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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如輝明月如輝
秋夜的雨

明月如輝

我的未婚夫愛上了一個二等丫鬟。

為了給她正妻的位置,即便被打個半死,也要和我解除婚約。

我傷心之下,跟著一位名醫雲遊四海。

再回來時,已是三年後。

本以為回京會看到他們二人的一段佳話,不曾想,這段感情卻成了整個京城的笑柄。

1

回京後,爹娘為我舉辦了一場接風宴。

我這三年雲遊在外,從江南到漠北,雖然見過了無數的風景,卻再也沒有見過爹娘一麵,如今能回家,爹娘自是開心不已的。

將我的接風宴辦的熱熱鬧鬧的。

讓我沒想到的是,一個沒有在邀請名單中的賓客,範周也來了。

三年前,他是我的未婚夫,我們自幼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我一直以為我會嫁給他。誰知道他成年後,卻放棄我們兩個門當戶對的婚約,堅持要娶一個入府不過半年的丫鬟。

範家長輩不肯,他就絕食,逃跑,被抓回來打個半死,也一聲不吭。

他說:「我這一生最煩的就是趙明月這種端著的女子,古板無趣,他和妍兒在我心裏天差地別,若是要我把趙明月娶回家,那我就一頭撞死在柱子上。」

他這話不僅對我絕情,更是把兩家多年世交的情分放在地上摩擦。

跟在他身後這麼多年,我從來都沒有感覺這麼累過,既然如此,強求來的婚姻終究無法幸福美滿。我跪在地上,求爹娘收回成命,既然留不住,那就隨他去。

許是這次範周真的太過分了,爹娘也沒有多說,將我扶起來以後,就去範家商量了。

最後退了婚,但理由不是範周不想娶我,而是我們家不嫁了。

雖然是兒女之間的事情,可是鬧到這種地步,我家終究還是有怨氣的,這三年,幾乎沒怎麼和範家往來過。

後來,我就跟著師傅,去了四處遊曆行醫。

直到我回來,在一眾貴人的攀談聊笑中,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和三年前比起來,少年的眉眼越發英俊成熟,英俊的麵容上還是帶著一如既往的清冷。當初,我就是被範周這張柒月清風的臉給迷倒了,但現在外出三年回來看看,似乎也不過如此。

我皺眉,今日賓客的名單,似乎並沒有邀請他。

我掃視了一下周圍,管家即可湊了上來:「小姐,今天的賓客確實沒有邀請範公子,也問了後院灑掃的奴婢,說範公子是從後麵翻牆進來的,因此負責核實名單的小廝並不知情。」

原來如此,這位範小公子,還是一如既往的特立獨行。

我正尋思,要不要找人把他給打出去,範周已經走過來了,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著我:「明月,你回來了。」

他語氣溫和,仿佛我們曾經的那些齟齬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曾經的那些事,你還介意嗎?」

這話說的,我要是說不介意,其實我心裏還真有點介意。但是我要說介意,好像顯得我很放不下他,也很小家子氣一樣。

實際上,我隻是單純的小家子氣,他,我是早就放下了。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人活著是要朝前看的,自然已經不介意了,範公子既然來了,就坐吧。」我大方一笑。

畢竟大家都是京城有頭有臉的人物,麵子上還是要過得去的。

他卻遲遲站在這裏,不肯動,我隻好再次開口:

「範公子成家時,我不在京中,如今回來了,便敬你一杯,祝你和金妍兒姑娘百年好合,琴瑟相合。」

當初範周為了把金妍兒娶回家,那可是在京城鬧出了不小的動靜。按理來說,大費周折的把自己心愛的人娶回家,應該高興才是,可是範周卻神色淡淡,細看之下,還有點尷尬。

但我沒興趣深究,他們兩個人的事,我屬實是不感興趣。

離開京城三年,曾經那些閨中密友都忙著找我敘舊,其中大家討論最多的,就是遊醫記了。

這是我雲遊在外時寫的一本書,上麵記錄了很多民間的趣事和一些奇怪的病症,沒想到在京城居然成了熱書,剛印刷完沒多久賣出就斷貨了,現在也算是千金難求。

麵對大家的誇獎,我謙虛的回應「哪裏哪裏,也就是大家捧場罷了,不嫌棄我寫的這些三瓜倆棗。」

聞言,旁邊拿著酒杯的範周低頭輕笑「三年不見,你穩重了許多。」

2

怎麼說呢。

他說話的語氣我再熟悉不過了,就是他沒有遇到金妍兒之前我們那種相處的模式。

親近,自然,還有一些曖昧。

我還沒想好該怎麼回答他的這番話,範周已經再次開口了:「你的那本遊醫記,我看過,寫得很不錯,看到這本書,我就知道你這三年在外麵都經曆了什麼,有一種這三年,我也是陪在你身邊的錯覺。」

好家夥,這話說的我直接深呼吸一口氣,一時間氣氛也變得微妙了起來。

我隻能講話題推到他身上,順便提醒他已經成家的事情。

「妍兒是身體不舒服嗎?這樣的場合,我以為你會帶她一起。」

「哦,她生病了,在府裏休息。」這淡淡的語氣,一點都不像是在說妻子,反而像是說個無關緊要的人。

而且你妻子生病在府裏,你來參加我的接風宴,是不是不太好啊?

雖然有一百個疑問想要問出來,但我現在實在不想和範周有過多的牽扯,隻能打個哈哈,轉頭去跟別人說話。

大約是看出來我不想理他,接風宴的後半場,他倒是挺有眼色的沒有湊上來。

宴會結束,我陪著爹娘一起去門口送客。

卻看到有人和我家侍衛推搡。

走進了才發現,這人居然是金妍兒。

她焦急的想要進府裏,卻被我家侍衛攔住,隻因宴會已經開始了一半,且她的名字並不在邀請的行列裏。

金妍兒甚至拿出了自己的身份,想要強壓,可我家的侍衛也不是吃素的,百般嘗試無果後,金妍兒就想要硬闖進去,卻被我家侍衛推搡在了地上。

我們一群人從內院走過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

金妍兒今天穿著一件桃紅色的紗裙,蘇繡的麵料一看就價值不菲,肩膀和胸前都秀滿了大片的牡丹,華麗萬分。

瞧見我們一行人走出來,她立刻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朝著範周走去。

起初她還能維持出一個體麵的笑臉,然而看到範周旁邊的我,笑也笑不出來了,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一瞬間就變得失魂落魄了起來。

不過,她看向我時,眼睛裏的敵意也很明顯。

我實在不想摻和他們夫妻的家事,默默站的遠了些。

3

金妍兒變了很多。

記得第一次在範府看到她,她還是一個怯怯的小丫鬟模樣,那時的她,身型單薄,五官素淨,就像是一朵小白花一樣。

範周的書房從來都不讓婢女靠近,可她卻能夠隨意出入,我和範周去書房拿他為我準備好的硯台,一推開門,就看到金妍兒彎著腰在整理書籍。

見我盯著金妍兒看,範周麵色不善的讓她滾出去。

金妍兒便立刻如同一隻受驚的小兔子一般,紅著眼睛慌忙溜走。

我問範周:「這女子是誰,我記得你的書房從來不讓人靠近,她怎麼能進來?」

範周不以為意的說道:「一個小丫頭片子罷了,前段時間我去打球,回來的路上碰到了這丫頭。她後娘要把她賣給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當妾,我看她實在可憐,就把她帶回府裏了。」

「誰知道這個丫頭笨手笨腳的,在廚房切菜都能切到自己的手,太笨了,總是被人欺負,我就讓她來伺候我了。」

「原來如此。」我點點頭。

那個時候的我從未將金妍兒放在心上,不過是一個沒有家世的女子,就算範周喜歡,也隻能當個妾室。

但現在想想,兩個人的感情,恐怕從那時起就逐漸有了眉目。

金妍兒家裏窮,從小就在家做一些砍柴種地的粗活,可是在家又常常吃不飽飯,因此剛來府上的時候,瘦得像隻小雞一樣,在太陽底下站著時間長了還會暈倒,比我們這些小姐家還要金貴。

