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凱旋的白月光回國了。
她當年唯一的遺憾,就是沒和謝凱旋在一起。
這次,她主動追求我的丈夫。
三周年那天,我在餐廳等到夜色降臨也不見他。
而他在跟白月光約會。
我平靜的通知係統:「幫我脫離這個世界吧。」
隻是後來,當我死在他懷裏時,他露出的絕望脆弱不作假。
我朝他一笑。
按係統設定,我會死在他手上。
讓他拿一輩子贖罪。
1
我是女配穿書來的這個世界。
拯救男主、讓男主愛上我,再跟我結婚,最後我才能回到原來的世界。
但是,當謝凱旋向我求婚之後,我猶豫了。
係統問我;「你是想回到原先的世界,還是留在這個世界。」
我看著站在我身旁溫潤如玉的男人。
他會在彬彬有禮的招待來賓的間隙,用滿含愛意的眼神看向我。
我猶豫了。
雖然謝凱旋隻是一本書的男主,一個紙片人,但是這八年來,我們是真心相處、真心相愛的。
人心是血肉長的。
我無法想象,如果在婚禮上我突然消失,他該有多絕望。
婚禮上,燈光閃耀,花團錦簇中。我看著謝凱旋含笑的眼睛,一字一頓對他說:
「以前我就說過,我是為了你才來到這個世界的,對我來說,你就是我的全世界。嫁給你,我很幸福。」
婚後,我跟謝凱旋夫妻恩愛,琴瑟和鳴。
他對我好極了,就像白手起家時的承諾一樣,甚至怕我疼,連孩子都說不要就不要。
直到女主從國外回來,我的美夢驟然停止。
看見女主出現在男主身邊的時候,我心中警鈴大作!
明明我已經攻略成功了,明明男主已經跟我結婚了,但當女主再次出現後,謝凱旋的目光又牢牢粘在了女主身上。
後麵沒過幾天,就是我們結婚三周年紀念的日子。
早上去公司前,謝凱旋還吻了吻我的額頭,柔聲說:「老婆,記得晚上一起過三周年。」
晚上,卻隻有我一個人如期到了情侶餐廳。
我看著一桌子冷掉的飯菜,定製的奶油蛋糕邊緣在融化。
像我們的感情,從校服到婚服整八年,一朝坍塌。
窗外已然漆黑一片,路上的行人也越來越稀少,襯得燈火輝煌的餐廳無比冰冷。
我給謝凱旋打了好幾個電話,第四個才接通。
他聲音淡淡地,「有事?剛才在忙。」
我皮笑肉不笑的反問:「忙什麼呢,都想不起你約的三周年餐廳了嗎。」
「老婆,真是對不住了,公司突然有事加班,等下我回來給你賠罪。」謝凱旋愣了幾秒,又毫不慌亂的向我解釋。
他語氣含笑,光聽這番話,似是夫妻間的調戲打鬧罷了。
若非我沒有看到他和周楚然挽手走入情侶餐館的照片。
我也就信了。
對啊,即使小說完結了,男主娶了別的人,他再次遇見女主時,還是無法克製的愛上了她——周楚然。
最可悲的是,我還知道了。
但是我無法挽回他的心。
當我想自欺欺人時,耳邊卻傳來俏皮女聲,「衣服都脫了,你快來。」
一時間,全身血液瞬間衝到頭頂,我的聲音驟然拔高:「謝凱旋,我們還沒離婚呢!」
他雲淡風輕地解釋,甚至還不以為然的笑了聲。
「老婆,你誤會了,是給楚然的貓洗澡。」
我閉了閉眼,指甲掐進肉裏。
「離婚吧。」
2
對麵沉默良久,像是不相信我的話一樣,謝凱旋半響嗤笑一聲:「許知淺,你威脅我?」
「都說了,我隻是在幫楚然的貓洗澡,你到底想怎麼樣啊,又不是說忘記三周年,我都說了晚上會回來補償你,你到底在作什麼啊?你都多大個人了,能不能像楚然一樣懂點事啊?」
「都多大個人了,還動不動就拿離婚威脅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拿喬,你一個孤兒,沒了我你怎麼活?」
對麵的話聽得我越來越心涼。
八年的感情,從校服到婚紗,對他來說可有可無,卻是我的全部。
到頭來就我還惦記著這些感情,就我念念不忘。
而這些,卻是他拿捏我的話語,把控我的手段,他斷定我離不開他。
電話什麼時候掛的我記不清了,最後耳邊傳來一串忙音後,我才發現我淚流不止。
我挖了一口奶油到嘴裏,鹹奶油帶著一絲苦澀滲透我的全身。
說來好笑,他記得給周楚然的貓洗澡,都記不得我們的結婚三周年。
看吧,再香甜的蛋糕都會融化,更別說,一個男人的心了。
「係統,幫我脫離這個世界吧。」
