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女兒死在大雨滂沱的夜晚。
而我的妻子,卻陪著失明的白月光。
臨死前,我打電話求求她救救我們的女兒。
可她卻怒斥我:
「你能不能有點同情心?為了讓我留在家裏什麼都能編的出來!」
一周後,她的白月光等來了合適的眼角膜。
可她卻在知道真相後,親手將他的眼睛挖了出來。
1.
夜晚,暴雨如注。
躺在我身邊的女兒渾身發燙,尖叫著說胡話。
我替她量了體溫,39度8。
我著急忙慌的起身,走到主臥門口,猶豫了一下,還是抬手準備敲門。
手還未觸碰到房門,門就被人拉開。
穿著精致套裝,化著淡妝的蘇欣站在門後,一臉詫異的望著我。
「江淮北,你不好好陪著女兒睡覺,站我門口幹什麼?」
我下意識的抬手看了看表,已經淩晨一點半了,這個時間,她裝扮整齊,是要去哪裏?
沒時間多想,我伸手去拉她,焦急地說:
「許欣,薇薇她發高燒了,快,我們送她去醫院吧!」
可她側身躲過了我的手,眼神閃爍著說:
「淮北,你自己帶她去吧,我想去看看林威。」
我的心沉了下去。
林威是她的白月光初戀。
當初畢業後,許欣家裏遭遇變故,林威不顧她的請求,毅然決然拋下她出國,那段時間她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是我陪著她走出了陰影。
她感激我的陪伴,治療結束後我們就結婚了,沒多久便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女兒。
沒想到兩個月前,林威打電話告訴她,自己出了意外失明了。
從那以後,她便經常拋下我和女兒,去陪著林威。
每次我和她表達不滿,她都會說:
「江淮北,你可以不可以不要那麼小肚雞腸,林威現在眼睛看不見了,我不陪著他,萬一他想不開出事了怎麼辦?」
「薇薇有你照顧就行了,等將來他恢複了,我們一家人再好好過日子。」
為了避免矛盾,我隻能忍著氣放任她的行為,一邊努力經營著公司,一邊照顧著女兒。
可今天,女兒生著病,她卻絲毫不關心,隻想著去陪一個完全有自理能力的成年人。
我努力的壓抑著心頭的怒火,伸手試圖拉住她。
可她靈巧的躲了過去,轉身拿起放在餐桌上的車鑰匙,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2.
我回到臥室,看著床上一臉痛苦的女兒,心如刀絞。
外麵暴雨如注,我們的別墅在郊區,門口一輛過往的車都沒有,而我們的車也已經被許欣開走了。
沒辦法,我隻能替女兒穿好雨衣,打算抱著她去外麵碰碰運氣。
我將女兒抱在懷裏,艱難的頂著風雨前行。
心中不免期盼著,能遇上一輛剛好經過的出租車,或者,許欣能因為記掛女兒而調頭回來。
雨點肆意的打在我和女兒臉上,她睜開眼睛,細聲細氣的叫我。
「爸爸,我們要去哪裏?我好冷啊。」
我將臉貼在女兒冰涼的小臉上,輕聲安撫她。
「薇薇,你生病了,爸爸帶你去醫院,不怕,我們很快就能打到車了。」
可她眨巴著眼睛,問我:
「媽媽呢?媽媽怎麼不開車送我們去?」
我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她。
難道告訴她她媽媽扔下我們去陪其他男人了嗎?
我實在說不出口,隻能緊緊的將她摟在懷中。
3.
一束車燈在前方亮起。
我心裏一喜,抱著女兒快步向前走去。
巨大的喜悅衝昏了我的頭腦,以至於我都忘了思考,為什麼這輛車看起來像是特意在等我們。
女兒縮在我懷裏說著胡話:
「爸爸,我再也不要洗冷水澡了,好冷,生病好難受啊。」
我沒有多想,一邊輕拍著她的背,一邊揮手向前麵的車示意。
可那輛車沒有如我預想一般緩慢駛來,反而迅速向後退去。
電光火石之間,我忽然明白了他的意圖。
強烈的求生意識驅使著我,我抱著薇薇快速向側麵跑去。
可奔跑的速度終究比不過車速,伴隨著發動機的轟鳴聲,我的後腰傳來一陣刺骨的劇痛。
我不受控製的向前飛去,薇薇小小的身體也從我的懷中飛出,重重的砸在了地麵上。
腰部以下完全沒有知覺,我趴在泥水裏,眼睜睜看著離我不遠的女兒。
她小小的身體縮成一團,痛苦的呻吟著。
「好疼啊,爸爸,我要媽媽,媽媽在哪裏?」
我努力挪動著身體,一點點向她爬過去。
我的手指就要觸碰到她的時候,那輛車又發動了。
車輪再次壓過我的身體,劇痛再次襲來。
痛,好痛,五臟六腑都碎裂了一般的疼痛。
可我心裏更是恐懼,我害怕...
