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這妖後,殺了這妖後。”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高聲喝著,臉上的猙獰一覽無餘。
麵前的蕭瀾景,手中的劍直指我的胸口。
但我看得出他有一絲的猶豫。
既然他下不去手,那不如我來幫幫他。
我徑直往前走,胸口的血一點點溢出。
沒關係,能死在他蕭瀾景的手裏,我心甘情願。
在倒地的那一刹那,我分明看見蕭瀾景眼尾的一滴淚。
是為我流的。
人之將死,想到的都是此生最美的回憶。
於我而言,此生我沒有任何留戀。
隻是惟願時間能永遠定格在我認識蕭瀾景的那一瞬間。
......
我叫沈若凝,是北離國的皇後,也是這些臣子口中的妖後。
我本是大梧宰相的女兒,卻被父親獻給了大梧皇上做妃。
後因大梧兵力薄弱,不敵北離國的攻打。
我又輾轉被贈與了北離皇上,作為大梧向北離求和的誠意。
哪怕我千百個不願意,卻還是被父親以死相逼。
他要我必須保全他的仕途,保全他兒子的前程,保全我們沈家的榮耀。
於是,我隻身一人,踏上了去北離的路。
想必這次離開,就在也沒有回來的可能。
哪怕是死,也隻會死在北離那片陌生的國土。
我有一心悅之人,無人知曉。
我與他一麵之緣,就是在大梧,我曾被當街戲辱,那人救下了我。
可我不知他的名字。
後來,我讓丫鬟百般打聽,也尋不到有關他的絲毫訊息。
從此,他便在我的世界裏消失了。
直至我來到北離,我才再一次遇見了我心心念念的人。
原來他叫蕭瀾景,是北離國的攝政王。
再一次的相見,是皇上設的百花宴。
隻是這一次,我的身份確是北離國皇上最受寵愛的妃嬪。
我小心翼翼地躲閃,隻願蕭瀾景看不見我,甚至是希望他從未記得我。
誰知皇上突然攥住我的手,要我給攝政王添一杯酒。
那幾步路的距離,於我而言,好似過了一個光年。
漫長而又艱難。
我將斟好的酒,略帶顫抖地遞向蕭瀾景。
與他目光相視的那刻,我能察覺到他眼神中的一絲困惑迷離。
“攝政王,你這氣勢怕是嚇到了朕的愛妃。莫不是與愛妃相識?”
“皇上說笑了。臣一粗鄙之人,哪裏會識得皇上的愛妃。”
蕭瀾景漫不經心喝下了酒,隨後便找了個由頭先行離開了。
他說與我不相識,真好,至少我不想以這樣的身份與他相認。
可是,在聽到他說不相識的時候,我的心底還是會失落。
或許,他真的不記得我了。
後來的數次相見,蕭瀾景的言行舉止皆合乎禮製,沒有絲毫的僭越。
哪怕是我幾句簡短的寒暄,他也回答的幹脆利落,轉身便離開。
可我初到北離,入了北離皇上的後宮。
這裏的妃嬪對我充滿敵意,她們嫉妒我的麵容和皇上的恩寵。
想盡各種辦法打磨我的銳氣。
言語裏的譏諷,當麵的羞辱。
甚至還會動手,賞一巴掌。
再後來,皇後毒害我的事情敗露,被皇上奪去了皇後之位。
順理成章,他將我封為了新的皇後。
為此,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皆認為皇上被我迷了心智,說我是禍國殃民的妖後。
隻有蕭瀾景一言不發。
再後來,皇上突然暴斃。
更加坐實了我妖後的稱呼。
朝堂上,他們高聲喊著,必須要除掉我。
“攝政王,殺了她,殺了這個妖後。”
“攝政王,動手啊,難道你也被她迷惑了嗎?”
不,我不能讓蕭瀾景因為我受此非議。
我一步步地往前,直到蕭瀾景的劍插入我的胸口。
再睜眼時,映入眼簾的是我熟悉的閨房,還有從小侍候我的丫鬟菱兒。
“小姐,你可算醒了,你知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把菱兒嚇壞了。”
菱兒的臉上滿是擔憂。
“你叫我什麼?小姐?這裏是宰相府?”
