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流產後回家休養,男友對我無微不至。
就連家中的保姆阿姨都說要是自己的女婿有他一半好就不錯了。
我笑著沒有說話。
他不知道我已經發現了他的秘密,一個藏在書架後麵的備忘錄。
上麵滿滿書寫著,他跟另外一個女孩的完美的愛情。
1
醫生說因為我誤食了滑胎的食物,導致我僅有兩個月的孩子胎死腹中。
我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難以走出時。
身邊隻有曹書言耐著性子柔聲安慰我,「我們還年輕,孩子以後還會有的。」
我含淚略帶探究地望著他憋紅的眼眶。
看不出半點撒謊的痕跡。
可為何這個與我相依為命的男人,會一麵口口聲聲說著要跟我共同孕育生命,一麵背著我深情書寫跟別人的愛情?
2
因為我天生聽力障礙的緣故,從小曹書言就很緊張我。
辛辣的不讓吃,味重的不讓吃。
他甚至為了我,練就了一手媲美專業廚師的廚藝。
在曹書言的眼中,我就像一個隻要輕輕一碰,就會碎掉的瓷娃娃,自我們認識起,他二十年如一日地將我小心翼翼護在手心。
要不是那日在家找一本舊書的時候,意外發現上麵有一本與周圍格格不入的書。
翻開一看,驚奇發現,那是一本偽裝成書的筆記本。
第一頁上麵的日期,是三年前。
裏麵的每一頁都書寫著,關於他與另外一個女孩相處的點點滴滴。
他不吝詞句地讚美她的好。
長篇大論地展望著隻屬於他們兩人的未來。
那個,不會有我的未來。
3
其中一頁,記錄了那個女孩為了慶祝他升職,送給他了一支鋼筆。
這是她送給他的第一份禮物,所以他對此非常珍惜。
我翻遍了書房的每個角落,終於在保險櫃中找到了這支鋼筆。
正當我準備拔開筆帽時。
一個低沉的男聲,語氣中是掩飾不住的不悅,「欣欣地上這麼冷,你還沒有恢複,怎麼坐在地上?」
我愣怔了一瞬,努力擠出一個微笑,回頭衝他揮了揮手中的鋼筆。
「書言,你之前不是一向都隻用簽字筆嗎?怎麼會將一支鋼筆出現在保險櫃?」
他走過來,動作輕柔地將我從地上拉起來,不動聲色地從我手中將鋼筆接了過去,「這個是去年業績出色完成,老板送的,雖然不喜歡,也不能拒絕不是......」
在跟我說話的同時,他連筆帶盒揣進了褲兜,親昵地將我一把攬入懷中,溫熱的呼吸輕輕拍在我的耳畔,助聽器中傳來他喑啞的嗓音,「餓了嗎?」
就在他的唇即將貼上來時,我偏頭躲開了。
他眉心微蹙,眸中浮現一絲慍色,轉瞬即逝。
片刻後,他依舊是那個溫柔的曹書言,伸手習以為常地揉了揉我的長發,「欣欣,我還有一點工作沒完成,你先下去吃飯,我一會兒就來。」
4
隔日,是一個對情侶們非常重要的日子——5月20日。
也是我身份證上的生日。
早在一個月前,我們就邀請了許多朋友。
原本是打算在這一天向大家公開我們即將結婚的喜訊,以及我懷孕的消息。
而今,我看著倉庫中,自己當初千挑萬選的裝飾,以及那些關於「Marry」和小寶寶的氣球,心裏難受得喘不過氣。
我對今日的聚會,實在提不起精神,原本想要取消的。
是曹書言一再堅持,他說醫生也建議我,多跟朋友一起說說話,或許我能盡快從失去孩子的痛苦中走出來。
最後,生日宴還是如期舉行。
一整晚,曹書言都緊緊拉著我的手,鼓勵我積極參與朋友們的聊天。
期間,我的手機鈴聲響起,曹書言看了一眼上麵那串沒有備注的數字,將手機遞到我的手中。
我麵無表情接起電話,短暫地「嗯」了幾聲之後,掛斷。
曹書言好奇地望著我,「是誰打來的?」
「一個你不認識的朋友。」我敷衍而過。
當時針即將要指向十二時,客廳的燈突然熄滅。
黑暗中,一個搖晃著溫暖燭火的三層的蛋糕被緩緩推到客廳的正中央。
就在大家正準備起頭唱生日歌時,曹書言響亮的手機鈴聲打斷了歌聲。
他摸出手機,尷尬笑著掛斷。
不過一秒,鈴聲再度響起。
他在眾人詫異的視線中,抱著手機欠身走到了陽台。
我微笑著幫他打圓場,視線卻一直透過陽台的落地窗,落在他微微揚起嘴角的側影。
等他再進來時,生日歌早就唱完。
