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動時,他覆在我身上,告訴我三天後他要訂婚。
“明天你去幫我買對戒指,樣式隨便,隻要夠貴。”
我口鼻陷入柔軟的枕頭,聲音悶得發啞,“你愛她嗎?”
“不。”
“那你愛我嗎?”
他沒說話,動作猛的發狠,將我逼出一串眼淚。
果然,我是倒貼的,廉價的,可有可無的。
……
第一次見到俞岑的未婚妻,是在他的訂婚典禮上。
我跟在他身後,以秘書的身份,手上端著托盤。
其上不過兩杯香檳,卻幾乎壓斷我的手腕。
站在俞岑身邊的女子是林家的千金,身材玲瓏麵容姣好,待人接物端莊大方。
一雙杏目明亮溫柔,隻在看向我時才冒出幾分幽沉的冷意。
像是鄙夷又像是同情,更多的卻是無所謂。
似乎篤定了俞岑會解決我,並不用她費心。
事實也確實如此。
俞岑在三天前告知我即將訂婚的消息。
下一句並不是要與我一刀兩斷,也不是要我繼續當他的地下情人。
而是,“明天你去幫我買對戒指,樣式隨便,隻要夠貴。”
當時他正覆在我身上,溫熱的唇舌遊走過我頸側肩頭。
應當覺察出了我瞬間的僵硬,卻隻是將我翻過身,擺弄成他喜歡的姿勢。
我口鼻陷入柔軟的枕頭,聲音悶得發啞,“你愛她嗎?”
“不。”
“那你愛我嗎?”
俞岑狠狠頂了一記,將我逼出一串眼淚,以此作為我自不量力的懲罰。
是了,他這樣的人哪懂什麼是愛呢。
就算懂,我也沒資格奢求。
因為我是倒貼的,廉價的,可有可無的。
甚至連一句解釋都不配得到。
但你要說他不懂得尊重與關愛,也是不對的。
訂婚典禮上,俞岑全程攬著林曼如的腰。
為她介紹,給她擋酒,時不時耳鬢廝磨,像極了一對愛侶。
誰都看不出這位準新郎方才還在更衣室中差點與我擦槍走火。
俞岑對我的身體有迷戀,但也僅此而已,遠不值得他付出半分真心。
司機小孫來到我身邊,“柳秘書,結束後送俞總回哪裏?”
往日裏都是回我的小公寓,今日自然是去不得了。
“回俞總的別墅吧。”
作為我和俞岑不正當關係的知情者,小孫隻有瞬間的詫異,隨即就接受了,像是不出所料。
原來就連旁觀者都知道我和俞岑不可能有結果。
我無聲苦笑,心口像是堵著團濕了水的棉花,憋脹又麻木。
隨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抬眼間對上俞岑微皺的眉。
“柳秘書,那是我的酒。”
“……對不起俞總,我立刻去給您再取一杯來。”
“不必了,你是我的秘書又不是服務員。”
“隻是秘書嗎?”
我急急問出口,冒犯而不合時宜的,像是怕再也沒有機會。
俞岑明顯愣住,懷疑自己聽錯了一般上下審視我。
“柳韻秋,你要是喝醉了就去洗把臉醒醒酒。”
“……好的,俞總。”
我順從點頭,看著他大步走向林曼如的背影。
穿行過大片燦爛盛開的鮮花,一步步從鮮豔走向了灰白。
一同枯萎的,還有我的愛情和被棄若敝履的真心。
胸口像是生生被挖去一塊空洞又疼痛,四肢都泛起寒意。
我強撐著精神,端出得體的微笑同到場來賓寒暄,做一個稱職的秘書。
有看出我和俞岑關係的人,免不得幸災樂禍,語帶嘲諷。
我裝作聽不懂,照單全收。
直到身邊突然多出了一個人,將一杯酒全數潑在對方扭曲的笑臉上。
“不好意思,本來是想幫你洗洗嘴的,結果不小心手滑了。”
鐘遠勾唇笑著,看不出半分歉意。
右眼皮上方的細小疤痕將濃密的眉毛於尾部截斷,為他淩厲的麵容平添了幾分邪肆。
我微微怯眼,這傷疤還是我弄的。
第一次見他是跟著俞岑參加酒會,鐘遠也在,喝多了發酒瘋非拉著我要微信,一副流氓做派。
俞岑就站在遠處看著,絲毫沒有要管的意思。
顯然不願意得罪鐘家,尤其不可能為了我。
我心下哀涼,賭氣般使力掙紮,指甲不慎劃到了鐘遠眉眼,瞬間冒出一串血珠。