「檢測到宿主強烈想脫離小說世界的情緒,請問,您確定要脫離這個世界嗎?」
此前,我一直覺得係統的聲音太冷情,但是這會有了謝凱旋的對比,我才發現我錯了。
那個口口聲聲說愛我的男人,現在不惜用最刻薄的話來傷害我。
而我以為不近人情的係統,一直陪著我,甚至怕我後悔,還給我留有一路。
「我確定。」我的眼淚落在湯裏,鹹鹹的,入口冰冷。
擺脫這個世界,我就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了。
「宿主,您確定不掙紮一下嗎。」
我歎了口氣,翻出周楚然微博,是剛剛更新的動態,男主在給她煮菜。
熱氣彌漫,窗明幾淨。我的愛人圍著粉嫩嫩的圍裙,在給別的女人煮飯。
我歎了口氣,熄滅屏幕。
男主自幼金枝玉葉,即使跟我在一起的那些年,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
如果不是托周楚然的福,恐怕我這輩子都不知道,男主還會下廚。
「不了。」心死莫大於哀。
我一直自信於攻略男主的很成功。
我曾經真的認為,他很愛我,但現在我也真的認為,他也愛周楚然。
從他出軌那一刻開始,我的攻略就失敗了。
反正都是要死的,與其看著他們恩恩愛愛,不如讓我早些死吧。
「自主脫離開啟,請宿主注意,自主脫離一旦開啟,無非停止、逆轉!」
在係統一如往常的冰冷語氣中,我既然聽出來幾分同情。
「請宿主選擇一套死亡方式。」
聞言,我歪頭思考一瞬。
忽然淡淡一笑,卻像有無盡的悲涼。
「男主既然一直覺得我離不開他。」
「那就讓我死在他手上吧。」
我很好奇,那時他的表情該有多精彩啊。
3
從決定自主脫離的時候開始,我的身體就越來越虛弱了。
周五那晚,隻是空調的溫度稍低,我半夜就發了燒。
嘴唇幹涸到起皮。
我下意識呢喃:「凱旋......凱旋,水。」
半冷半熱間,我胸口悶得喘息不上,頭暈眼花,渾身乏力,咳了好一會都沒喝到水。
等終於緩過來後,我才想起。
我居然忘了,我已經習慣他自從周楚然回國後開始,夜不歸宿。
在周楚然回國的那天。
「係統,我為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個世界。」
「宿主,今天是5月27日,距離您離開這個世界還有六天。」
我光著腳,摸索著開燈,拖著沉重的身軀半死不活的到客廳倒水喝。
一時分神,水漫了出來,悄無聲息的沾濕了地板。
我頭重腳輕,不慎踩到水,狠狠滑倒!
「啊——」
伴隨我的尖叫聲,玻璃杯“哐當”一聲,砸在地上!
四分五裂!
而我則跌到撞到身後的桌子,右手想撐著地麵,卻壓進一片尖銳的玻璃渣中。
身後的疼痛、手心的鮮血讓我狠狠清醒過來!我無助的想找人幫助我,到頭來隻發現,手機裏隻存有謝凱旋的聯係方式。
我絕望的將希望寄托給謝凱旋,可惜他在我第四個電話的時候,直接掛斷。
手中的玻璃渣痛得我齜牙咧嘴,等我清理到一半的時候,他終於接了我的電話。
「許知淺,你倒底怎麼回事,你今天到底怎麼了?!你數數你今天一共給我打了多少個電話!」
「白天無理取鬧就算了,晚上呢?晚上又發什麼瘋,媽的要不要人睡覺了,你數數!這是第六個電話,我都掛了兩個!你還打個不停?」
「我都說了我在加班,加班,加班!你還要我怎麼樣?」
對麵不等我出聲就框框一頓輸出,拔高的聲音,帶著怒火滔天的不爽,如掌中的玻璃渣一樣,狠狠刺痛我。
等了半響,我才怯弱的出聲:「凱......」
「說話啊!十六個電話你到底想說什麼啊,啊?說話!」
不知是身體不適,還是被他話刺激的緣故,我全身瑟瑟發抖。
所有想說的話止於喉舌,停在嘴巴。
「沒事了......謝凱旋,我就想親自跟你告別,再見了。」
「許知淺!你搞什麼......」
對麵的聲音終於有了些慌張,不得說完,我直接掛了電話。
「係統,我想申請現在、立刻脫離!」
手機專屬謝凱旋的鈴聲瘋狂響起,我閉上雙眼,隨著這句話說完,鋪天蓋地的疲倦的困意席卷全身。
我意識墜入黑暗。
4
一片雪白,陽光刺眼,是消毒水的味道。
我努力睜開雙眼,以為回到了以前的世界,不想,一個熟悉的臉龐在我麵前放大!