害怕保護不了我的女兒,更怕眼睜睜看著她死在我麵前。
我顫抖著手,去摸口袋裏的手機。
屏幕已經碎了,但好在還能用。
我哆嗦著撥通了許欣的電話。
「喂,江淮北,你又打電話幹嘛?」
許欣語氣裏滿滿都是不耐煩。
我嘴唇翕動,努力湊近屏幕。
「欣欣,我和女兒出了車禍,我...快死了,求求你,救救薇薇。」
夜空中一道驚雷乍起。
話筒裏傳來一聲嗤笑。
「江淮北,你現在可真有出息,一把年紀了還學人演苦情戲。」
「你不會真以為你編這樣的理由就能騙我回來吧?」
「你能不能有點同情心?別為了把我留在家裏而咒自己和薇薇。人渣!」
一時間氣血上湧,我還想說些什麼,一張嘴,鮮血噴湧而出。
電話被掛斷了,絕望如潮水般將我淹沒。
彌留之際,我看見從車上下來一個頭戴兜帽的男人。
他手持利刃,慢慢靠近薇薇。
我眼睜睜看著他手裏的刀狠狠劃過薇薇的臉。
一刀、兩刀、三刀。
淒厲的尖叫聲響徹夜空。
4.
我死了,帶著滿腔的憤怒和不甘心。
我的魂魄飄在空中,看著我的女兒被塞進了後備箱裏。
我瘋了一般想撲上去,卻穿過汽車尾部摔在地上。
一道巨大的吸力拉扯著我。
我身不由己的越飄越遠,直到,我被拉到了許欣的身邊。
她正坐在林威的床邊,手裏端著一杯水,滿目柔情的喂他喝下。
我尖叫,我怒吼,可她毫無反應。
曾經我最愛的女人,那個會緊張的拉著我的手問我會不會永遠愛她,在犯病時會縮在我懷裏求我抱緊她的人。
此刻,正在用我從未見過的溫柔,耐心的安撫另一個男人。
而本應被她溫柔以待的我和女兒,卻已經死在了冰冷的泥水裏。
不,也許我的女兒還沒死,因為我還沒見到她的魂魄。
可她被人劃破了臉,一想到她以前是最最愛美的小姑娘,如果發現自己的臉被毀了,一定會很難過。
想到她現在可能遭遇的痛苦,我就心痛的不能呼吸。
我掙紮著想遠離她,我想去找找我的女兒,可每次都會被拉回來。
嘗試了無數次後,我不再掙紮了。
也許上天要讓我待在她身邊,親眼看到她受到懲罰。
我靜靜的飄在半空中,帶著恨意審視著眼前的人。
又是一聲驚雷,林威瑟縮了一下,伸手試圖去抓許欣的手。
他那雙失明的眼睛徒勞的四處張望著,雙手在空中亂抓著。
「欣欣,欣欣,你在哪?我好怕!」
許欣嘴角含笑,輕柔的握住了他的手,放在自己臉頰處。
她握著那雙手輕輕摩挲著自己臉。
柔聲道:
「林威,別怕,我就在這裏陪著你,哪也不去。」
林威臉上浮現一抹笑意,隨即又仿佛想起了什麼,露出一臉擔憂的神色。
「欣欣,淮北和女兒還在家裏呢,他們...也很需要你,我不該這麼自私霸占著你。」
「我沒事,我自己可以的,你還是回去陪陪他們吧。」
我冷笑著看著他的表演。
這兩個月以來,他無數次在許欣下班後,放假時,以拙劣的借口和理由,將她從我們身邊叫走。
而許欣,仿佛失智了一般,每一次都在我提出質疑說我:
「江淮北,你怎麼這麼惡心啊?不要以你齷齪的心思去揣度別人行嗎?」
甚至有一次,她正在給女兒做飯,隻因為林威說他打翻了杯子,收拾的時候手被劃破了而心急火燎的扔下女兒趕了過去。
等我回家的時候,家裏全是濃煙,灶台上的鍋正燃著火,五歲的女兒縮在廚房角落裏瑟瑟發抖。
等我滅了火出來時,女兒撲到我懷裏崩潰大哭,她顫抖著問我:
「爸爸,媽媽是不是不要我了?她為什麼把我一個人扔在家裏?著火了,我會被燒死的。」
我隻能一遍遍拍著她的背安撫她,告訴她媽媽有急事,忘了關火,不是故意扔下她的。
等我把她哄睡後,打開手機,看見許欣更新了一條朋友圈。
照片上是一隻男人的手,手指上貼著一張小小的創口貼,底下配文:
「有個笨蛋不小心割破了手指,心疼!」
那天她回家後我們爆發了激烈的爭吵,可她一點沒覺得自己有錯,隻是指著我的鼻子怒罵我。
「江淮北,女兒又沒真的出事,你發那麼大火是什麼意思?我看你就是吃醋,就是嫉妒,嫁給你這樣心胸狹隘的男人,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可是現在,女兒真的出事了,不知道她還會不會覺得自己沒錯。
5.