鐘遠抬手摸了下,嘴角繃緊,在他開口之前,我先一步用指甲狠狠摳爛了自己的手背。
鮮血緩慢凝聚,順著我垂下的指尖滴落在地板上,濺起細小的血霧沾染了鐘遠鋥亮的鞋麵。
他像是觸電一般猛地跳開,酒醒了大半,目光怔然地看向我。
冷冽糅雜著不解,憤怒又充斥著興味。
後來還是加了我微信,是俞岑給他的,換來了一次生意上的助力。
鐘遠並不大聯係我,隻偶爾會給我發兩個冷笑話,從不計較我的敷衍,也沒報複過我。
同為家中幼子又年紀相仿,俞岑和鐘遠從小就被人拿來比較。
但無論是從學識、修養、能力等各個方麵,鐘遠都全麵潰敗,名聲和人脈也遠不如俞岑。
都說他脾氣差、性子怪、麵子冷心還花,是個紈絝草包。
我卻在心裏偷偷為他鳴過不平,至少他還懂得最起碼的平等和尊重。
直到此刻,我才發覺自己大錯特錯。
“柳秘書,你能力和長相都不差,為什麼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鐘遠湊近我,挑著眉看向不遠處正打算走過來卻被人攔住敬酒的俞岑,故意勾了勾我手指。
“要不你跟我吧,怎麼樣?”
我也看向俞岑,忽略他陰沉的麵色和滿含警告的目光,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不了。”
“為什麼?我顏和錢都不比他差。”
“是不差,但我為什麼要從一個糞坑跳入另一個糞坑呢?”
*
因為這一句話,鐘遠發了二十條微信罵我。
說我沒品味,眼光差語文更差,言辭還粗鄙,活該俞岑看不上我。
我逐字逐句看了,腦補了一下鐘遠躲在角落氣鼓鼓打字的樣子,竟莫名笑出了聲。
但凡俞岑同鐘遠一樣明說了是想睡我,我也不至於抱著愚蠢的奢望,被踐踏至此。
最終愛沒得到,錢也沒得到。
好在,還保有最後一絲理智和勇氣,足夠我下定決心離開。
宴席結束後,由我處理最後的收尾工作。
小孫走過來,“柳秘書,俞總還在等你。”
“你沒送俞總回去?”
“俞總堅持要帶你一起,並且還要回你的公寓。”
我有瞬間的不解,隨即慣性地接受,“知道了,我這就來。”
小孫卻沒走,猶猶豫豫道:“俞總心情不太好,你今晚注意著點,盡量配合他。”
俞岑曾練過幾年散打,手勁比一般人要大些,情動時又沒輕沒重的。
是以我的頸側和手腕時常淤青,大概被小孫誤會了俞岑有些不堪的癖好。
我哭笑不得,又不好明著解釋,隻好讓俞岑背了這個鍋。
心內暗暗感歎,本分寡言如小孫,竟會破天荒地提點我,就可知我看上去有多淒慘了。
出門時恰好碰上了要離開的林曼如。
她正站在拐角處等人,指尖夾著根香煙湊在嘴邊,銳利的目光穿過繚繞白霧直直落在我身上。
小孫下意識挪了一步擋在我身前,該感激的,我卻更覺羞恥與心酸。
是了,我終究是見不得人的,在場的三人都知道。
再看去時,林曼如已經離開,但小孫卻立在原地,拳頭攥了又放,忽然轉身。
“柳秘書,你不該是這樣的。”
“你今晚雖然一直在笑,但眼睛始終紅著。”
“從前你會主動和我打招呼,提醒我不要疲勞駕駛,還會給我帶吃喝……像小太陽一樣。”
“但現在的你早已失去了那些鮮活,變成了一個沒有情緒和痛感的假人。”
“我曾接送過你和俞總無數次,但隻有今天,我希望你不要上他的車。”
小孫背對著我走在前頭,沉澀的話語昭示這他作為旁觀者洞若觀火的犀利與唏噓。
是啊,我曾把俞岑當做我的月亮,寧願寂滅己身,隻求能靠近他依附他。
但他的光從未有一刻照落在我身上,而是任由我獨自墜入暗無天日之中。
熟悉的黑色轎車停在角落之中,車燈射出兩道雪亮的光,遲來地、諷刺地照亮了我腳下的路。
但這次,我卻不打算再走到他身邊了。
俞岑降下車窗,煩躁地捏著眉心,“趕緊上車。”
我深吸一口氣,“俞總,我不跟你回去了。”
“理由。”
“不方便。”
俞岑緩慢抬眼,“怎麼,才跟鐘遠聊了幾句就不方便了?”