他麵帶抱歉地看向我,「欣欣,真是不好意思,我負責的項目明天投標,可是現在標書出了點問題,需要我現在立刻回去修改。」
我沉默地點點頭。
在場的朋友張了張嘴,還未來得及出聲,曹書言早已扯過自己搭在沙發上的西裝外套,就腳步輕快地朝外跑。
看著眼前這支即將燒到頭的蠟燭,朋友們有些尷尬地覷著我的表情,「欣欣,你還許願嗎?」
我搖搖頭,果斷吹熄了那支湧著蠟淚的燭光。
霎時間,屋內漆黑一片,一道刺眼的亮光撕碎了黑夜的偽裝。
驟雨傾盆而下,如碎石一般的雨滴瘋狂地拍擊著玻璃窗,猶如想要將它生生擊碎。
我避開人群,來到陽台。
一垂眸,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模糊的視線。
他的身邊貼著一個單薄的背景,兩人擠在一個小小的西裝外套之下,歡快地在雨中奔跑。
5
第二天睜開眼時,也沒有看到曹書言的身影。
再見麵,已經是下午。
他比我先回家。
一看到我進門,他主動走過來接過的手中提著的包和裝滿食材的塑料袋。
而後,從身後將我輕輕圈入懷中。
「欣欣,你生我氣了嗎?」
從他身上隱約飄來的脂粉味,正提醒著我,昨晚他到底是跟誰度過。
一種生理性的不適席卷全身,我動作粗暴地從他的懷抱中掙脫出來,頭也不回地往廚房方向走。
「昨晚,還有剩下的蛋糕,你要吃嗎?」
曹書言半晌沒有回答。
透過廚房玻璃窗發射的倒影,我清晰地看到,他正靜靜坐在沙發上,目光灼灼地打量著我。
我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探究,嚇得呼吸一滯,不覺間背部陡然升起瘮人的寒意。
他剛想要張嘴說點什麼,桌上的手機鈴聲,適時響起。
看了一眼上麵的備注之後,他一言不發,起身往書房的方向走去。
......
直到半夜,身側傳來淺淺的鼾聲。
我摸著黑,躡手躡腳來到了書房。
在書架同樣的位置,我再次抽出了那本備忘錄。
果然,他將昨晚的事情也記錄在了裏麵。
他在備忘錄裏,親昵地叫她星星。
冰冷的紙張上寫滿了他抑製不住的喜悅:
【星星,隻有跟你在一起的時候,那才是最真實的自己。
與她在一起,不過是出於年幼時的承諾。
在這世上,我唯一愛過的人隻有你。
感謝老天,讓我們能在這茫茫人海中相遇......】
說來諷刺,原來三年前的五月二十日,也是他們相識的紀念日。
我突然想起,三年前,曹書言也因為公司的一個重要應酬,缺席了我的生日,隔日買了許多從未有過的貴重禮物來哄我。
那時候,我還曾因為自己前一日的脾氣而自責。
如今看來,那不過是他出軌後的心虛罷了。
反複看著備忘錄上的字字句句,以至於一個寬大的陰影將我完全籠罩,我才猛然驚醒。
「地上多涼啊,你在書房做什麼?」
男人低啞的嗓音在我身後猝然響起。
電光火石間,我隨手褪下腕間的手鏈捏在手中。
我微笑著回過頭,攤開掌心,「生日那天你送我的手鏈不見了,想著是不是落在了書房,所以過來找。」
曹書言走上前,打橫將我從地上抱起,他冒出胡茬的下巴輕輕婆娑著我的額頭,「傻瓜,就這麼喜歡嗎,大半夜不睡覺都要來找?」
我縮在他的懷中,垂眸死死盯著手鏈上綴著的星星形狀的鑽石,臉上的笑容徹底冷了下去。
6
自我懂事以來,就一直住在福利院。
聽院長說,我是被一個清潔工從垃圾箱裏發現的。
送到醫院時已經奄奄一息。
就在大家都以為活不了時,我憑借超乎常人的求生欲,硬是熬過了最危險的日子。
唯一遺憾的是,病雖然好了,但是聽力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小時候,院裏麵的小朋友總是欺負我,他們偷偷將好心人捐給我的助聽器藏起來。
大家還當著我的麵叫我小聾子。
唯有曹書言。
他從未對我露出看待異類的鄙夷目光。
曹書言來福利院時已經七歲了。
一年級暑假,他們全家人一起出遊,沒想到遇上了大型車禍,全家四口,隻有他一個人活下來了。
他與中途來福利院那些覺得全世界都虧欠自己的小孩不一樣。
他性格開朗,樂於跟大家分享外麵的世界,並鼓勵大家好好學習,以後考出去。
再加上,他學習成績也十分優秀,每一年都代表福利院的孩子向捐贈的企業表示感謝。
