受傷,他把我緊緊地摟進懷裏,頭埋在我的肩頸處。
「我差點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當我看見熱搜,發現要跳海的人是你,我瞬間六神無主了,夏夏.....」
宋觀硯說話時有些含糊不清,似乎還沒緩過神來,怎麼也不願鬆開手。
江欽跟著我身後也下了車,把我從宋觀硯懷裏拉至他身後。
隨後他朝宋觀硯逼近,從兜裏摸出根煙,叼在嘴裏,不滿地說道:「宋觀硯,何夏怎麼樣跟你沒關係吧?」
「這話輪不到你跟我說,你又算什麼東西?」
宋觀硯絲毫不退縮,上前推了江欽一把,拉扯中,煙掉在地上。
二人之間劍拔弩張,連帶著空氣中都充滿火藥味,一觸即發。
而他們二人,都是為了我。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隨即二人目光被我吸引。
「看你們這樣子,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你們都愛慘了我。
「大家都是成年人,別裝了,你們隻是找不出比我更像她的人。」
我抬起頭,指著自己對宋觀硯問道:「你看清楚了嗎?我是何夏,不是喬阮阮。」
原本宋觀硯那雙飽含愛意的桃花眼瞬間變得明亮,甚至還往後退幾步,拉開我與他之間的距離。
這是知道我不是喬阮阮,清醒過來了?
我臉上笑容更甚,對上宋觀硯的目光,接著開口說道:「人在的時候你不好好珍惜,死了反而上趕著追憶,靠傷害別人去填補自己內心的情感創傷,宋觀硯,你真賤。」
宋觀硯不悅地皺起眉頭反駁著我:「那你呢?」
「什麼?」
我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你不也一樣,靠別人去填補內心的情感創傷,不然為什麼你和江欽分手不到兩個月就找上了我?和我分手不到三個月又找上了謝秉文?你敢說你的心完全幹淨?」
宋觀硯整個人背對著光,臉色陰沉,眼神晦暗審視著我。
「何夏,你挺臟的。」
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難過、不甘、屈辱、但更多的是憤怒。
我毫不猶豫,反手甩了一巴掌在宋觀硯臉上,五個巴掌印迅速在他臉上漲紅。
「我敢說!我沒有對不起你們任何人!是你們一個個帶有目的接近我,把我捧在手心愛我寵我,最後告訴我,能得到如此殊榮全仰仗長得像我的人!
「有時候我都在想,喬阮阮真是死得好啊,以後她再也可以不用遇到你們三個顛公。」
宋觀硯和江欽兩人同時黑下臉,宋觀硯出聲警告我:「閉嘴!」
我仍舊不依不饒。
「你說愛她,那你怎麼不殉情?
「還找相似的女人說白頭到老,真是侮辱她又.....」
我話還沒說完,宋觀硯揚起手,一個巴掌打在我臉上。
力氣大到讓我臉頰疼得幾乎麻木,耳朵甚至一陣轟鳴,連著頭一起疼。
我又有些恍惚了,有些站不穩,踉蹌幾步。
宋觀硯眼裏閃過懊悔,下意識道歉:「對不起阮阮,我不是故意的.....」
嗬,我就知道。
跟江欽分手後,為了生存,我開始兼職給不知名藝人接機,靠扮演狂熱粉絲來賺取生活費。
在給一名藝人接機時,影帝宋觀硯恰巧也在機場。
人群湧動,他一眼看見了我。
與江欽如同一轍,他在我和眾人麵前失態,被有心狗仔拍下,發酵到網上。
原應該第一時間澄清,可宋觀硯直接發微表白。
明星緋聞變成公開撒糖,我再次可恥地悸動了。
答應跟他在一起後,我就被限製了自由,隻允許我在小區裏活動。
尤其製片人導演上門談合作,他都會緊張地把我藏起來。
直到後來我看見他的密碼是以喬阮阮名字縮寫字母為開頭時,我才知道,他和江欽愛上的是同一個人。
回過神,宋觀硯像是犯病一樣,不斷呢喃著對不起,不知道從哪裏掏出把瑞士軍刀,緩緩朝我走來。
他步步緊逼,我步步後退。
我求助地望向江欽,希望他出來製止。
可江欽麵無表情,絲毫沒有想要阻止的意思。
也是,我剛剛罵了他的白月光,記仇應該的。
害怕眼前的男人發瘋,我一直與他保持著兩米距離。
他進,我退。
就在我們雙方膠著不下時,路燈上的廣告牌正好墜落!
不偏不倚,正好砸到我後腦勺和肩頸處。
巨大的衝擊力讓我站不穩,直接躺在了地上。
我前麵挨了宋觀硯一巴掌,腦袋就已經有些恍惚,這一砸,直接讓我眼皮變得更加沉重。
頭昏眼花時,媽媽的臉若有若無地浮現在我眼前,她溫柔地摸著我的臉,對我說:「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我聽話地閉上眼睛。
04
濃重的消毒水味道充斥著鼻腔。
模糊的燈光在我眼睛晃啊晃。
醫生窸窸窣窣的說話聲讓我聽不真切,似乎還提到了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
創傷後應激障礙.....
我猛地睜開雙眼,愣愣地看著醫院天花板。
想起來了,我什麼都想起來了。
何夏就是喬阮阮,喬阮阮就是何夏。
原來,我一直是我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