“與鐘先生無關,是我本人的原因。”
“你也沒到日子啊……別廢話了跟我走,手能用就行。”
我無聲嗤笑,抬起右手猛地磕在旁邊的牆柱上,掌心綻開一條口子,鮮血登時湧出。
“現在不能用了,俞總找別人吧,但不管找誰,記得付給人家錢。”
俞岑明顯一僵,直直盯住我,被酒氣侵染的眼眸燃起怒火,又硬生生壓下。
“柳韻秋,就這一晚,我允許你生氣。但你知道我的脾氣,好自為之。”
車窗升起,猩紅的尾燈穿過空曠的停車場,駛向夜色闌珊。
我久久地看著,感受到胸口有什麼東西也隨之抽離,逐漸變得空蕩。
五分鐘後小孫發來微信,說正在送俞岑回別墅的路上,我才打車回了家。
在小區外的藥店買了碘伏和紗布,簡單處理了下傷口,就開始收拾行李。
這間小公寓是租的,麵積不大租金卻不低。
因為俞岑嫌棄我從前租的舊樓潮濕,隔音又不好,我才咬牙換租了這裏。
但其實他留宿的次數並不多。
親密浮於表麵,更像是紓解欲望或是消遣無聊,結束後果斷抽身,很少同床共枕。
可屬於他的東西並不少。
洗漱用品都是我一樣一樣挑選的,故意買了同款不同色的充當情侶款,他卻從未發現;
剃須刀也是我貨比三家過的,留下了最適合他的,但他使用都沒超過十次;
床單被罩特意準備了他喜歡的真絲,還有睡衣,哪怕他隻穿幾分鐘,我也堅持手洗;
……
等到整理完畢,發現他的東西竟然比我的還多出一個箱子。
滿滿都是我卑怯的愛和虛妄的憧憬,最終都化作巴掌狠狠扇在我臉上。
我木楞地又看了兩眼,最後抓起茶幾上剩下的半包香煙扔進箱子裏,用膠帶封了口。
轉身進到臥室,打開電腦,寫好辭職信發到了俞岑的郵箱。
算了算時間,又給大學時的一位室友打去了電話。
她就是本地人,去年出國前曾找過我,希望我能住進她家幫她照看房子。
當時我顧忌著俞岑,拒絕了,如今倒成了我唯一的後路。
她後來還給我打過兩個電話,說國外的工作環境和發展前景都更好,想叫我也過去發展。
我其實十分心動,覺得那裏更符合我的職業理想,最終也是因為不舍得離開俞岑而放棄了。
現在或許可以重新考慮了。
她聽明白我的意思後,興奮地道謝,說明天一早就叫同城快遞把鑰匙給我送過來。
我鬆了口氣,終於精疲力盡,緩緩躺倒在床上。
鼻端仍縈繞著淺淡的屬於俞岑的味道,心中卻已然空空如也,而後又無端生出些忐忑。
俞岑會放我離開嗎?
如果不會,又要用什麼理由留下我。
……
大腦轉過無數個念頭,直到被門鈴聲猝然打斷時,我已然分不清這些揣測中是否還含有期待。
門外站著陌生的跑腿小哥,遞給我一個塑料袋,裏頭裝著處理外傷的藥物。
沒有備注和標簽,小哥也沒多說一句話,我卻知道是俞岑。
他很擅長用這些細小的溫柔去俘獲人心。
打一巴掌再給一顆甜棗,他向來是這樣禦下的,而我,與其他下屬也並無不同。
甚至我隻拿一份工錢,陪睡是無償的。
我扯唇笑笑,淚水滑出眼眶,落在提著的塑料袋上,最終被我一起扔在了門外。
至此終於確定,我再也不想接受與俞岑有關的任何東西。
包括他本人。
*
一夜沉眠。
我驚訝於自己竟然能睡著,還睡得意外安穩。
不會再因為俞岑的離開而失落輾轉,也不會因為他的留宿而慌亂竊喜。
原來平和而隨意地睡一個好覺,對我來說竟是如此遙遠卻又輕易的事情。
隻需要放棄那個讓我煎熬的人就可以。
短暫的醒神過後,我起床,如同往日一樣給自己做了頓簡單的早餐。
臨期的打折麵包,搶購的特價雞蛋,還有一瓶分成三頓喝的純牛奶……
廉價又單一,處處透露著窘迫,省下的心思和金錢都花在了俞岑身上。
他留宿的早晨,我會提前一個半小時起床,去三站地以外的早市買最新鮮的蔬菜給他煮鹹粥;