她一暈倒,範周比自己受傷還急。

還有八寶齋的桂花糕,明明範周不喜歡吃甜的,可是自從金妍兒入府以後,他就日日讓小廝去買。

我原本以為是範周變了口味。

後來才知道,是金妍兒喜歡吃糕。

一個婢女,竟能讓他如此上心,可那個時候的我太過於自負,從來沒有把金妍兒當作對手。

畢竟我爹爹是戶部侍郎,我母親又是當今皇後的表妹,而我是京城名副其實的第一才女,從小我的一言一行,琴棋書畫的水平,選的都是最拔尖的師傅來教導。

不僅能歌善舞,也頗通文墨。

像我這樣的大家閨秀,不知道有多少夫人想來當我的婆母,誰又會想到,範周最後選擇了平凡的金妍兒呢?

不過當了三年的範夫人,金妍兒早已不是曾經記憶裏的弱小模樣,穿金戴銀的,反而沒有曾經一身素色看起來脫俗了,好幾多織金蔞花戴在頭上,反而顯得俗氣。

「明月姑娘回來了。」她微笑寒暄,一副熟人的語氣。

我頷首,實際上我跟她一點都不熟悉,也不過是幾麵之緣而已,這夫妻兩個人是怎麼回事,都喜歡和我裝作很熟的樣子嗎?

「誰讓你來的?」範周冷不丁開口,語氣冷淡不已。

「我瞧這,要下雨了,就讓人套了馬車來接你。」金妍兒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範周的臉色,語氣帶些討好的味道。

但範周顯然很不耐煩,氣衝衝的對她說:[我不是讓你在家裏呆著嗎?幹什麼要跑到這裏丟人現眼?]

「我哪裏丟人現眼了,別人參加宴會都帶著正妻,偏你自己來,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眼看著兩個人就要在我家門口吵起來,我連忙打圓場:「起風了,有什麼話不妨回家再說,夫妻嗎,哪裏會有隔夜的仇呢,還是回家坐下好好聊聊吧。」

「明月,還是你明事理。」範周朝我行了禮,便先行上了馬車,金妍兒緊跟其後,上車之前忍不住看了我一眼,那眼裏的探究,讓我非常不舒服,就是好像我和範周有什麼一樣。

不過最讓我意外的,還是範周的態度。

金妍兒還在他府裏帶當丫鬟的時候,有一次上茶時,將滾燙的熱茶倒在了我裙子上。

雖不是故意,可我的小腿還是被燙紅了一大片,疼的我呲牙咧嘴。丫鬟替我出頭,當場就指著進妍兒的鼻子罵:「哪裏來的丫頭笨手笨腳的,竟把我家小姐燙成這樣,你沒有長眼睛嗎?」

範周本來準備替我上藥,聽了這話,突然冷了臉:「我堂堂伯爵府,還輪不到你一個丫鬟來指手畫腳。」

後來金妍兒和範周越走越近,我也故意為難過她兩次,可是每次,範周都會迫不及待地衝出來保護她,為她出頭。

可是現在,他看著金妍兒的眼神,早就已經沒有了從前的溫情,全部都是厭惡。

和曾經那個不顧一切的少年判若兩人。

他怎麼會如此,難道他忘了,曾經為了金妍兒,是怎麼和整個家族對抗的嗎?