我與他,在大家的眼中,一個活在陽光下,一個藏在陰影中。
卻因為他在我被領養家庭因為耳朵的緣故被棄養時。
他蹲下身,輕輕撫摸著我那個幾乎喪失聽力的耳朵,微笑著說:
「我一直都覺得你好酷,可以選擇不聽這個世界嘈雜的聲音,隻用專心做自己。」
正因為這句話的鼓勵,我慢慢開始不在意看到助聽器時怪異的目光。
我相信,隻要我做好我自己,自然有人能夠看到。
沒有任何狗血,在高中的時候,我和曹書言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那天正好是5月20日。
也是我被送到福利院的日子。
他偷偷去摘了院長種的玫瑰花送給我。
......
高考過後,我如願一起考進了曹書言所在的京市的大學。
雖然兩所學校中間隔了一個城市從南到北的距離,但我們的心卻緊緊依偎在一起。
那短時間,也是我們最苦也最快樂的日子。
為了生活費和學費,隻要一有空閑時間,我們就去做兼職。
每周即使隻能短暫地見上兩三個小時。
一想到,我們熬過眼下這段日子,很快就能好起來,全身就充滿了用不完的力量。
7
研三的時候,曹書言如願進入了京市最有名的星輝集團實習。
而我也被一直崇拜的漫畫大師收入門中。
我們在兩人工作地點折中的位置租了一個僅有十平米的地下二層,就已經花光了大部分的實習工資。
卻是前所未有的開心。
因為,曹書言指著遙遠的天邊告訴我,「欣欣,未來我就會在那裏,給你築造一個屬於我們的自己的家。」
那時候,我天真地相信了他的鬼話。
日子雖然過得清苦,但我卻對他口中的未來充滿了希冀。
之後,曹書言將自己的優秀,一直延續到了他工作的地方。
他很快就得到了部門總監的賞識。
從轉正,到升為組長,再到副總監,僅僅用了兩年的時間。
我們搬出了地下室,搬進了現在這個位於京市最繁華區域的大平層。
生活越來越好,我們的感情卻越來越淡。
......
今晚,曹書言沒有回來。
望著滿桌豐盛的菜肴,從熱氣騰騰到冰冷變色。
手機才收到他發來的寥寥數字——
【應酬,不回來吃飯。】
我起身將所有的東西都倒進了垃圾桶。
拿出手機給他回了消息,【需要我開車過來接你嗎?】
許久之後,手機收到一個定位信息。
我將車開到了目的地。
剛拉開車門,就看到曹書言雙頰微紅,白色的襯衫解開了兩顆扣子,斜倚在酒店大門前,笑盈盈地望著我。
但我走到他身前時,一把將我拉入他炙熱的懷中,修長的手指,從上至下一點一點縷著我的發絲。
「星星,你來接我了。」
或許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叫錯了。
他懶洋洋地往我的頸窩蹭了蹭,繼續說道:
「星星,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天天都能見到你。」
8
我強忍著心中的怒意,開車往家走。
今晚曹書言是真的喝多了,路上睡得很沉。
手機響了無數遍,愣是沒有將他吵醒。
我先一步從駕駛室下來,繞到後排想要將曹書言從睡夢中喚醒。
突然,一束刺眼的光直直射向我。
還未等我回過神來,一個身著紅色長裙的女人氣勢洶洶從車上下來,毫不留情一把將我從後車門扯開。
我艱難地揉了揉幹澀的眼睛,一個名字脫口而出——
「星星。」
女人踩著二十厘米的高跟鞋,足足比我高了半個頭。
她雙手環在胸前,用眼角的餘光倪著我。
「你知道我?」
我低頭撫了撫被她扯皺的襯衫,「從他的本子上看到過。」
女人恍然大悟地張了張嘴,嘲諷地笑出了聲。
「那備忘錄啊,不過是書言為了討好我的小情趣罷了,沒想到那東西他現在還在堅持,看來是真的很愛我呢!」
「不過話說回來,我突然覺得你好可憐,天天像個保姆一樣忙前忙後,看看你這張臉,又老又醜,也不怪書言會在外麵另尋新歡了......」
我側身將擋在車後排座的曹書言露出來,玩味地勾起唇角,「婊子配狗,可真是天生一對。」
女人不怒反笑,「既然如此,你退出吧,三人行的遊戲我也玩得有些累了,我可以給你一筆錢,就當是你任勞任怨做了這麼多年保姆的辛苦費。」
我笑著攤開自己的掌心,「行,你給我一百萬,我立馬離開。」