晚飯會準備他喜歡的西餐,基本都是昂貴的食材,為了不糟踐,我還特意報了烹飪班去學習;
夜宵是不重樣的靚湯,有營養又能提鮮的材料,再貴我都舍得買,隻為了他能多喝一碗……
但其實,俞岑根本就不會注意到這些。
他隻享受結果,並不關心其中的投入,或者說,他是不關心我這個人。
從前不是沒察覺,隻是習慣了自欺欺人。
就像當初,他不過是在我被誣陷竊取策劃案時,聽了我的解釋並派人去調查。
我就感動於他的信任和維護,而後不可自拔地淪陷了。
但實際上,那隻是他身為一個管理者該做的事情。
是我的愛意將一切美化了,包括他的冷酷與殘忍。
如今再回看來時路,滿是斷壁殘垣,再也找不出一絲回頭的可能。
我打電話叫來了快遞,將俞岑的東西全部送去了他的別墅。
雖然知道大概率會被扔出來,但我還是想要膈應他一下。
至少讓他也嘗嘗被人像垃圾一樣清出去是什麼滋味。
幾乎同時,我拿到了室友的房子鑰匙,便打算帶著簡單的生活物品先搬過去。
這邊房租還有兩個月才到期,其他東西還不著急搬。
我給房東打了個電話,說如果有人問起我,請他告訴對方我已經徹底搬走了。
房東似乎有些驚訝,拐彎抹角地打聽原因,被我拒絕告知後,支支吾吾地答應了。
或許是怕我會在押金上同他扯皮,但我懶得解釋,隻是迅速又毫無留戀地離開了。
室友的房子位置有些偏,但是麵積不小,家具都蒙著布,打掃起來不算費勁。
隻是我掌心的傷口尚未愈合,碰到水還是陣陣刺痛,等到結束後,邊緣皮膚已然泛白。
我沒再塗藥,而是用刀片一點一點刮去了那些膿白的腐肉,像是剝離掉那些破敗腐朽的從前。
直到粉色的新肉露出,俞岑也恰好打來了電話。
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沉,卻帶著少見的氣急敗壞。
“柳韻秋,你要辭職?”
“看來俞總收到我的郵件了,那還請您盡快批複吧。”
“現在、立刻過來公司,當麵跟我說!”
“我就不過去了,您批不批我都要離職。”
“你不知道離職的流程嗎?你這樣是違反合同的。”
“那您去法院告我吧。”
我淡笑聲,剛準備掛斷電話,就聽到對麵傳來一聲巨響,似乎是砸了什麼東西。
……聽起來像是他辦公桌上的小盆多肉,是我擅自買給他的。
說是能放輻射和淨化空氣,實則是為了給他死氣沉沉的辦公室增添一點生命力。
但這極其不符合他的性格和審美,被果斷拒絕了。
我軟磨硬泡了好久,最後被按住猛親了一頓他才答應,但是也隻讓我擺在他看不到的位置。
這是他唯一給過我的寵溺,如今也終究破碎了。
胸口麻木得早已覺不出痛意,隻有掌心火辣辣的疼,我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攥緊了拳頭。
俞岑的聲音像是從嗓子眼逼出來的,“來收拾好你的東西再滾!”
我鬆開手,“都不要了,麻煩俞總幫我扔了吧。”
“……你的護腕也……”
俞岑急急停住,我卻明白他的意思。
去年我右手腕患了腱鞘囊腫,簡單的小手術之後需要戴一段時間的護腕來保護。
市麵上賣的都不怎麼好看,我選了好久都沒挑到喜歡的,俞岑便找某品牌定製了一隻。
優質的透氣彈性麵料,少見地綴了珍珠和碎鑽,精致又華麗,看上去像隻加寬的手鐲。
我愛不釋手,怕弄濕了又怕弄臟了,是以經常戴了摘,摘了再戴,十分小心翼翼。
結果不僅沒保護到手,護腕也很快就壞了。
我不敢讓俞岑知道,偷偷找了店麵去修,之後便隻在他能看到的時候戴,最終落在了公司。
如今自然是沒有再拿回的必要了。
“護腕也不要了,還給俞總吧。”
“柳韻秋,你當我是收垃圾的嗎?”
