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人之間說話,不需刻意掩藏,能懂得交換便足以。
李重意需要的,也是她視死如歸的這份膽識。
林婧婉點點頭,看著他的眼眸,篤定的說了個“好”字。
李重意和周康先行離開,司明則奉命留下來給林婧婉講解朱府的地形堪輿圖和交待細節。
陳府,玉蘭苑。
陳紀文還沒走進院子,便聽到裏麵摔盤扔碗,陳慧如的哭聲震天。
他心裏厭惡,麵上還是十分溫和著道:“怎麼了這是,誰欺負你了?大哥替你做主。”
陳慧茹見陳紀文來,賭氣將臉別過一邊,瘦弱單薄的小肩膀哭得一抽一抽的。
陳紀文收了兩分臉上的笑,望向一旁的春蟬。
春蟬急忙道:“回大公子,老爺剛才來過了,說要將四小姐禁足一個月呢。”
陳慧茹一聽便氣不打一處來,望著陳紀文大聲嚷道:“都怪你,是你說什麼林婧婉是我未來長嫂,讓我處處多巴結著些,將來少不了我的好處。
你們對林家態度有變化又不與我明說,我怎麼知道現在家裏要避著她了?不過就是給她送件舞衣,你們便要這樣罰我,我不服!”
陳紀文知道這個妹妹心思單純好拿捏,就是太過愚笨了些。
他不想費神與她說什麼此一時彼一時的道理,隻是順著她淡笑道:“不過一件衣裳而已,父親處罰得確實有些重了,這樣吧,此事交給大哥,一定不叫你受委屈就是。”
陳慧茹升出一絲希望,止了哭凝望他道:“當真?”
陳紀文笑道:“大哥何時騙過你?”
陳慧茹破涕為笑:“那倒是,那我等大哥的好消息便是。”
哄好這個嬌滴滴的四小姐,陳紀文端了半日微笑的臉也冷了下來。
昨日李重意將林婧婉帶回東廠徹夜未歸,他料想林婧婉一定會求他為林家之事奔走。
林乾海是否能就此翻身是個未知之數,倘若林家此次真能無事,那陳慧茹此番幫了林婧婉的舉動,便十分重要了。
黃昏。
林婧婉一身鬥篷蓋頂,從東廠角門出來後,便乘上一輛不起眼的馬車。
她要先乘車去留芳閣梳頭換裝,混在一眾舞姬中間,再一道去往朱府。
東廠辦事嚴絲緊密,一路都有人暗中接應。
再下車時,林婧婉已是一身鵝黃迤地長裙,流蘇輕紗罩覆蓋了半邊臉頰,雖隻露出一雙眉眼,姿容卻足以在一眾佳麗中脫穎而出。
朱府管家忙得像隻陀螺,一麵招呼賓客,一麵讓人帶這些舞姬去後院安置。
林婧婉仔細觀察周圍地形,腦子裏想著白日見到的府邸堪輿圖。
朱家是前朝後族,當朝皇帝還是太子時,太子妃便也是朱家女。
隻可惜命不好,生下長女後便撒手人寰,朱家為固榮寵,又送了一庶女入東宮隨侍,便是如今的惠妃。
天啟帝臨近不惑之年才繼承大統,被先帝打壓多年,早已沒有了年輕時雄心壯誌。
登基之後,朝政多半都由兩朝首輔朱稟衍把持,隻是近一二年來,才隱隱有些掌權之勢,便都是楊貴妃的禦下之功。
宴席開場,林婧婉隨著一眾舞姬款款步入舞池之內,管弦絲竹迭起,舞姬們如環翠碟繞,迤邐翩翩。
席間有人笑道:“不知首輔大人可曾聽說了,昨夜陳遠山宴請李重意過府赴宴,然宴席上卻發生歹徒當眾行刺事件,嚇得李重意連酒都沒喝完就奪路而逃,陳遠山這兵部左侍郎連自己的府邸都看管不了,當真是風光得很呐!”
朱稟衍與李重意分屬敵對,彼此對抗已久,這官員如此譏諷,便是在借故奉承這位當朝首輔。
很快便有人笑著接話:“鄒大人說得很是,這陳遠山原先靠著閣老,現在林府剛剛倒台,他便轉頭去給李重意投誠,當真是個兩麵三刀的小人。”
朱稟衍胡須花白,清臒的臉上全是皮包骨,眼睛習慣性眯成一條縫,似乎在時刻暗中窺探旁人的一舉一動。
很快又有人將話題接了過來,斟酌著詢問道:“林乾海已經被關進詔獄四日了,到現在為止還一點都沒往外吐,不知閣老是作何打算?”
說話的人是錦衣衛指揮使曹虎,也是此次奉命來家中緝拿林乾海的錦衣衛頭目。
林婧婉聽聲望去,便認出了這人,心下便是一陣咯噔,但腳下舞步絲毫未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