是謝凱旋!
我絕望的看著他。
「係統!我不是離開這個世界了嗎!」我在心裏驚恐的問。
「宿主,您昨天是暈過去,並不是脫離成功哦!」
那張曾經說過無數甜言蜜語的嘴巴一張一合,帶著怒意滔天的火:「你有病吧!許知淺!拿死威脅我是吧?你能不能成熟一點?」
我目光空洞的看著他,緩緩開口:「謝凱旋,我們離婚吧。」
他目光微怔,隨後恐慌的鉗住我的手腕,緊緊的抱著我。
「你說什麼?」
「你要離婚?淺淺,不要鬧了好不好,我們好好的過日子不行嗎,你不要嚇我好不好,你一個孤兒,沒了我該怎麼辦啊。」
「淺淺,我們好好養傷出院好不好。」
我的淚水忍不住在眼眶打轉,狠狠捶打他的背,淚水浸濕謝凱旋的白襯衫的領子。
我嘴唇抽搐一樣,輕聲道:「來不及了,可是,可是來不及了......」
謝凱旋手足無措的給我擦眼淚。
低頭吻了吻我的額頭、眼睛、嘴角。
不想我反應更加激烈,我攥緊拳頭捶他:「你放開!嗚嗚嗚,你臟,滾開。」
謝凱旋狠狠抱緊我,一邊安慰的撫摸我的頭,一邊解釋。
他說,周楚然隻是他妹妹。
從小兩家一起做生意,青梅竹馬罷了。
周楚然剛從國外離婚,受到打擊想自殺,他一個當哥哥的不好不管她。
慢慢的,在他的安慰中,我劇烈的反應才安靜下來。
我就當這事,算了吧。
後麵他日日來照顧我,我們之間的感情似乎已經好如當初。
很快,我就出院了。
日子就這麼不急不緩的走著,直到有一天中午,我心血來潮給他燉了魚湯,想中午送給他。
作為婚後的一個促進感情的小驚喜。
路過那家他經常光顧,送我花的花店。
我想著送他一束玫瑰。
不料,下一秒,我本應坐在辦公室的丈夫衣冠楚楚的出現在我眼前。
準確來說,是推開了花店門,意氣風發的一手捧玫瑰,一手插褲袋走出來。
正當我帶著一些瑰麗的幻想時,他信步到副駕邊。
熟稔紳士的敲了敲車窗。
車窗拉下來,是一個精致年輕的熟麵孔,周楚然!
我的丈夫,在我的注視下,把花遞給周楚然,還彎腰朝他口中的“妹妹”吻了下去。
我如遭雷劈,一股惡心湧上心頭。
我轉身捂著嘴幹嘔。
路上行人帶著異樣目光注視著我。
手中的魚湯砸帶地方,哐當的發出一聲巨響。
可惜,人海熱鬧的嘈雜聲中,他們忘情的接吻,忘我,也忘我。
我蒼白的臉色上,冷汗淋漓,木然看著我的丈夫,伸出白皙修長的手中調戲一樣,溫柔的敲了敲她的額頭。
「乖。」
她似乎嬌嗔了幾句,一如當年我跟他一樣。
這些,都是他從前對我做過的啊。
他從我這裏練習到的一切溫柔,悉數給了周楚然。
那天,我把魚湯撿起來,丟進垃圾桶。
連帶對他的那份毫無保留的愛與信任。
毫不留情的丟掉。
5
當天,我匆匆去找了律師,開始擬寫離婚書。
又讓人把離婚協議書送到謝凱旋手上。
做完這些,我無處可去,無意間就走到了家門口。
開門後,意料之外,客廳的燈大開。
謝凱旋慵懶的躺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看見門開了,一下蹦起來了。
「淺淺!」
笑容滿麵的喊我,語氣溫柔,一如我在醫院臥病的日子。
看清是他後,我毫不留情的轉身拉門就走。
不敵謝凱旋牛高馬大,他按住複開的門,從後麵抱著我,低頭垂在我脖頸,用力嗅了嗅。
溫柔的好像真的很愛我一樣。
我眼眶瞬間泛紅,用力推開他,結果他翻過我,從前麵更緊的抱著了我。
委屈的喊:「老婆,你都不愛我了~」
我簡直被氣笑了,「謝凱旋你有病吧。」誰不愛誰啊!