9
興許女人也沒有想到我當真會跟她伸手要錢。
她顯示一怔,而後有些猶豫地從包裏掏出一張支票。
「十萬,愛要不要。」
我表情訕訕,瞥了一眼她手中的支票,「原來曹書言在你心中也不過如此。」
說著,我轉身朝著電梯的方向走去。
「星......」
身後傳來曹書言的聲音戛然而止。
聰明如他,當看到我和邢菡站在一起的時候就已經將剛剛發生的事,猜出個一二了。
他眼中甚至沒有露出一絲的驚訝,一如既往地鎮定與冷靜,好似三人之中,我才是那個出軌之人。
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回憶起令人頭痛的事,果斷從中指上脫下那枚銀質的戒指,拋入車中。
「曹書言,我們結束了。」
此時,懶懶側倚在車後座的曹書言,朝邢菡招了招手,伏在她耳邊悄聲說了些什麼。
而後她羞澀地輕捶了一下曹書言的肩膀,留下一句,你快來,轉身上樓去了。
如今,空曠的車庫隻有我和曹書言隔空對峙,他目光晦暗不明,緊緊盯著我,卻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我抬手正了正肩上的包帶,不帶任何情緒地說:「我先走了,屋裏屬於我的東西你都扔了吧。」
在我轉身之際,一直沉默的曹書言驀地笑出了聲:
「其實那本備忘錄我是專程寫給你看的。」
「如果你一直賴著不走,我跟星星就無法公開,我就不能借著星星的身份打入星輝集團的高層。」
「你應該也想看著我好吧?等我有了權勢之後,再接你回來,好不好?」
以我們之間的熟稔程度,隻需要一眼,我就已經徹底看清藏在曹書言完美皮囊下,那顆卑劣肮臟的心。
剛剛的那句話他就是故意說給我聽的。
就算分手,他也希望我能為了他大哭大鬧,撕心裂肺,最好是能為了他,跟邢菡當街大打出手。
因為這樣,才能滿足他變態的好勝心。
可惜,我並不能如他所願。
我淡淡掃了他一眼,「曹書言,你讓我覺得惡心。」
「如果邢菡沒了這層關係,你會為自己今天的選擇而後悔嗎?」
曹書言搖搖頭,「我從來不會做令自己後悔的事。」
我輕笑轉身。
曹書言,有些事還是不要太早下決定的好。
10
曹書言不知道。
在我流產準備出院時,曾有一個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來找過我。
他自稱自己是我親生父親的助理。
通過我之前留在失蹤人口庫中的DNA,做了對比之後,確認我就是他們流落在外二十三年的親生骨肉。
當初,我的親生父親因為家族遺產繼承的問題,被自己的親弟弟陷害,讓他以為自己的親生女兒一出生就死掉了。
也是在前不久,弟弟得了重病,臨走前,突然幡然醒悟,想要為自己集福,這才將埋藏了二十幾年的秘密告訴了父親。
我剛開始以為他們都是騙子。
直至,他們和警察一起將DNA報告帶到我的麵前。
我看著眼前這個滿頭銀發的男人。
他說自己叫邢輝。
是星輝集團的董事長。
他告訴我,二十年前,我的母親得知我的死訊之後,鬱鬱寡歡一年之後,與世長辭了。
之後他一直沒有再婚,隻是從旁支過繼了一個父母雙亡的女孩養在身邊。
她叫邢菡,以後就是我的妹妹了。
如果,我沒有看到那本備忘錄,應該會非常開心跟他分享這個喜訊。
我以後不僅有他這個家人,我還有了爸爸和妹妹。
可惜,他沒有給我說出這個消息的機會。
他就出軌了。
而他出軌的原因,僅僅是因為喜歡邢菡作為星輝集團繼承人的身份。
如今想來,的確可笑。
當我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不知到底是該笑還是該哭。
那時,我甚至還天真地想,如果他能回心轉意,我是不是可以嘗試著原諒他。
可生日會那日殘酷的現實,給了我一記響亮的耳光。
將我所有的僥幸和卑微都統統清除幹淨。
當初在孤兒院,曹書言為了得到院長的青眼,假裝照顧我。
眼下在星輝,曹書言為了得到邢菡提供的捷徑,棄我而去。
曹書言不愛任何人。
他愛的隻有自己。
11(男主視角)
三年後。
就在曹書言跟邢菡對外官宣訂婚的第二日。
