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廷閹宦,其實是個假太監。
自打她無意間發現了這個秘密,就知道擺在自己眼前的隻有兩條路。
一條是被他滅口,另一條是為他所用。
而她,已經充分展現了自己的動機和誠意,接下來就看李重意怎麼選擇了。
陳府,海悅軒。
賓客早已離開,樂女們也被驅散,偌大的廳堂上寂靜無聲,父子二人靜坐在殘餘美味佳肴的桌案前,相顧無言。
方才兩人都看得真切,那被李重意帶走的樂女嫣紅,便是林婧婉無疑。
“她究竟是如何混進府裏的?就這麼簡單點事,到現在還沒查個結果,養你們這些廢物有什麼用?!”
陳遠山盛怒之下,朝管家方德興頻頻施壓。
方德興不停磕頭痛哭流涕,出了廳上之後,立馬又朝下麵的小廝仆婦們頤指氣使,誓要不惜代價將整個陳府翻個底朝天。
一番折騰之後,總算是有了結果,原來今日林婧婉在陳府門外等了足足一個時辰,親眼見到宮裏的車駕停在連廊下,便想了法子從後廚牆垣那頭翻了進來。
“闔府上下一百多雙眼睛,就沒有一人發現這院子裏頭進了外人?廢物!都是一群廢物!!”
在一旁久不做聲陳紀文聽了,淡淡開口問道:“這麼說來,她進府是臨時起意,那她身上的舞衣是從哪裏來的,這府裏是否有她的內應?”
陳遠山好似突然被人點醒,連連點頭,又要繼續去罵方德興。
陳紀文卻站起身,吩咐道:“把今晚在海悅軒伺候的所有丫鬟小廝,還有值守的護院長隨全都叫到院子裏,我要親自審問。”
話落,方德興首先癱跪了下來,很快就招了。
“大公子饒命,今日是奴才對林小姐說漏了嘴,叫她知道了提督大人今日來咱們府裏赴宴。奴才原本也是想讓她知難而退,實在想不到她竟然會翻牆追進來,奴才當真是該死啊!”
陳紀文聽罷,好看的眉眼便霧上一層寒光。
他這幾日借故推托不見林婧婉,原是另有打算。
但今日方德興在陳府門前這一遭,便是坐實了他對林家之事隔岸觀火的心思。
“你將陳府未來女主人攔截在門外,以下犯上,自然是該死。”
他語氣依舊淡淡,麵上始終波瀾不驚:“來人,上夾棍吧!”
方德興被人拖到院外當眾施刑,哀嚎聲一浪高過一浪,平時的官家威風蕩然無存。
“餘下有參與或知情者,若主動招來,便隻需受刑。若是拒不認罪,被我查出來了,那便別怪我不客氣。”
在陳府,下人們心裏最懼怕的不是老爺陳遠山,而是這位平素不苟言笑的大公子。
人群中,有一個小丫鬟瑟抖得厲害,牙齒上下直打顫,任誰一看便是心虛。
陳紀文認出那丫鬟是四妹妹院中的春蟬,目光將將射去,她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痛哭著道:
“奴婢奉命送四小姐的舞衣過來,剛巧撞見了林小姐,林小姐讓奴婢交給她便好,餘下的奴婢當真什麼都不知道。”
陳遠山聽了直皺眉頭:“你是說慧茹?”
翌日,東緝事廠。
李重意望著桌案上攤開著一疊卷宗,沉思良久。
檔案上記載的有關林乾海的一切事,除個中不為外人道的隱秘外,似乎與林婧婉口中說的皆是吻合。
李重意撫著卷宗問一旁的周康:“她醒了沒有?”
“還沒有,一直昏睡著呢。”
李重意聽了便蹙起眉頭,看了眼外頭的天色。
都睡到日曬三竿了還不醒,當這裏是自己家?
周康在一旁躊蹴,李重意眼皮都沒抬一下:“有話直說,你知道我不喜歡別人繞彎子。”
“督公,貴妃娘娘今早已經派人傳兩遍話了,您今日要不要進宮一趟?”
李重意知道昨晚陳府遇刺的事定是已經傳到了宮中,他聽完手指一頓,想了想,便道:“眼下刺客的身份還沒有頭緒,我進宮也複不了命,先遮掩著吧,等事情查得水落石出之後,我自會入宮向娘娘請罪。”
周康應聲道是。
林婧婉睜開眼便翻身坐起,隻覺得頭痛欲裂,想是昨夜雪花翻飛,身上著了些寒氣。
她打量四周好一陣,才反應過來自己可能在哪兒。
這屋子不算大,家具陳設也有些簡陋,像是平時不怎麼住人的空屋。
她支撐著下地,挨到圓桌前去夠上麵的茶杯,裏麵沒水,又頂著越來越暈眩的頭來到窗邊,推開窗子向外探。
外頭是一方小院,同樣簡陋得很,西北風隨著窗縫呼呼的往內灌。
林婧婉朝外頭試探著喊了一聲,沒人應。
她瑟縮著肩膀正準備喊第二聲時,誰曾想窗台旁不知何時竟然站著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