誰背叛的誰啊。
我想走,他卻抱得太緊,好像要將我融入他的骨血裏一樣,掙紮不開。
「老婆都沒有好好吃飯,怎麼廋了那麼多~」
「老婆麵色怎麼那麼蒼白啊,都不紅潤了。」
「臉上的肉肉都沒了~」
我顫抖的推他,垂打他的背:「謝凱旋你到底在幹什麼!我都把離婚協議書送你麵前來了!」
「你不是想跟那個小青梅在一起嗎,趕緊簽了離婚書,我成全你們啊!」
謝凱旋想隻委屈的大狗一樣,趴在我身上,聞言,居然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老婆,你是不是誤會什麼啦,我隻喜歡你啊!我要是背叛你,天打雷劈!」
無論他說什麼,我都不相信他了。
我也知道無論我說什麼,他都會不以為然,想方設法的拉過話題。
絕望中,我問係統:「為什麼不能提前離開這個世界啊。」
係統拒絕:「宿主,因為你們相遇的時間是六一,所以自主脫離的話必須也等到六一才行。」
有始有終啊。
在謝凱旋寬大溫暖的懷抱裏,我劇烈顫抖,淚流滿麵。
我們之間的一切,除了相遇和分離是有始有終。
其他都是一地殘渣。
也許一開始,我就應該即使離開這個世界吧。
6
隻是沒想到,這時門開了。
謝凱旋那惹人憐愛的好妹妹委屈巴巴的躲在門後,一身濕漉漉的,紮著的頭發上全是雨露。
臉上也是雨水。
皺著眉邊咳邊解釋:「凱旋哥哥,我剛剛經過這裏突然下了大雨,我又沒帶傘,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才隻好來找你的。」
其實周楚然壓根就不需要解釋的,她隻需一個濕漉漉的抬眸,那個剛剛一口一個“老婆”的人就已然鬆開了我。
急著把周楚然拉進我們的家。
周楚然似是才看見我一樣,不好意思的道歉:「姐姐,我是不是打擾你了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借把傘,你要是不開心,我......」
不等周楚然說完,我抄起玄關的傘丟向她,眼神冷得像一泓寒泉:「送你了,慢走不送!」
「許知淺你怎麼回事啊?楚然她身體本來就不好,還淋了雨!這麼大的雨你就丟她一把傘,就把她趕走了?你以前那麼善良,現在怎麼這麼惡毒?」
「許知淺,你太讓我失望了。」
謝凱旋猛地推開我,把周楚然擁上來,好似我是什麼洪水猛獸,特意站在周楚然麵前擋著。
惡毒?
我嗤笑一聲,雙手抱在胸前,「對啊,我好心借給你小青梅傘,沒請她去你床上,被子裏麵裹著,就是惡毒了?」
說完,謝凱旋眼底閃過一絲不自然。
正如他變心一樣,不信任我,不愛我,我也不愛他了。
「淺淺,你誤會了。」
不是?你怎麼不想想你為什麼會被我誤會啊,反思一下自己做了什麼,才被我誤會很難嗎。
我抬手看時間,麵無表情的走進客房,「隨便你們,反正明天去把婚給我離了就行。」
「我是不會離婚的!」
死渣男!我砰的砸門,關上。
真好,離離開這個世界又近了一天了。
我以為他們至少會看在我在隔壁的份上有所收斂。
不想大半個晚上都是床板乒乒乓乓的聲音,如同挑釁的喘息越來越大,仿佛在耳畔一樣,又黏稠又惡心。
我睜著眼睛,不甘又悔恨的盯著天花板。
「係統,趁生命最後幾天,我現在打官司告謝凱旋婚內出軌,周楚然知三當三行不行啊。」
「宿主,未嘗不可。」
最後我還是忍住了,想到死在謝凱旋手上,讓他終身後悔,贖罪,不是更刺激。
後半夜,我迷迷糊糊的還是睡著了。
不知是係統還是什麼的緣故,我居然夢到了高三。