他站在辦公室偌大的落地窗前,看著不遠處京市的中心地標。
突然想起當初自己曾與一個女孩許諾。
要在這個城市最繁華的位置跟她一起建立一個屬於他們的家。
不覺間,他已打開那個女孩的消息界麵。
他們之間的對話,停留在了三年前。
當初,他們是不歡而散。
分開的第二天,他原本打算給女孩發消息問她留在房子裏麵的東西要怎麼處理。
回應他的卻是一個鮮紅的感歎號。
一晃已是三年過去。
就在曹書言還陷在回憶中時,星輝集團董事長邢輝親自在新聞發布會上宣布一個重磅消息。
一向保守的星輝集團,這一次居然要跟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漫畫工作室,展開一次深度的異業整合的合作。
當曹書言從秘書手中接過平板,看到與星輝集團相關的新聞上赫然出現餘欣的名字時,他主動撥通了那串已經刻在心尖的號碼。
電話響了好多聲都無人接聽。
就在曹書言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聽筒那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喂。」
一向巧舌如簧的曹書言,此時僵硬地張了張嘴,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其實,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為什麼要打這通電話。
是要質問她,如何勾搭上邢輝嗎?
還是恭喜她,終於拿下了一個大項目?
抑或是,隻是想聽聽她的聲音,問她這幾年過得好不好?
最後,這通電話以雙方沉默地僵持了三十秒後,以餘欣掛斷而告終。
晚上,他一回家,邢菡粗暴地從他手中奪過手機,依次點開手機裏的消息記錄和通話記錄。
確認他今天除了跟合作夥伴以及公司同事聯係以外,並沒有別的異常之後,才滿意地將手機還給他。
曹書言冷著臉將手機重新揣回包裏,轉身就要往樓上走。
邢菡披散著頭發,站在原地破口大罵,「站住!你現在就這麼不想見到我嗎?連跟我一起吃飯都不肯嗎?」
「你是不是看到今天的新聞,背著我偷偷去見了餘欣?!」
曹書言疲憊地揉了揉正在突突跳的太陽穴,「邢菡,你看看自己現在這副模樣,真的特別難看......」
邢菡不管不顧地衝上去,一把扯開曹書言襯衫的領口,仔細察看他的脖子,四處嗅著他身上的味道。
毫無所獲之後,她悻悻鬆開手,神思恍惚地靠在牆上,「曹書言,你要我怎麼信你?」
「你之前就是這樣背著她,跟我偷情的!」
曹書言徹底無語,抬手撥開擋在麵前的邢菡,「三年了,我們一個月之後就要結婚了,你能不能別再揪著這件事不放?」
這些年來,邢菡的疑心病越來越重。
剛開始她隻是在他睡著之後偷偷翻看他的手機。
漸漸演變成現在這樣,隻要他一到家,她就守在門口正大光明地檢查他的手機。
曹書言上樓後,並沒有立即回房間。
而是走進書房。
他坐在黑暗之中,靜靜點燃了一支煙。
發紅的火星在他的指尖跳躍。
不經意間,他又想起了餘欣。
過去,她好像特別喜歡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每次在他抽完煙後,都會主動跨坐在他的身上,向他索吻。
女孩綿軟的唇瓣,小心翼翼地貼上來,生澀又急切地輾轉。
情動時,她會嗓音顫抖著叫他,「書言哥哥......」
忽然,指尖灼燒的痛感,將他再度拉回現實。
曹書言狠狠將煙蒂按在煙灰缸中。
腦海中旖旎的畫麵,讓他不禁口舌生津,帶動凸起的喉結,止不住地上下滾動幾番。
曹書言起身,腳步沉重地朝著臥室走去。
「砰」的一聲,房門被他從外麵推開。
床上躺著的女人著實被嚇了一跳,正打算開口埋怨時,他的吻如暴風疾雨一般落在她的臉頰脖頸。
冰冷的房間,瞬間染上了曖昧的情欲。
一番激烈之後,曹書言終於脫力地靠在邢菡的頸窩。
他囈語一般,含糊地說著,「......我愛你。」
邢菡害羞地點點頭。
可他的腦海中浮現的卻是,一個定格在二十四歲的笑容。
......
