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奸殺民女已是死罪,休要喧嘩!”
話畢,他被拖走了。
遠遠地,我還聽見他的聲音。
“宋薇在貴妃宮裏做什麼?當宮女?哈哈哈哈......她一定是來報仇的!”
“帶我去見貴妃,我要告發她,我為貴妃辦事十多年,我將功抵過......”
字字句句聽得我心底冰涼。
這一刻,我清晰地意識到,這個人留不得。
否則我前功盡棄。
我得找機會殺了他!
機會來得很快。
皇家秋獵,皇帝調了九成的人去獵場。
貴妃隨駕,我稱病留下,喬裝打扮去了大牢。
大牢看守鬆懈,我拿著從貴妃那裏偷來的令牌,一路暢通無阻。
我找到了那名犯人,將準備好的飯菜給他。
“貴妃讓我來看你,說會想法子撈你出去,你且安心。”
犯人信以為真,一邊吃飯一邊細數他為貴妃辦的事。
他最驕傲的,便是完完整整地將我哥的皮剝了下來。
“你不知道,那小子幾次要死,貴妃都命人用參湯吊著他的命,活著挨完了全程。”
“我的手一點都沒抖,那是我最滿意的一次剝皮,貴妃要是能把那人皮燈籠賞給我就好了......”
他吃完了飯,我拉下帷帽,盯著他說:“到了地下,記得給我哥賠罪。”
他愣住,瞪大眼睛指向我:“你!你果然是——”
他再也發不出聲音,踉蹌著跌倒在床上,眼睛平和地閉上,看起來像睡著了。
但他吃進肚子的蠱蟲,會將他啃得骨頭都不剩。
我收起碗筷,提步欲離開。
一轉身,幽深的過道裏佇立著一人。
他一瞬不眨地看著我,不知來了多久。
牢裏的人被清空了。
我與那人相對而坐。
我認得他,他是三年前的武狀元,如今的禦林軍統帥,林聰。
他朝我行了個大禮:“恩人!”
原來,他曾路過清溪村,身染疫病,也受過我哥的恩惠。
我愧不敢當。
林聰說:“那日偶然撞見,我便時刻留意恩人。恩人,你可知自己所行之事當誅九族!”
我苦笑:“我早就沒九族了,我和哥哥相依為命,但他也死了。”
若是沒有哥哥,我也早死了。
我生來體弱,父母早亡,奶奶嫌棄我是女孩子,身子又差,要將我溺死,是哥哥救下了我。
他在燈下笨拙地為我縫尿布,紅著臉向村裏的嬸嬸討教如何帶娃。
我不愛吃粗糙的麵糊,他就背著我,每天來回二十裏路,用做工的錢去換羊奶。
我萬般難養,但哥哥將我養得白白胖胖,人見人誇。
林聰緘默。
半晌,他道:“林某有身家老小,不能為恩人肝腦塗地,但能力之內,恩人若有吩咐,林某定不推辭。”
這是條死路,我不會拖無辜的人進來。
但我確有所求。
我起身跪下,鄭重其事地磕了三個響頭。
“將軍大義,如我有不測,我所願有三。”
“一願,將軍送永明宮的容妃娘娘出宮安置。”
“二願,將軍把長春宮的人皮燈籠送回清溪村,與我哥哥的屍骨葬在一處。”
“三願,將軍將我藏的銀票送給山裏的師父,百年之後,為她料理身後事。”
秋獵提前結束了。
因為貴妃忽然嘔血,血色發黑,肌膚開始潰爛。
她回宮前,我把令牌放回了原處。
貴妃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問責我:“你對本宮做了什麼?!”
我早有說辭:“不瞞娘娘,轉胎本就是逆天而行,娘娘所受的苦,都是為了順利誕下皇子。”
貴妃順手將花瓶砸向我:“本宮有沒有說過,不許傷害本宮?!”
我頭破血流,卻端正地跪著,擼起袖子,露出和她一樣潰爛的手臂。
“娘娘用的藥,草民都在身上試過,待娘娘生產完,自會恢複如初,草民總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貴妃望向我的臉,約莫是想起來毀我容未遂的時候,喘著粗氣不吭聲了。
我照舊給她用藥。
九個月時,她的肚子大得像牛肚,身上的潰爛蔓延到臉上,麵目全非。
她的寢宮裏時刻傳出惡臭,不當值的宮人都遠遠躲開。
隻有我,不論白天夜晚,雷打不動地為她送藥。
她躺在華美的床上呻吟:“痛死本宮了!本宮要殺了你!”
我拿起匕首,不用火焰烤,不用烈酒噴,直接去剜她的腐肉。
貴妃叫得淒厲極了:“啊啊——”
我放緩動作,慢騰騰地,像在雕琢藝術品。
貴妃疼暈過去,我吩咐宮人:“娘娘臨近生產,需滋補身子,去燉些參湯來。”
參湯灌進貴妃的嘴裏,她悠悠睜眼,清醒地承受了剩下的一個時辰。
我不知道她有沒有在極致的痛苦中想起我哥,但我的恨意壓不住了。
反應過來時,我的刀尖抵在了她的脖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