那時的謝凱旋還意氣風發,陽光明媚,穿著藍白的校服坐在我旁邊,乖乖的聽我教他題目。
窗外的枝繁葉茂也別有格致。
少年忽然問我:「淺淺,你問我,要是你跟我媽媽同時掉進水裏,我先救誰。」
我沒好氣的敲了敲題目:「用心點,講題呢。」
謝凱旋忽然湊近,那張帥臉忽然放大在眼前,少年亮的隻有我一個人的眼睛微不可察的眨了眨。
我一時心跳加速,不自然的瞥過臉。
撐著下巴,「那我跟你媽媽同時掉進水裏,你先救誰啊。」
我突然就記起了那一時心動。
謝凱旋鄭重其事的看著我,很認真的開口:「許知淺,我肯定會先救你的!我發誓!」
「再說我媽媽會有我爸爸保護她,我就應該負責保護你。」
我別扭的小聲嘀咕:「我又不是你......再說,你會遊泳嗎,到時候可別拖累我吧。」
「男生就應該保護女生的!再說,大不了我陪你死,許知淺,我夠意思吧。」
少年真摯的承諾如那年的情書,送了出去,就事不關己了。
等第二天醒來,我才發現自己早已泣不成聲。
睡覺的枕頭被鹹鹹的眼淚浸濕,厚重的愛意就此發黴。
謝凱旋,我找不到你單純的麵孔了。
7
生命最後的倒計時。
我躺在床上,五臟六腑攪碎般的疼痛讓我喘不上氣,身體蜷縮在被窩裏顫抖不止,冷汗浸透內衣。
等吃了一把止痛藥,緩了好久,才舒緩一來。
既然是要去離婚,那當然不能有一點看上去的膽怯,後退。
我塗上豔紅的唇,換上結婚後再也沒碰過的純黑吊帶出門。
推開門巧好跟謝凱旋撞上,他顯然驚豔了一瞬,結結巴巴的說:「老......老婆?你今天好漂亮啊。」
「謝先生,請注意你的稱呼,我們今天可是要去離婚的。」
話音剛落,謝凱旋本是歡喜的笑臉直接垮掉,陰鷙的看向我,眉間不複溫和平坦,而是皺緊的眉。
「許知淺,你真當我沒脾氣?」
「周楚然淋雨到半夜發燒,要出人命你才甘心是吧?你她們能不能大度一點,你就非要這樣是吧?」
我擠出一個勉強的笑:「跟我有什麼關係?我的時間也是時間,下午三點,劉律師那裏見,我希望你不要逼我打官司,鬧得法庭見麵才是。」
「你敢離婚!」
在謝凱旋充滿戾氣的暴躁聲中,我砸門離去。
這時我第三次跟他提離婚,他從不以為然,到現在的霸道。
但是他還是一直覺得我離不開他,他潛意識覺得我非他不可,隻愛他一個人,沒了他,我就活不下去了。
所以,其實對他來說,我隻是一件物品,屬於他,隻屬於他,一旦我想離開他時,他第一反應不是挽留,而是。
「你怎麼敢的啊。」
下樓去找劉律師的時候,我耳邊還回蕩著謝凱旋那句充滿戾氣的聲音。
那就讓我來告訴你。
我離不離的開你吧。
8
最荒謬的事情發生了。
這種綁架女主威脅男主要幾百萬幾千萬的狗血戲碼居然發生在了我身上。
但是一想,這本就是存在一本小說裏的世界,千奇百怪都是正常,那麼,這種狗血霸道總裁的劇情的發生也就不足為奇了。
隻可惜,我既不是女主,也沒有了愛我的男主。
但是,估計也是係統的手筆。
從謝凱旋家出來後,我打車去律所就被拉上黑車,然後順理成章的被綁架了。
戴著黑色的眼罩,隻能聽見幾個人的交談。
「這小娘們就是謝氏集團的謝夫人吧。」
「老大,那我們不得從謝凱旋那裏要八百萬!」
「八百萬算什麼,聽說這小娘們可是陪那謝的白手起家,吃那麼多苦,那不得值八千萬!」
「呦!這麼恩愛啊,那我們不得找那姓謝的要一個億!」
「你看看,那小娘們醒了沒,醒了就叫她給謝凱旋打電話。」
你看,連外人都知道我陪你吃了那麼多年的苦。
在外人眼裏,在你那值八千萬一個億的我,其實不過周楚然的一句話我難受吧。
「宿主不要難過啦,今天就是回家的日子了,開心一點啦。」