沒過多久,欣然工作室與星輝集團就合作事宜進行簽約儀式,如期舉行。
而星輝的簽約代表,正是曹書言。
出發前,曹書言反複在鏡子前確認了三遍,自己的領帶是否合適,自己的襯衫是否有褶皺。
就連一會兒見到餘欣時的招呼,他都預想了十幾個版本。
沒想到,最後他在簽約儀式上,見到的餘欣的助理。
當時,他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黑了下來。
回到辦公室後,他氣急敗壞地再次撥通了餘欣的電話。
電話接通後,對麵傳來急促的咳嗽聲。
他即將衝口而出的戲謔挑釁,就這樣被生生吞了回去。
「你生病了嗎?」
可能,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這句話是多麼柔情似水。
那話那頭頓了頓,果斷掛掉。
即便是被餘欣冷漠對待,他依舊不相信,他們之間二十幾年的感情是能說斷就斷的。
他讓助理拿到了餘欣現在的住址。
是京市一個非常昂貴的小區。
他駕著車,在地址上的門牌號停了下來。
忐忑地按響門鈴後,許久都無人應答。
緊接著,他又按下了第二遍。
第三遍。
......
他的心情也從剛開始的興奮緊張,到現在的煩躁不安。
終於在第十遍時。
門裏傳來斷斷續續的咳嗽聲。
「吱呀——」
門從裏麵打開。
在看清他的那一瞬,又果斷拉了回去。
千鈞一發之間,曹書言不管不顧地伸出自己的右腳卡在了門縫。
「餘欣,我們二十幾年的情誼,難道連朋友都做不了嗎?」
餘欣從咳嗽聲中,擠出一聲輕笑,「曹書言,難道是你現在跟邢菡過得不如意,想要來吃回頭草?」
「晚了!」
「請你從哪兒來,就滾回哪兒去!」
曹書言卡在門縫中的腳沒有半點要收回的意思,獰笑道:「餘欣,別以為我不知道,以你工作室現在承接項目的微薄收入,怎麼可能支撐你住在這裏的房租?」
「你當初看不起我,如今還不是為了錢傍了金主。」
「說到底,我們就是一類人,為了向上爬會不擇手段的人。」
12
我這次算是親眼見識了曹書言的自大。
看著他一副自以為看穿我的得意表情,我突然有點不忍心告訴他真相。
挑了挑眉詢問道:「你親自上門,不是為了跟我說這些廢話的吧?」
曹書言滿意地點點頭,「不愧是跟了我二十幾年的人,溝通起來就是清晰又簡單。」
「想必你也知道我下個月即將要跟邢菡結婚了,邢輝年紀大了,星輝集團遲早會落在我的手裏。」
「你跟著我,肯定比跟著你現在的金主強。」
我徹底被曹書言盲目自信折服了,「噢?你這麼肯定?」
曹書言驕傲地揚起下巴,「當然!放眼整個京市,難道還有比星輝集團董事長更有實力的金主......」
我思索了片刻,讚同地點點頭。
就在他還想繼續說下去時,一個尖利的嗓音將他的話打斷。
「曹書言,你不是說我疑神疑鬼嗎?!現在被我抓了個現場,你還有什麼好狡辯的?!」
當邢菡走近,發現此時她控訴的出軌對象是我後,她先是虎軀一震,癲狂的狀態開始變本加厲。
她抬手薅了一把曹書言的頭發,將他的腦袋按在門邊的牆壁上。
「這就是你說的已經跟她沒有聯係了?你們到底什麼時候背著我在一起的?」
剛剛還驕傲自負的曹書言,麵對邢菡的質問,大氣都不敢多喘一聲。
他一言不發,將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直線。
進而她又將矛頭指向我。
「餘欣,你就這麼缺男人嗎?」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為什麼還一直抓著書言不放?」
「如果你說曾經的我是插足你們感情的小三,那你現在的行為跟我當初又有什麼區分!」
我沒有反駁她。
甚至從心底覺得她很可悲。
如今的邢菡也與三年前那個高高在上的富家千金的形象判若兩人。
齊肩的長發早已有些雜亂,臉上曾經精致的妝容也消失了,唯有眼下兩道青紫的黑眼圈格外明顯。
她這個形象,讓我仿佛看到了三年前的自己。
原來,當初在邢菡的眼中,我就是這樣的不堪。
......