4

最先發現二人關係不對的是伯爵夫人。

納個妾室其實沒關係,可當時的金妍兒,已經有了身孕。正妻還沒過門,貼身的丫頭就有了身孕。

這傳出去,對伯爵府的名聲也是不好的。

於是伯爵夫人當即就決定,要把金妍兒送到廟裏做姑子,孩子生下來就送得遠遠的,斷了她進侯府的念想。

為了安撫我,伯爵夫人還特意邀請我來府上吃飯,並和我說了她的決定。

我同意了。

誰知道下一秒範周就闖了進來,當著我和伯爵夫人的麵跪在地上,要與我退婚。

「妍兒是我深愛的人,如果母親要把她送去寺廟當姑子,那麼兒子就終身不娶,如果一定要讓我娶李明月,那我就一頭撞死,母親可滿意?」

這番話把伯爵夫人氣的臉一陣紅白,我連忙為她順氣。眼看著飯也沒有辦法吃了,我便先告退回府。

聽說我回去以後伯爵夫人還是沒有鬆口,要把金妍兒送走,於是範周就開始絕食,一連四天,都沒有吃過一口東西。

眼看著自己高大英俊的兒子餓的臉色蠟黃,在床上虛弱的起不來身,伯爵夫人還是心軟了。

鬆口讓金妍兒當個妾室,金妍兒卻不願意當妾。

於是又是好一頓鬧,範老爺出麵,把範周結結實實打了一頓,即便如此,範周還是要給她正妻的位置。

不同意,兩個人就準備晚上偷偷跑走,浪跡天涯。

最後看在金妍兒懷了孩子的份上,還是讓她入府當了正妻,隻不過婚禮辦得倉促,再加上金妍兒也沒有母家撐腰,體麵的嫁妝都拿不出來,隻能範周把自己名下的鋪子都轉給了金妍兒,又從伯爵夫人的私庫裏抬了幾箱寶貝給金妍兒當嫁妝。

結果就是金妍兒的體麵是我有了,伯爵夫人捂著胸口直呼:「造孽喲。」

這些都是我房裏的丫頭告訴我的。

我房裏一共三個丫頭,我去雲遊,一個都沒帶,她們三個整日禮無所事事,到是把京城誰家長誰家短打聽的清清楚楚。

「那既然好不容易娶回家了,為什麼現在範周對待金妍兒又是這種態度呢?看著也並不像是剛鬧別扭,反而像是不和睦許久了。」

三個丫鬟相互對視了一眼,搬來小板凳,在我手邊放上一盤堅果瓜子,娓娓道來。

5

其實兩個人剛成親那段時間,還是非常甜蜜的。

盡管在婚禮上,金妍兒就鬧出了不小的笑話。

原來今年金妍兒雖然家境貧寒,可是家裏麵的窮親戚卻不少,眼看著金妍兒發達了,他們怎麼能錯過這樣占便宜的機會?

於是在金妍兒大婚當天,自稱金妍兒舅舅的人就逼著範周給他磕頭。

範周什麼人啊,伯爵府的小伯爺,從小那都是金樽玉貴捧在手心裏長大的,父母都沒跪過幾次,可是為了金妍兒,還是當眾給舅舅磕了三個頭。

酒過三巡,金妍兒和範周就要入洞房了。

金妍兒的爹卻又喝醉了,站在伯爵府喜宴的桌子上,大聲呼喊自己以後是伯爵府的親家了,女兒是堂堂的伯爵夫人,看以後誰還敢看不起他。

如此無禮,最後還是被哄著下來的。

盡管新婚當天經曆了這麼一場鬧劇,範周和金妍兒的感情卻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兩個人還是歡歡喜喜地入了洞房,隔天又恩愛的去給伯爵娘子敬茶,也算是幸福。

可是剛在一起的甜蜜,終究會被現實給衝散。

金妍兒和範周從小的生活習慣就是天差地別的,她沒有見過世麵,也沒有見過好東西。

範周帶她出席別的府上的宴會,她不小心打碎了包衣左領家的白玉花瓶,聽說這花瓶要三十兩的時候,竟然是怎麼都不願意賠償了,還說對方訛錢。

自己長這麼大,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麼昂貴的花瓶,既然這麼貴,為何不供起來,還要放在人來人往的地方呢?