本來就虛弱不堪的身體,被其中一個人踢了下,痛得我麵目扭曲,「嘶!」
「我靠,老大,這小娘們是不是要死了啊,怎麼這麼不經踢的啊。」
「廢物!我們敲詐點錢就可以了,你不要搞出人命!你看出人命謝凱旋會不會搞死我們。」
「我可不想死啊。」
然後眼罩被暴力的扯掉。
三個牛高馬大的男人,光著膀子,黑背心紋身的,看著就不好惹。
我不顧內臟絞痛,往後推,結果抵住冰冷的柱子。
「你......你們想幹什麼。」顫著聲音驚恐的問。
其中一個人夾著煙,蹲下靠近我。
熏臭的二手煙刺得我眼睛睜不開,偏過頭,不停咳嗽。
男人狠狠掐住我的下巴,不屑又惡狠狠的開口:「像你們這種金枝玉葉的公子小姐應該從來沒聞過二手煙吧。」
「別廢話,叫她給謝凱旋打電話。」老大低沉的嗓音響起。
「報手機號碼。」
我緊張的全身戰栗,結結巴巴的報出謝凱旋的手機號碼。
心裏乞求,看在我陪你吃了那麼多年的苦的份上,求求你接電話吧。
哦豁,電話被掛了。
看見男人臉色瞬間陰沉下來,我急忙小心翼翼的解釋:「謝凱旋可能在忙,你要不,多打幾個?」
第二個、第三個、直到第四個又被掛了。
男人才暴力的垂向我身後的柱子,但是起到的恐嚇作用不假。
我緊閉雙眼,汗毛直立。
好在,第五個電話的時候,對麵像意料之中會複接到電話一樣,秒接了。
「喂?許知淺,不是早上很囂張嘛,這麼快就要求和了啊。」
我真的很討厭謝凱旋這種語氣,就好像我被他緊緊把握著一樣。
綁匪示意我說話,我深呼一口氣,盡可能讓語氣平靜下來:「凱旋,我被綁架了,你能不能先借點錢。」
「許知淺,你搞笑吧,想卷走我的錢,然後離婚了找別的野男人是吧,好算盤啊,還被綁架,我看你搶劫我吧。」
綁匪顯然沒想到我跟謝凱旋現在關係如此緊張,愣了楞,威脅道:「姓謝的,你老婆在我手上,你要是不想明天見到你老婆的屍體的話,拿一個億來換。」
「許知淺!」謝凱旋猛的拔高聲音,譏笑道。
「怎麼,已經找到下一家了啊?!我看你找男人眼光也不怎麼樣啊,居然淪落到陪你演戲來騙我錢的份上?」
說話,直接掛了我電話。
那三個人麵麵相覷,最後嘲諷我來解氣:「什麼幾百萬一個億啊,我看這女的在他那裏算個屁,氣死老子了。」
「怎麼辦啊老大。」
老大吸兩口煙,煙霧繚繞中,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
「謝凱旋不是不相信我們嗎,那就砍一隻手指,寄給他,看他還信不信。」
9
不是?我是無辜的啊?
我趕緊尖叫喊係統求救。
係統淡淡開口,「宿主放心,因為你今天就會脫離這個世界了,所以這個身體承受的痛你是無感的,你隻需要承受自主脫離帶來的痛就好了。」
下午,我戴著婚戒的手指被送到謝氏集團。
最搞笑的是,送去的綁匪看見披著謝凱旋外套的周楚然,也一並送了過了。
哦豁,一個大膽的想法出現在我腦海。
讓謝凱旋在白月光和朱砂痣中選擇白月光,然後我死在他麵前。
但是,我尋思如果這是謝凱旋主動的選擇,他最多會覺得對不起我,害我死去。
還不至於,後悔一生吧。
正當我苦苦思考的時候,周楚然忽然開口,「姐姐,你說,這一個億,謝凱旋會救你,還是救我呢。」
我有自知,沒說話。
「我猜,在他心裏,白月光的地位應該更重要吧,可是我又想,姐姐跟了凱旋哥哥這麼多年,不至於連讓他猶豫一下的能力都沒有吧。」
周楚然甜甜的笑了聲,聲音清脆,絲毫沒有被綁架的恐慌和害怕。
「姐姐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啊。」