“小姐,你說什麼胡話,這裏就是你的家呀。”
這一刻,我才確認,自己重生了。
我緊緊拉著菱兒的手,詢問著我父親是否將我獻給了大梧皇上。
菱兒雖是一臉不解,卻還是搖了搖頭。
我長籲一口氣,感歎一切或許還來得及。
既然重生一次,我想為自己爭取一回。
我拉著菱兒一同去了當初那條自己被蕭瀾景救了的長街。
期許能夠場景重現,再次遇見蕭瀾景。
隻是接連幾天,他都沒能出現。
就在我不抱希望時,反而蕭瀾景出現了。
他依舊如同上次那般救了我,依舊沒有留下姓名。
看著他漸遠的背影,我還是決意喊了出來。
“我叫沈若凝,記住了,是沈若凝。”
蕭瀾景有一瞬地駐足,很快便消失在了街角。
丫鬟菱兒拉了拉我的衣袖。
“小姐,哪家小姐像您一樣在外高聲大喊啊,這若是被老爺夫人知道了,恐怕免不了一頓訓斥。”
從小到大,我都是按照父親的教誨行事。
言行舉止不敢有一絲的偏頗。
可重生一次,我想讓蕭瀾景知曉我的心意。
哪怕他不喜歡我,至少我也不再有遺憾。
從那日起,我便每天都在那條長街等蕭瀾景出現。
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的被我等到了。
“公子,上次還未答謝你的搭救之恩,我是沈若凝。”
蕭瀾景隻是簡單應了聲,便疾步離去。
日後的每次想見,我都會提及自己的名字,隻為蕭瀾景能記住。
“公子,我是”
“沈若凝,你已經說了很多遍。”
蕭瀾景冰冷的語氣裏沒有絲毫的溫度。
可在我聽來,卻格外的溫暖。
我亦步亦趨地跟在蕭瀾景的身後,學著他疾步快走的模樣。
突然,他停了下來,我毫無防備地撞上了他的背。
“沈小姐,你已經道過謝了。”
我自是明白他話中的含義。
“公子,我還不知你的名字呢?”
我微微探身,試探性地問道。
“蕭瀾景。姑娘既已知曉,就莫要在跟著我了。”
我識趣地點著頭,隨後便離開了。
回府的路上,我的臉上一直都掛著笑。
菱兒還一路調侃我,說她家小姐心裏怕是長了草。
一路的歡喜卻在我踏入家門的那刻,消失殆盡。
爹和娘跪在地上,爹手中舉著的是那道我害怕不已的聖旨。
“恭喜姑娘,真是難得的好福氣。姑娘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傳旨的公公說罷,便麵帶笑意離開了。
“父親,女兒不願入宮。”
那是我第一次在父親麵前,展露脆弱。
也是第一次吐露自己的心聲。
父親回望著我的臉,眼神裏滿是堅定。
“凝兒,你必須入宮。”
父親的話,字字誅心。
手裏提的糕點散落了一地,整個宰相府寂靜地鴉雀無聲。
“父親,我若執意不肯呢。”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打在我的臉上。
“我勸你最好死了這條心。”
為了不入宮,我嘗盡了各種辦法。
裝瘋賣傻,甚至以死相逼。
可換來的隻有父親的一句:
“你就算死,也得入宮。”
那一刻,我的心仿佛結了冰。
此刻,我想見的隻有蕭瀾景。
我蜷縮在街角,等著蕭瀾景的出現。
揚揚灑灑的雪落在我的臉頰,打濕我的頭發。
不知過了多久,我頭頂的那片天空,好像雪停了。
抬眸間,我麵前出現蕭瀾景的身影。
一把傘高高舉在我的頭頂。
見到蕭瀾景的那一刹那,積攢許久的情緒終於爆發。
眼淚止不住地流。
蕭瀾景沒有任何的言語,隻是撐著傘,任由我拽著他的衣角哭泣。
“蕭瀾景,你帶我走吧。我真的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