如此一番言論,可是讓範周丟盡了臉。

隻能先告退,承諾回家必然會挑選幾個價值更高更好的花瓶,送到包衣左領的府上,這才作罷。

回家範周就和金妍兒生了氣,這是兩個人第一次鬧別扭,範周說她:「小家子氣,上不了台麵。」

金妍兒確絲毫不認為自己有錯,偷偷讓人把範周選好的花瓶換成了幾個白瓷的,這下不僅是範周,就連伯爵娘子都氣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直接罰金妍兒在祠堂跪了三天。

事後小夫妻二人雖然是和好了,可是心裏麵就像是哽著一根刺,從眼界到家教,兩個人都相差甚遠,這種差距,會在以後的日子裏慢慢顯現出來,並且越來越明顯。

此後的日子裏,範周除了要給金妍兒收拾爛攤子,還要給金妍兒家的一堆親戚收拾爛攤子。

她舅舅,她姑母,她爹爹......

一群人不僅整日頂著伯爵府的名義耀武揚威,甚至去酒樓吃飯都要記上伯爵府的賬單,她姑母更是去京城的首飾鋪子打了一對金釵沒有給錢,人家掌櫃的都拿著賬單要到伯爵服臉上了。

偏偏金妍兒還縱這她的親戚。

她說:「繼母對我不好,如果不是這些親戚們願意給我一口飯吃,我早就餓死了,哪裏還輪得到成為你的妻子?」

一開始,範周聽了這話,還會心疼的把金妍兒摟進懷裏。

後來聽的多了,他也開始不耐煩:「早知如此,我情願從來沒有娶你回家。」

從一開始絕食挨打也要費盡心思娶回家的白月光,到不過短短一年的時間就開始相看兩厭,不僅現在已經開始分房睡,範周更是連她的院子都不願意踏進去。

兩人幾乎再也沒有共同出現在任何場合,也成了京城茶樓飯後的笑談。

我聽著,麵上沒有表情,卻突然想起來退婚時,範周追出來說的那番話。

那時下著大雨,他追出來,雨水淋濕了他的頭發:「李明月,你們兩個人不一樣,你從生下來的那一刻什麼都有了,你的人生想要任何東西都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得到。妍兒不一樣,她生於泥濘當中,卻從來沒有放棄過自己的希望。」

「和你在一起,我們的人生一眼就能看到頭了。但是和妍兒在一起就不一樣,我們在一起每天都是驚喜。」

是啊,每天都是驚喜。

伯爵娘子過生日,別人送的都是價值千金的玉珊瑚,雙麵刺繡的屏風,夜間璀璨的明珠。

唯有金妍兒,在眾目睽睽之下,拿出了自己親手編織的手環,說祈願伯爵娘子碎碎平安。

這可真是驚喜啊。

當年的話似乎還曆曆在目,我回想起那個雨天,還能想起來範周說這話時的神情,隻是他對金妍兒的心,卻再也不似當年了。

他不是最喜歡金妍兒單純的性格嗎?

難道這些,還不夠驚喜?

6

聽八卦歸聽八卦,我屬實是不想和這兩個人再有任何的交集,但是她們兩個卻明顯不這麼覺得。

再次見麵,是在皇後娘娘舉辦的賞花會上。

我正專心的欣賞內務府培育出來的新奇花種,範周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我旁邊,自從我回來,每次我們兩個碰見他的麵上都會浮現出愧疚的神色。

我要怎麼才能告訴他?對於當年的事情,我是真的已經釋然了,還願意跟他說話,隻不過是想要保留一下世家的體麵,並不是還想和他有任何的瓜葛呢。

「明月,這三年你外出遊曆,過的還好嗎,我在你的書裏看到大多數時候你都是風餐露宿的,你瘦了。」

我抬頭,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範公子,雖然咱們兩家從前是世交,但現在你已經成親了,按照禮數,不應該叫我明月,而是應該叫我一聲李小姐。」

他立刻漏出一副受傷的神色:「明月,你一定要和我如此生疏嗎?」

「不然呢?你家中還有嬌妻在等待,反而在賞花會上和我一個未出閣的女子討論這些閑情意事,你覺得有意思嗎?」

「你太敏感了,我隻是和你隨便聊聊而已。」他嘴硬。

見我不說話,他又歎了一口氣:「你不知道我這兩年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我隻是太累了,我很懷念咱們從前的時光,想和你聊聊放鬆一下心情而已。」