杯中的水喝完了,許欣起身拿著杯子去廚房清洗。
我心中苦澀,這幾年我將她照顧的太好,在家裏她從未洗過一隻碗,一隻杯子。
她總說她的手碰太多水會變得皺巴巴的,現在,她卻仔仔細細的清洗手裏的杯子。
房間裏,林威正在接電話,他蹙著眉,臉上那種惶恐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見。
「都辦好了嗎?」
「沒人看見吧?」
「人帶到醫院了嗎?」
「五十萬我會一分不少打到你的卡裏。」
我抬眼看了看這間破舊簡陋的老房子,心裏不免懷疑,林威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錢了?
他臉上陰冷的表情更是讓我渾身一顫。
門開了,許欣走了進來。
林威抬起頭,此刻他臉上的表情已經換了,帶著滿臉的希冀和壓抑不住的興奮。
「欣欣,我的眼睛有救了!」
許欣撲上去抱住林威,開心的都快哭出來了。
林威歎了口氣。
許欣立馬流露出擔憂的情緒,追問他怎麼了。
「欣欣,剛剛我表哥打來電話,他說他開車撞傷了人。」
「被撞的是一個小女孩,不知道出了什麼事,被人劃傷了臉扔在了馬路上。」
「雨太大,他沒看見她,聽說小女孩已經沒救了。」
「表哥問我是不是在等眼角膜移植,他說如果小女孩救不過來,我可以用她的眼角膜。」
「可是,如果一直找不到她的家人簽字的話,就沒辦法捐獻。」
「我想問問你,可不可以假裝是她的媽媽?我不想等了,看不見你,我好痛苦。」
猶豫,糾結,各種情緒在許欣的臉上轉換著。
終於,她下定了決心,點了點頭。
6.
我預感到了什麼,瘋狂的撲向她,想要阻止她。
可我穿過她的身體,撲在了地上。
我好絕望,眼淚不受控製的流下。
即使她聽不見,我仍然用盡全力朝她吼著:
「許欣,不要!那是我們薇薇啊!」
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勞。
許欣拿起電話,屏幕上顯示著我的名字,電話裏傳出冰冷的提示音,我的電話關機了。
她臉上又浮現出我所熟悉的厭惡的表情,調出我的微信聊天框,將手機湊到嘴邊。
「江淮北,你有完沒完,騙不了我就玩失蹤是嗎?」
「行,我給你個表演的機會,你現在就帶著薇薇消失,我不找你,你不準出現。」
說完這些,她轉身微笑著看著林威。
「我都安排好了,這幾天他們不會出現,等你做完手術,我再讓他們回來,到時,就說我認錯人了。」
她小心翼翼攙扶著林威下樓,將他安置在副駕駛上,然後驅車向醫院駛去。
我緊緊跟隨著他們,卻毫無辦法。
我真的恨,恨自己死的太快。
7.