曹書言被邢菡抓走後。
我躺在床上開始審視自己的過往。
到底是什麼將曾經美好的我們吞噬?
13
一周後,我感冒終於痊愈。
我拿著準備好的設計稿來到了邢輝的辦公室。
剛一進門,他就招呼我在身邊坐下。
先是熱情地為我斟茶。
茶剛喝了一口,又讓秘書端來無數的點心。
沒過多久,玻璃窗外已經有無數的眼睛,正好奇地盯著我和邢輝之間的一舉一動。
就在這時,曹書言抱著一遝文件走了進來。
他目不斜視地看向邢輝,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
「邢董事長,這個是你昨天讓我做的項目企劃書,請過目。」
邢輝收斂起麵對我時的笑意,嚴肅地朝他點點頭,「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看完了會讓秘書反饋意見給你。」
「是。」
說完,曹書言一言不發地退了出去。
他走後,邢輝又恢複了和藹的笑容,還不忘跟我吐槽,「剛剛那個就是你未來的妹夫,我其實不是很滿意,奈何菡菡一定非他不可,沒辦法......」
......
跟邢輝聊完後,我剛走到電梯口,就被人從身後蠻橫地拽到了後樓道裏。
那個熟悉的味道,不用看臉,我就已經猜到是誰。
他一手緊緊鉗著我的肩膀,嗓音滿是強壓的怒氣:
「餘欣,幾年不見真是長本事了。」
「難怪前幾天會拒絕我!原來你的金主是邢輝啊!」
「你現在為了錢,可真是毫無底線。」
「他的年齡做你爸爸都綽綽有餘了!」
我忍不住笑得雙肩顫抖,順著他的話繼續說下去,「怎麼,見不得我跟你分開之後,能找到比你更好的?」
「你都為了上位能吃軟飯,憑什麼我就不能給自己找個爸爸?」
曹書言被我懟得啞口無言。
本以為他會就此放棄。
可令我沒想到的是,他居然狗急跳牆。
在這個隨時都可能有人進來的樓道裏,他竟然開始發瘋一般撕扯我的衣服。
「啪!」
我竭盡全身力量,一巴掌狠狠甩在他的臉上。
瞬間,被我扇過的那一側的臉頰,就腫了起來。
可曹書言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猙獰,他用舌尖抵了抵自己腫脹的臉頰,「餘欣,原來你現在喜歡玩這種刺激的。」
語畢,他又朝我撲了過來。
就在他即將貼上來時,我抽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電擊棒。
伴隨著「滋滋」的電流聲。
「砰——」
剛剛還耀武揚威的男人,徹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倒地不起。
時不時,痛苦地抽搐兩下。
聽說,我走後沒多久,邢菡就聞訊趕到。
她讓人封鎖了當時的消息。
因為馬上就是她期待已久的大日子。
她跟曹書言結婚的日子。
14
當看到我挽著邢輝的手臂,出現時。
邢菡和曹書言同時朝我投來詫異的目光。
他們卻不敢向邢輝發出絲毫的質疑。
進入宴會廳後,不時就能聽到星輝集團的合作商交頭接耳小聲議論。
「聽說,今天邢董事長準備借此宣布自己的接班人,你們說會是誰呢?」
「這有什麼好猜的,邢家除了邢菡還能是誰,難不成會是那個贅婿?哈哈哈......」
「別看不起人家贅婿,能靠皮囊軟飯硬吃,也是一種不可多得的本事,你行你上啊。」
......