為什麼累,我當然是知道的。

畢竟他和金妍兒的事情,已經成為了整個京城的笑話,當年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如今成婚之後,居然也成了衣服領邊的白飯粒。

這些年,伯爵夫人一直努力的維持著家裏的體麵,沒想到最後敗給了一個小丫鬟。

我輕輕撫摸牡丹花,意有所指:「累也好,不累也罷,路都是自己選的,既然事情已經成了定局,與其抱怨,還不如想想解決的方法。」

是了,隻要金妍兒願意和她那些親戚劃開距離,努力學著怎麼去當一個體麵的管家主母,往後的日子就算她和範周不能回到從前一樣好,起碼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難堪了。

可是瞧這範周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很明顯,他現在一句話都是聽不進去的。

我也懶得和他多說,轉頭離開,頻繁的和他聊天,若是讓別人看見的次數多了,還以為我們倆會有什麼事兒呢?

我可不想和他在牽扯上關係了。

7

這些日子,我一直避免和範周見麵的幾乎。

可避之不及的,是伯爵娘子的生辰宴。

我們兩家從前的關係不錯,伯爵娘子家沒有女兒,因此一直把我當作親生女兒對待,有什麼好吃的好看的都會給我送來,若是當初我和範周順利成親,那隻怕我和伯爵娘子也是京城人人羨慕的模範婆媳了。

我回京後,伯爵娘子約過我幾次,都被我避嫌給推了。

如今是她的生辰宴,我若是再不去,隻怕會寒了伯爵娘子的心。

讓丫鬟去把庫房裏的文采雙鴛鴦墨拿來,我換了一條碧色的長裙,去了伯爵府。

伯爵娘子從小出生書香世家,最是愛好文墨,這價值不菲的鴛鴦墨送去,也算是不枉費她從前對我的疼愛。

但是到了伯爵府,我才發現有些奇怪。

一般官家夫人的生辰宴會,都會大操大辦,但是這次,伯爵娘子卻隻邀請了兩家關係不錯的貴婦人,還有伯爵娘子的娘家親戚,因此我的出現,就有那麼一些奇怪。

伯爵娘子看到我以後很開心,招呼我坐到她身邊去,我看了一眼,她旁邊坐的是她的娘家妹妹,她嫂嫂,還有和他關係交好的夫人。

我坐到她身邊,我是什麼樣的身份呢?

但是這種場合我實在是不想讓長輩難堪,畢竟今天還是伯爵娘子的生辰,當眾下她的麵子,實在是不太好。

剛落座,伯爵娘子就緊緊地拉住我的手,一個勁兒的稱讚:「你這丫頭,現在真是出落的越發水靈了,前幾年見你的時候還是小家碧玉的靈動模樣,現在外出幾年,氣質看起來是越發沉穩大氣了,有當家主母的樣子。」

周圍的人也順著伯爵娘子的話誇我:

「這是李家的大小姐吧,真是生的好看,和你娘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明月姑娘就是有氣質。」

「聽說明月還寫了一本遊醫記,真是有才華又心善。」

「是啊,明月是個好姑娘。」伯爵娘子看著我的眼睛,無比懷念:「當時我第一次見到明月丫頭,她穿著一件夾紅色的小襖,吃著糖葫蘆,就如同一個年畫娃娃一般,別說多招人喜歡了。我沒有福氣呀,沒有女兒,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把明月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了。」

這種場合,我是完全不需要發表自己意見的,隻能一邊陪襯著點頭,一邊露出甜美的笑容。

適當的附和兩句。

範周和金妍兒是在晚飯時回來的,原來是兩個人成婚多年,一直都沒有生下孩子,伯爵老爺實在是拉不下去了,做主讓兩個人去京郊的寺廟裏拜一拜,求個孩子。

可問題是,兩個人現在都不同房了,去寺廟拜一拜,也是沒用的。

範周見我也在飯桌上,並沒有太驚訝,反而禮貌的朝我頷首。倒是金妍兒,看著我坐在伯爵娘子的身邊,將手中的手帕氣的攪成了一團。

她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今日清晨走得匆忙,還沒祝娘生日快樂,想這娘什麼都不缺,便在廟裏給娘求了一個平安符。」