到了醫院,許欣讓林威在車裏等她。
我跟在她身後,看著她展現了精湛的演技。
她跌跌撞撞的奔進醫院,哭著問值班醫生她的女兒在哪裏。
醫生將她帶到重症監護室,我們的女兒此時臉上纏滿了繃帶,嘴裏插著管子躺在病床上。
許欣哭嚎著撲到薇薇身上,抓住她的手,嘴裏一遍遍叫著:
「乖女兒,媽媽來看你了!」
薇薇被包的隻剩下一雙清亮的眼睛,此刻帶著驚喜注視著許欣。
她想張嘴說話,可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許欣聽不清,可我聽懂了。
她在說:
「媽媽,你終於來了。」
可憐我的女兒,終於得到她渴望已久了母愛。
可是她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媽媽在演戲。
女兒的手垂在一邊,輕輕的動了動手指。
如果許欣能細心一點,低下頭查看一下,她就會發現小女孩的手臂上,帶著專屬於我們女兒的胎記。
醫生滿臉歉意的站在一旁,手裏拿著診斷書。
「您女兒因為車禍,心肺和腎臟處遭受了嚴重的擠壓,情況十分危險。」
「這是病危通知書,麻煩您簽一下字。」
許欣哭哭啼啼的接過來,胡亂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醫生,我可以放棄治療嗎?我女兒她,太痛苦了。」
醫生沉默了一會,微微點了點頭頭。
許欣又是一聲嚎哭。
半晌,她抬起淚眼婆娑的臉。
「那,我可以替她決定捐獻她的眼角膜嗎?」
在得到醫生肯定的答複後,她如釋重負,心虛的解釋道:
「我女兒是個善良的人,我想她也會希望自己死後可以幫到別人。」
我飄在半空中,睚眥欲裂。
我恨自己無能,隻能眼睜睜看著女兒死在眼前。
我更恨許欣,明明女兒就在麵前,她卻像沒長眼睛一樣,認不出來。
不知道將來有一天她知道真相,會不會後悔自己沒有盡全力救治女兒。
8.
女兒死了,孤苦伶仃的死在了醫院裏。
簽完字後,許欣不再偽裝,她甚至沒有再折回去看女兒一眼,就離開了醫院。
儀器都撤走後,女兒痛苦的結束了她短暫的生命。
我守在她的身旁,直到那股吸力再次將我拉回許欣身邊。
她正微笑著,告訴林威,一切都辦妥了,讓他回去安心等待手術。
如果我此時能變成惡鬼,我想我會毫不猶豫的將他們撕碎。
林威很感激,他摸索著握住許欣的手。
「欣欣,你能不能再幫我一個忙,我想借50萬,我表哥沒什麼錢,我想幫他賠償給小女孩的家人,也算是,感謝她。」
許欣一臉感動,立馬打開手機轉賬。
她肯定覺得林威心地善良,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若是有一天,她知道這錢是用來買我和薇薇的命的,不知道她會不會後悔。
9.
許欣沒有再回我們的家,也許是因為篤定我會聽她的話,帶著薇薇躲起來吧。
她就在林威家裏,無微不至的照顧著他,陪他一起等待移植手術。
我麻木的看著她每天忙前忙後照顧林威,那天,她依偎在林威懷裏,帶著滿眼的愛意對他說:
「等你好起來了,我就跟江淮北提離婚,到時候我帶著薇薇,我們三個人一起生活。」
林威的表情變得不自然起來,他點頭說好。
那天,我媽打電話給許欣。
她正在廚房裏給林威做飯。
以前都是我照顧她,這幾日她被折騰的疲憊不堪,此時正焦躁不已。
她翻了個白眼,按下接聽鍵。
「欣欣啊,我好幾天聯係不上淮北了,你們在一起嗎?」
聽著我媽焦慮的聲音,我心裏一酸。
她年紀這麼大了,要是得知我們的死訊,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他沒事,是我安排他帶著薇薇出去一段時間,過幾天他就回來了。」
許欣煩躁的說。
我媽還想說點什麼,電話卻被她無情的掛掉。
一周後,醫院打來電話,通知林威移植手術已做好準備,讓他盡快去醫院。
同時,許欣也接到電話,通知她可以接走女兒的遺體。
許欣嘴角帶著微笑,雲淡風輕的告訴對方,自己認錯了人,女兒已經回家了。
然後,不顧對方的錯愕,毫不留情的掛斷了電話。
10.
許欣攙扶著林威,來到醫院。
讓我意外的是,進醫院時,剛好碰到我媽一臉悲傷的被人扶著從醫院裏出來。
很快我就明白了,一定是因為許欣不肯領走我們的遺體,醫院便打電話通知了我媽。
看到許欣和林威姿態親密的走來,我媽的表情從悲傷變為憤怒。
她掙脫開扶著她的工作人員,朝著許欣撲來。
許欣有些驚慌失措,不明白我媽想幹什麼。
直到我媽的拳頭落在了她的身上。
七十多歲的老人,此刻老淚縱橫。
一拳一拳捶在許欣身上。
「許欣,你這個賤人!」
「我兒子和薇薇剛死,你就和其他男人這麼親密!」
「醫院說,你連他們的遺體都不肯認領,你怎麼狠得下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