媽的死綠茶。
「你那麼有本事怎麼還搶別人的老公啊,怎麼不一開始就跟謝凱旋鎖死?怎麼沒能力勸謝凱旋跟我離婚,小三上位啊?你不是很厲害嗎?什麼狗屁白月光,不就是小三嗎?還說那麼好聽。」
綁匪也摸清了我們跟謝凱旋的關係,誌在必得的說,「我管你們什麼小三小四的,趕緊叫謝凱旋拿一個億來換人,誰贏了誰不就是白月光了。」
「別到時候誰都要不來一個億。」
我播出去的電話還是處於未接通中,然後一句“對方處於通話中,暫時無法接聽”,斷了。
然後,耳邊響起周楚然甜甜的聲音,帶著故作的害怕:「凱旋哥哥!我被綁架了!」
「楚然?你怎麼了?不要怕,你慢慢說。」
「凱旋哥哥,我跟淺淺姐姐被綁架到一個好害怕的地方,他們說,要是沒有一個億換人,就要殺了我,凱旋哥哥,我好怕啊嗚嗚嗚。」
對麵擔憂的聲音焦急的響起:「楚然,你不要怕!你把手機給綁匪,我跟他說。」
「哼,謝凱旋,四點,A區地下車庫三點鐘方向,我要看見你一個人帶著一個億來見我!」
「你要是敢報警,我現在就把她們倆一起弄死給你看。」
謝凱旋罕見的沉默,沒說話。
我問係統,我還有多久。
係統:「宿主距離自主脫離,還有最後一個小時十二分鐘三十五秒。」
如果我死在四點之前,我就不用親眼看著謝凱旋如救世主出現,然後就走別人了。
可惜,我會挺到他到來之前。
「好!但是,要是兩個人有一個人有一點損傷,你都別想拿到這一個億。」
10
四點整,車庫門外天光大亮。
謝凱旋果真一個人,如救世主一樣過來了。
穿著去年情人節我給他買的黑風衣,過來時,跟我直勾勾對視上。
我忽然想,如果他選擇了救我。
姑且算作他對我們這麼多年感情跟婚姻的,最後的一點點誠意吧。
那我也會投桃報李。
即使自主脫離成功,我再重新做任務,跟係統說。
讓我回到這個世界吧,我們再次相愛吧。
即使是這種情況,謝凱旋仍然精神飽滿,氣度翩翩。
在我眼睜睜看著他走向我時,綁匪喊住他:「停下來,把密碼箱打開,我要看見現金。」
謝凱旋神色淡然,把箱子一推。
「箱子裏全是。」
綁匪突然惡作劇一樣,一邊拿槍敲打我們倆的頭,等看到謝凱旋緊張的神色後才滿意的開口:「我還以為我們謝總不會在乎這些呢。」
謝凱旋沒說話,隻是安靜的看那兩個拿驗鈔機驗鈔票。
漏鬥的滴水聲貫徹整個空曠的車庫,平靜中帶著一絲無助的死亡。
係統在我腦海中平靜的報時:「宿主還有十分鐘,即將脫離該世界,請準備。」
規律到刻板的滴水聲、驗鈔機刷刷的掃描聲、抽煙時掉落煙蒂的輕微摩擦,再有微不可聞的咽口水聲。然後,眼睜睜看見箱子裏的鈔票見底了。
「老大!隻有一個億!」
綁匪大喊一聲,我全身無力的後坐下,背後全部濕透。
「怎麼回事啊,謝總,就想救一個美人是吧,說吧,選擇救哪個。」
老大拿槍指著我們,麵色猙獰凶狠。
「我選擇周楚然。」謝凱旋毫不猶豫的開口,聲音很平靜,沒有一絲掙紮。
「淺淺,對不起,我以前就對不起楚然,現在,我有了機會能重新遇見她,我不能沒有她。」
「我下輩子在補償你吧。」
意料之中的答案和選擇,但是當被他親口承認了,還是難以言喻的心痛。
我搖搖頭,我這輩子、下輩子、永遠都不想見到你了!
「宿主!還有三分鐘脫離世界,請準備!」
眼淚不值錢的從眼眶裏流出來,分不清是害怕還是心痛,我看著周楚然奔向謝凱旋。
綁匪的槍指向了我。
然後,他拉開安全栓!
「宿主!最後五秒準備!」
五——
四——
三——
忽然,綁匪手腕一轉,把槍對向了謝凱旋!
二——
在謝凱旋和周楚然震驚的目光中,我衝向槍口。
一——
砰!