這生辰禮,實在是太簡陋了。

好得也是堂堂的伯爵夫人,估計夫人活了幾十年,收到的最寒酸的禮物,都是金妍兒給的。偏偏金妍兒也從來沒覺得自己的東西上不了台麵,反而覺得自己另辟蹊徑真誠的可愛吧。

伯爵娘子抬頭看了她一眼,也沒讓她落座,也沒收下她的禮物。

到了這個地步,我就算是再傻,也看出來不對勁的地方了,讓我渾身不自然。

8

而這種不自然,在吃飯時達到了巔峰。

我從小就愛吃酸辣的口味,桌子上幾乎都是我愛吃的菜,而金妍兒從小是在江南長大的,從小吃的菜都是甜口,實在是吃不了一點辣,聞著都會覺得嗆鼻子。

偏偏伯爵夫人也沒有讓她落座。

在伯爵夫人熱情的給我夾菜時:

「明月,來嘗嘗這道酸湯魚,裏麵特意用了廚房新製辣椒醬湯熬製的,喝起來又辣又鮮。」

「還有這醉蟹,也特意放在辣醬裏醃製過了。」

「還有這道爆辣兔腿,你小的時候最愛吃的就是這道菜了,每次隻要你生氣,吃了兔腿就開心了。」

我笑嗬嗬的順著伯爵娘子的意思吃這些菜,用餘光看了一眼金妍兒。

她沒有被邀請落座,也根本沒有留她的位置,她隻能像個丫鬟一樣站在後麵服侍伯爵娘子,給伯爵娘子夾菜。

然而在聽到爆辣兔腿時,她的神色愣了一下,一個不留神,兔腿就掉在了地上。在抬頭,她的眼眶已經紅了。

「範周,你不是答應過我,永遠都不會讓桌子上出現兔肉嗎?這是什麼?兔兔那麼可愛,怎麼可以吃兔兔。」

範周一臉憋屈的表情,伯爵娘子將筷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你若是不吃,沒有人強求。但是我還沒死呢,等我死了,你在要求這府上不吃兔子也是來得及的。」

「娘,你這是什麼話,你還不趕快下去,今天這麼多人都在這兒,你丟人現眼什麼呢?不過是一個兔子而已,也值得你在飯桌上掉眼淚?真是晦氣。」

範周起身,將金妍兒推了出去,她咬著嘴唇,一副寧折不彎的模樣。

伯爵娘子大概也是被氣昏頭了,脫口而出一句:「真是讓大家見笑了,我這個兒媳婦呀,是個上不了台麵的。當初如果是娶了明月,哪裏會有現在這麼多事情。」

她按了按頭,大約是被氣得頭疼:「明月,我知道曾經範周傷害過你,那時候我那不爭氣的兒子年紀還小,分不清什麼是真正的情愛。他們兩個的感情怎麼能比得上你和他多年的情分。」

「看在伯母的麵子上,你就原諒他曾經的混帳好嗎?」

門外傳來金妍兒小聲的啜泣,但是沒有人管他,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我的回答。

這簡直是把我架在火上烤了。

我斟酌了一番,將手裏的兔腿放在盤子裏,緩慢說道:「伯母,既然您都說的是小時候不懂事,我當然不會放在心上。在我心裏,您就像是我的半個母親一樣親近,即便後來範周和我退婚,羞辱於我,但也從來沒有影響您在我心裏的位置。」

「今天是您的生辰,我來,是因為你是我最敬重的人,沒有其他原因了。」

「而且,伯母,我這次回來,已經有了婚約了。」

全場寂靜,範周的神色也浮現了焦急,他想說些什麼,我卻搶先開口:「到時候成親現場,我希望伯母也能來,您是看著我長大的長輩,我希望這份幸福,您能和我一起見證。」

伯爵夫人張了張嘴:「你這丫頭竟然瞞得這樣好,是哪家的公子,怎麼我們都沒聽說過呢?」

我低頭,嬌羞道「是謝家的小侯爺。」

我聽見周圍的貴婦人們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是了,謝小侯爺年紀輕輕便隨著父親一起上戰場,立下了無數軍功,是京城女子矚目的對象。

