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

她還不知道我死了，我不想讓她知道，她會難過的。

房子被打掃得一塵不染，除了女兒，沒有人在家，霍關迦也不在。

他本來就很少歸家，比起和我們母女二人的相處，我想，他更樂意去學校的宿舍和學生們討論他的專業。

女兒還呆在她的房間裏，她已經三十多歲了但還總愛和我撒嬌。

她不願意結婚，我卻總盼著她能找到一個伴，至少那樣不孤單。

她說不，她害怕找到和他爸爸一樣，一個不歸家的男人。

清歡正伏在桌上帶我出去旅遊的規劃，那一直是我的夢想，隻是家裏的人沒有時間。

我在她的計劃表裏還看到了霍關迦的名字。

也難怪，她一直是喜歡她這個父親的，哪怕對她來講霍關迦並不是一個慈愛的父親。

但不可否認的是，霍關迦在他自己的領域是一個極其亮眼的人，不然，他也不能在四十歲的年紀就當上教授。

我想起霍關迦最後一次來醫院看我的時候，那已經是一個月之前的事了。

當時，他剛忙完手裏的項目，央不住清歡的苦苦哀求，他來醫院探望我。

來得倉促，除了人，他什麼也沒帶，但我還是很高興，我以為不管怎麼說，他都還記得我。

他說了沒兩句話就要走，我怎麼挽留他，他也不聽，

他說學校裏的項目忙，清歡反駁他說，

“明明項目都結束了我才敢讓爸你過來的。”

霍關迦不說話了，他在用沉默表達自己的拒絕。

清歡這個當女兒的都知道去問問我病情的情況，而我的丈夫對我的身體毫不關心，一直著急離開。

我以為他對誰都這樣，直到薛知珠不小心出現在我的病房。

我第一次看見霍關迦愣神的樣子，他像一個毛頭小子，在薛知珠關心他的時候，撓頭不敢說話。

他們之間甚至還有愛稱，霍關迦叫她薛妹妹，薛知珠稱呼他霍哥哥，他們親密的叫完彼此的名字之後，還會纏綿的對上眼神。

我一下知道了薛知珠的身份，那個霍關迦被迫離開，一直放在心上，念念不忘的初戀。

我的心臟微微酸痛，絕望，麻木的情緒像海水把我裹挾起來，可我還要微笑著麵對他們二人。

清歡還在這裏，我不能讓她看出不對勁。

“關迦，不介紹一下這是誰嗎？”

我從未以這種平淡的語氣和霍關迦說過話，他什麼也聽不出來，或者，他根本不在乎。

霍關迦手足無措的衝我們介紹薛知珠的身份，隻字不提他們之間的過往。

他讓清歡叫薛知珠阿姨，讓清歡要向薛知珠學習，他稱讚說薛知珠是新時代偉大女性。

我知道，他被擁有優雅外表的薛知珠嬸深深的迷住了。

就像他還沒和我結婚的時候一樣。

畢竟，那是霍關迦埋在心底的白月光，他和我在一起多少年，他就默默惦記了薛知珠多少年。

如果不是當年霍關迦下放到鄉，遭人嫉妒，受人設計和我有了肌膚之親，他也不會娶我。

所以，哪怕霍關迦並沒有把我當成他的妻子，我還是感激他的，如果沒有他，我也不可能有機會離開農村，過上現在的日子。

隻是，我有些說不出的難受，我和他生活了四十年，我從未聽過他用那般親密的語氣叫過我的名字。

沒有想到，一個月之前並不愉快的一麵，成了我和霍關迦之間最後的一麵。

也許，在和薛知珠相遇的那一刻起，我的結局就早已注定。

我隻是不知道，

我的死，

霍關迦參與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