婚禮的一切流程都進行得十分順暢。
結婚誓詞時,曹書言更是緊緊握著邢菡的手,激動地掉了淚。
緊接著,就到了親人上台講話的環節。
邢輝拿著麥克風出現在台上。
他站定後,輕咳了幾聲:
「在今天菡菡找到了自己相伴一生的歸屬,作為父親,我很開心能夠為她見證幸福的一刻。另外,趁著這個大喜的日子,我再跟大家宣布一件邢家的喜事......」
他微笑著朝我所在的方向招了招手。
現場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對邢輝接下來要說的事,拭目以待。
「不久前,我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親生女兒,欣欣,過來,跟各位叔叔伯伯問個好,你接手星輝集團後,免不了叔叔伯伯的照顧。」
此話一出,台下徹底炸開鍋。
曹書言怔怔地盯著我,踉蹌了幾步,要不是旁邊的伴郎扶著,他就要直接滑到地上。
就連邢菡都忍不住開口,「爸爸,你確定她的身份了嗎?別是什麼騙局......」
邢輝原本笑盈盈的雙眸陡然一棱,「我活了這麼多年,你現在是要來教我做事?!」
這一吼,原本站在邢菡和曹書言這邊的股東噤若寒蟬。
邢菡連連認錯,「對不起爸爸,我說錯話了。」
「菡菡,叫姐姐。」
邢菡和曹書言咧咧嘴,半天都沒有擠出一個「姐」字。
我笑著擺擺手,「妹妹、妹夫,初次見麵,大家還習慣也正常。」
轉而,向在場的合作夥伴鞠了一躬,「以後公司的事務,請在場的各位多多關照。」
從台上下來之後,有數不清的供應商和董事都來跟我敬酒打招呼。
他們的熱情,我委實招架不住。
趁著邢輝不注意,我溜到了車庫。
正打算開車逃走。
沒想到,曹書言氣喘籲籲地攔在我的車前。
「餘欣,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談談吧。」
15
我抓著方向盤,警惕地向四周張望了片刻,「有什麼就在這裏說,我已經換了最好的助聽器,聽得見。」
曹書言見拗不過我,他走到駕駛室玻璃的外,俯身看向我,「欣欣,你不知道,你離開的這三年,我才清楚認識到,其實我一直愛的人隻有你。」
「當初跟她在一起,也是因為那晚,我喝醉了,她說自己叫星星,我把她當作了你,所以才釀下大錯。」
「無論你信不信,我都想將自己一直以來憋在心中的話告訴你。」
「欣欣,我們重新開始吧。」
還不等我開口。
一襲雪白的身影徑直衝了過來。
跟在她身後的,還有四五個著黑衣,身材健碩的保鏢。
她走上前,一腳將人直接踹到地上。
保鏢分別按住了曹書言的四肢和腦袋。
任由邢菡一巴掌接一巴掌地扇在曹書言的臉上。
曹書言被打急了,用盡最後的力氣掙紮著從地上起身,跟邢菡扭打在了一起。
我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曹書言事先安排在暗處,準備拍我跟他緋聞的記者。
好在我剛剛眼疾手快,在他出現在我車前時,果斷將位置發給了還在會場裏傻傻等著他敬酒的邢菡。
婚禮的第二天,曹書言就被警察帶走了。
舉報他利用職務犯罪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曾經愛他愛到盲目的邢菡。
後來,我去監獄見過一次曹書言。
隔著鐵窗。
不過幾月,他好似蒼老了十歲。
「欣欣,我知道這一切都是你故意為之,你為什麼要對我趕盡殺絕?」
我紅著眼眶笑著反問他,「那你當初為什麼要對我肚子裏的孩子趕盡殺絕?」
他震驚地瞪大了雙眼,「你一直都知道?!」
我垂眸望著腕間那道漸漸淡去的刀痕,「自從醫生說我應該是誤食滑胎的食物的時候,我就已經猜到是你了,因為那段時間,我所有的吃喝的都是經你的手......」
他徹底泄了力,整個人癱軟在椅背上,「那你為什麼隱忍這麼久?」
我抬眼,盯著他勾起唇角,「因為我知道,親手將你從山頂推下來,才是最痛的。」
「可是你也太沒用了,這個山頂你居然爬了三年。」
......
我走出監獄,看著熙熙攘攘的繁華。
可惜曹書言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看到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