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康哪裏還敢誤事,忙親自過來押送。
林婧婉轉身欲逃,幾番掙紮之下,覆在臉上的碟罩翻卷落地,露出一張精致絕倫的嬌豔臉龐。
李重意的目光在她臉上隻多停留了一瞬,便率先躍步而去,番子們紛紛跟上,浩浩蕩蕩,殺氣騰騰。
陳遠山和陳紀文同時瞧見了林婧婉的臉,一個麵露驚駭,一個瞠目結舌。
但今日弄巧成拙已經得罪了督公,他們又哪裏還敢上前置喙,隻眼睜睜看著林婧婉被番子們帶走。
東緝事廠。
林婧婉被人從狹小的馬車裏拉出來時,身上還是隻穿著那件單薄的霓裳舞衣。
這一路風雪中疾馳,她被轎簾縫隙灌入的層層風雪已經吹得全身好似沒有了知覺,而這馬車外頭的天,才更是椎寒刺骨,沒入骨髓。
不小心一個趔阻險些摔倒,身後的番子手中的皮鞭已經朝她身上抽了過來。
“磨蹭什麼!督公已經在訊堂等著了,還不趕緊的!”
她咬牙忍住背上火辣辣的疼,蜷縮著身子,頂著風雪,一步步踏進這座鬼門關。
繞過層層彎曲樓巷,前麵帶路的番子終於轉頭對她吼了聲:“到了。”
她抬頭望去,麵前樓宇不算巍峨氣派,隻有裏麵二進的堂簷下點了兩束昏黃的燈。
進門後,她便被人粗暴的推倒在青磚鋪就的地麵上,接著,便聽到身後“轟”的一聲,門已經被關嚴實。
偌大的廳堂上除了自己外,便隻剩下高坐在上首,臉色陰晴難辨的李重意。
李重意沉著眼眸靜靜打量了她一陣,才開口:“你與那四名刺客,是受何人指派?還不快從實招來。”
他語氣平靜微涼,林婧婉卻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細微的怒意,不由得心裏歎了一聲。
隻怪自己運氣不好,偏生遇到今晚有歹人刺殺他。
“督公明鑒,小女與那幾人絕無關係,誠如督公所料,小女確是林乾海之女,此番因為有事相求,所以才扮做青樓花魁前來接近,若能得償所願,小女願為督公肝腦塗地!”
她言辭懇切,語帶焦急,極盡誠意,便是竭力要替自己澄清嫌疑。
李重意顯然不信,冷笑著道:“有所求?你先是威脅本督,又引來刺客,便是這樣求人的?若再不說實話,休怪本督心狠手辣!”
在宮中多年,他一直隱藏得很好,盡管也有疏漏被人發覺的時候,但全都被他滅了口。
眼下這個,他今晚也會親自送她上路。
透過四周晦暗不定的火光,林婧婉看到李重意那雙生得格外柔和嫵媚的桃花眼裏泛出的殺意凶光,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早已聽聞這東廠監牢如同人間煉獄,裏麵冤魂無數,剛才進來的一路都是鬼哭狼嚎,似求死不能。
她今日雖說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帶到東廠來,但即便是莫名其妙死在這裏,無論林府還是陳府,怕也是無人會去追究的。
如此,那便隻能孤注一擲了。
“督公先前所料不錯,小女的確是想對家父落井下石。”
她說完後便抬頭直視堂上的人,眼神清澈坦蕩。
李重意薄唇微抿,眸光如黑夜鷹隼。
親父女之間的血海深仇?有點意思。
“小女母親出自滁州名門望族,彼時林乾海不過是一耕讀書生,母親下嫁林家後,他隻管攻讀科舉,我母親一人上奉雙親,下教子女,不辭勞苦。
然他仕途平順之後,便以在京中立足不穩為由,不接我和母親來京城,後來我們才得知,他在京城已經另有家室。”
李重意起身離座,一步步朝她的方向走來。
東緝事廠受皇帝直接指派,眼線遍布京城各處角落,其主要用途便是替皇帝監督百官言行與民情輿論,不受任何司法約束,其權力甚至超過相同性質的錦衣衛。
這天底下沒有什麼秘事能瞞過東廠,何況還是如林乾海這等級別的朝廷要員。
蒼藍色雲紋繡金蟒曳撒緩緩在她眼前堆卷成團,他正半蹲在她麵前肆意打量。
“所以你便因此,就對你父親起了殺心?”
他忽然伸手攫住林婧婉的脖頸,強迫她與自己對視,一雙精致攝人的桃花眼中滿是戲謔。
“本督並沒有多少耐心,你若識相的話,最好說實話。”
林婧婉如鯁在喉,幾乎不能呼吸,本能的伸手去掰他的手腕,然而即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的手掌依然紋絲不動。
“我母親,是被他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