子彈穿透我的身體。
隨著尖叫聲、慌亂聲、爆炸聲,我迎著謝凱旋心痛到難以抑製,破碎的目光中倒下。
隻是微微一笑,就永遠閉上了雙眼。
係統拉出我的靈魂:「恭喜宿主完成任務,下麵好戲開場,你要瓜子嗎。」
11
「不了,我沒有這種嗜好。」
謝凱旋還是報警了,子彈引發的巨大爆炸聲下,外麵的警察蜂擁而至,抓住了這三個綁匪。
相比之下,我更在意謝凱旋的表情。
從認識的現在,謝凱旋從來沒哭過。
被下麵子,趕出家門,沒人見過他脆弱的情態。
隻是這天,讓在場人畢生難忘,他一麵哀求懺悔,一麵血淚如珠,大顆大顆的砸在我臉上。
然後又趕緊又衣袖擦拭我臉上的血。
他溫柔的撫摸我的頭發、臉頰、嘴唇,就像一位溫柔合格的愛人一樣。
「淺淺,你醒來啊。」
「我們不離婚好不好,求求了你。」
「我們回家吧,淺淺,起來啊。」
滿堂寂靜,無一人開口。
警察在一旁也無助的看著他。
謝凱旋抱著我的屍體不放手。
「許知淺,你他媽的回答啊!」
「你聾了是不是!說話啊!算我求你了,求求你了。」
「淺淺,我真的求你了,醒來好不好。」
見謝凱旋這番模樣,周楚然嘴唇顫抖不已,手緊緊抓住謝凱旋的手臂,哀求一樣,哭唧唧的:「凱旋哥哥,淺淺姐姐已經去了,我們活著的人就好好活下去吧,淺淺姐姐費盡心思救你,要是看見你這番模樣,肯定會心疼的啊。」
我指了指自己,你說,我?心疼?
不不不,我就像看他一輩子來懺悔我樣子。
警察公辦公事的處理了那些綁匪,安慰的拍了拍謝凱旋的肩膀:「節哀。」
「是啊,凱旋哥哥,淺淺姐姐保護了你,你不要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啊。」
不知是哪個字刺痛了他,謝凱旋如溺水的人一般,忽然抽搐一樣拍開周楚然的手,喃喃自語:
「對不起!淺淺!我以前說過,一輩子要保護你,守護你。結果還害你死了。我不得好死!我才是那個該死的人!」
「以前我讓你在問我,在媽媽和你中,我會先救誰!我當時信誓旦旦的說救你!現在卻居然放棄了你!淺淺!我就應該陪你死了的!」
謝凱旋緊緊抱著我的屍體,從額頭一路吻下去,等抬頭時,臉上淚水混著血水,格外驚悚嚇人。
看得我也生理不適。
「係統,他會不會弄臟我的身體啊,咦,這個下頭男。」
「宿主再堅持一樣,馬上就要結束了。」
「馬上是還有多久啊,真的看不下去一秒。」
「晚上十二點,你就可以回到以前的世界了。」
好吧,還要忍受幾個小時。
好在這個身體跟我沒關係了,不然得膈應死。
周楚然也尖叫著後退。
謝凱旋受刺激一樣看向周楚然,凶狠的盯著她,活像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是你害死了淺淺!要不是你害我出軌,淺淺怎麼會想離婚?她怎麼會被綁架!她怎麼會死!賤人!都是你害淺淺死掉的!」
周楚然一邊尖叫,一邊搖頭,哭著往後退。
怎敵一個大男人的力氣之大,謝凱旋趁她沒注意,抄起地上的槍,狠狠砸向她的頭。
警察也拉不住,最後,女生臉上、頭上全上血窟窿。
看得我直搖頭。
當初那麼愛的人,最後還不是舍得親手傷害。
甚至明明兩個人都有錯,最後還能理所應當的把全部責任推給女生,男子漢大丈夫,敢做不敢當。
我皺著眉看。
連係統都忍不住小聲罵了一句:「癲公顛婆,鎖死!」
當著警察打人,謝凱旋,你可真刑。
推搡過程中,謝凱旋重重的磕在地板上,發出巨響。
餘光中,他看到了我。
似乎忘記了疼,他飛快爬起來。
一瘸一拐走向我。
蹲下捂著我眼睛。
「淺淺好好睡覺,什麼都沒看見,淺淺,我帶你回家。」
謝凱旋沒弄死女生,隻是住院了,賠了一大筆錢,又進去了幾天,出來後就頹廢不振。
終於,一天晚上,他用鑰匙打開那個曾經屬於我們的家。
裏麵一片漆黑,隻有外麵萬家燈火通明。
他打開燈,比起刺眼的燈光,他發現屋子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了。
像無人住過一樣。
沒錯,我把屬於我的一切都丟了,不給他一點念想的機會。
謝凱旋失聲痛哭。
「淺淺,求求你,回來吧。」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他靠著牆壁,無力滑落。
雙手抱頭,蜷縮在一角,嚎啕大哭。
「淺淺,你回來好不好!」
「求求你了。」
一道白光閃過。
我知道我該回家了。
「係統,謝謝你的陪伴和幫助,那麼,再見了。」
「再見啦,我親愛的宿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