上門求親的人踏破了門檻,可他偏偏一個都看不上。

我也是遊曆那三年,碰巧救了他,這才展開了一段緣分。

半天沒有人說話,最後還是伯爵夫人的嫂嫂開口:「好好好,你們兩個人也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了,到時候成親必然會成為京城的一段佳話。」

我笑而不語。

範周深色複雜的開頭:「恭喜明月妹妹了。」

我點點頭。

謝小侯爺是良配,自然是要恭喜的。

9

和範家的事,也算是夠了一段落,伯爵夫人也終於死了讓我和範周舊情複燃的這顆心。

成婚前,金妍兒來找過我一次,她惡狠狠的說:「李明月,你是不是也在看我的笑話,現在整個京城都知道範周要休妻,你一定很痛快吧。」

我搖搖頭:「你們的事與我無關,我從來不會因為不相幹的人和事讓自己添堵。」

她看著我,目光變了又變,突然捂著臉哭了起來。

[我是恨你的,我嫉妒你,憑什麼你一出生什麼都有,而我隻能看別人的臉色活著。我錯在哪裏?我和你的差別不過是有一個不一樣的出身,倘若你是我的人生,也未必會比我更能上得了台麵。]

她哭的很傷心,可是我卻同情不起來。

「我和你的差別,遠遠不止我們的出身。」

「我記得當初你們成親時,範周對你還是有情分的,還給了你不少的鋪麵,珠寶。可你呢?成婚以後每天隻圍著範周轉,看他身邊有沒有其他美人的出現。那些珠寶,鋪麵,你都交給你那些沒用的親戚去打理,自己從來都不過問。」

「若我是你,這些東西就是我的底氣,我會好好經營,將他們做大。」

「不僅如此,我也不會急著去要管家的權利,到最後什麼都不會,反而鬧了笑話。」

「我會先好好學習世家禮儀風範,每天都去伯爵娘子身邊,求她指點。」

「她那麼討厭我,怎麼可能指點我,就算我把腿都跪斷了,她也不會多看我一眼的。」金妍兒紅著眼睛看著我,披頭散發的模樣狼狽之極。

「可據我所知,你隻去伯爵娘子那裏抄寫了半個月的經書,就已經沉不住氣了。你根本就不願花心思去努力,伯爵娘子怎麼可能會喜歡你。況且,就算他再不喜歡你,你也是她兒子堂堂正正娶進來的,隻要你放聰明些,便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如今我若是你,就拿著範周最後的這點愧疚之心,要一筆補償,開一個鋪子,在京城裏有自力更生的能力。」

這番話點到為止,任何女子都不應該依附男人而活,隻有自己活得體麵,那才是真正的體麵。

可惜金妍兒並不懂得這個道理。

她神色瘋癲:「不會的,不會的,範周不會不要我的,我是不會同意休妻的。」

她現在,真的是無可救藥了。

就算她現在努力填補兩人之間的差距,可那些過往的情分終究是回不來了。

10

後來我聽說,範家休妻的理由是無所出。

可是金妍兒死活不同意,揚言如果休妻,她就一頭撞死在伯爵府門前。

伯爵府怕鬧出人命,最終也沒讓金妍兒離府,而且將妻為妾。

金妍兒如願以償的留在範周身邊了,可是範周十天半個月都不踏進他的院子裏一次。

範周新娶的妻子,是一位書香世家的女兒,雖然不是什麼名門貴族,卻和伯爵夫人非常的投緣,最重要的是,有大家閨秀的氣質,做事也非常體麵,兩個人在一起門當戶對。

他們成親時,大家都熱情的恭喜,再也沒有人提起來冒冒失失的金妍兒,她在伯爵府最偏的院子裏,無人問津。

夜色如水,謝小侯爺,哦不對,現在應該說是夫君了,從後麵抱住我:「在想什麼?」

我順勢躺在他的懷裏:「在想我肚子裏這個,是男孩還是女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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