俞岑幾乎暴跳如雷,我沒再理,直接掛斷了電話。
這就生氣了,那等晚上回到家看見我送去的那幾箱東西,還不得直接炸了。
果然,晚上九點多我剛洗完澡,俞岑又打來了電話。
我慢條斯理地換了睡衣,又仔仔細細塗好身體乳,才騰出手接起他的第三個來電。
俞岑語聲冷沉,“你辭職就辭職,送這些東西給我是什麼意思?”
我幾乎要笑出聲,“俞總該不會以為我辭職後還會繼續陪睡吧?當然是要和你一拍兩散的意思。”
“你昨晚鬧脾氣我忍了,你暫時不想來公司也不用辭職可以申請休假,但是你要懂得適可而止。我訂婚結婚對你對我們都沒什麼影響,反正……”
“反正我也隻是個沒名沒分又不值錢的賤貨嘛,當小三都是抬舉我了是嗎……”
“柳韻秋!”俞岑厲聲打斷我,呼吸聲陡然急促,“你要惡心自己我管不著,但你少來惡心我!不要的垃圾就扔掉,別來弄臟我家的地。”
“那裏麵的每一樣東西都是我花了錢花了心思買給你的,它們不是垃圾,你才是!”
話音剛落,手機對麵就傳來“砰”的一聲,應該是紙箱被踢翻了。
短暫的沉默過後,俞岑冷冷開口,聲線幾不可查的顫抖,“柳韻秋,你別後悔!”
“嗬,我最後悔的就是沒有早點離開你。”
電話猝然被掛斷,是俞岑少有的失控與失態,還有因著毫無防備和惱羞成怒滋生出的狼狽。
我將他所有的聯係方式全部拉黑刪除,心頭湧起快意。
終於,也讓俞岑嘗到了恥辱的滋味!
十分鐘後,我收到了回複郵件,俞岑批準了我的辭職申請。
雖然有些意外,但我也確實鬆了口氣,而後打開電腦準備求職簡曆。
拋卻私人因素,我在俞岑身邊確實學到了很多東西,這對於我提升競爭力頗有助益。
又簡單選定了幾家公司,打算休整兩天就重新去找工作。
不料臨睡前卻突然接到了一通陌生來電。
鐘遠語聲含笑,“柳秘書,你和俞岑鬧掰了?他連夜跟多個同行公司打招呼,要求不準錄用你!”
*
要說這消息對我來說有多驚愕,倒也不至於。
首先,以我對俞岑的了解,早就料定他不會輕易善罷甘休,也不算出乎意料;
其次,俞岑再有勢力也不至於一手遮天,我依舊找得到地方混口飯吃。
重點是,這個行動所傳達出的意思。
報複也好威脅也罷,俞岑明顯是要逼我回頭。挽留更談不上,他隻是無法接受是我先甩了他。
如果說,我曾在這四年中的某些個溫情的瞬間擅自猜測過俞岑是否對我有一丁點的情意。
那麼此刻也終究確定了,他沒有。
這個結論的得出,讓我酸楚的同時又更加慶幸——自己再也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動搖。
短暫的沉默過後,鐘遠似乎篤定我已經下定了決心,緩緩拋出誘餌。
“但是我不怕他啊,更不會聽他的,所以柳秘書……不,韻秋,你要不要來我公司?”
“我收回上次的話,也與個人感情無關,就隻是看中你的工作能力,向你發出邀請。”
“當然,你也可以當做我是在挖俞岑的牆角或者故意給他添堵,看哪個更適合做你的理由。”
我捏著手機的指尖蜷了蜷,連同心口都微微發緊。
在之前為數不多的接觸中我先入為主,一隻以為鐘遠隻是個魯莽又輕浮的公子哥。
眼下才驚覺他實在是個大智若愚的妙人,寥寥幾語便堵住了我的退路,讓我不得不接招。
“你到底想要什麼?”
“那我就當你答應了……至於其他的你不用管,我想要的我會自己拿到。”
鐘遠淡聲笑笑,迅速轉開了話題,要了我的簡曆,說會盡快安排我入職。
最後還提到了一周後的商業酒會,讓我陪他一起參加。
“這幾天你就當休假了,養足精神,屆時炸裂登場,必定閃瞎俞岑的狗眼!”
我被他亂七八糟的用詞逗笑,竟也生出了些意氣來,痛快答應了。
可真到了當日又難免踟躕,一想到要麵對某些熟人或審視或輕蔑的眼神,就覺得後背發涼。
手指不由地揪緊了腰側的裙擺,才發現從前合身的禮服竟寬餘了不少,顯得臃腫又沒格調。
鐘遠適時察覺了我的怔忡,握住我手腕輕輕挽在他臂彎中,很紳士的姿態,眼眸卻淩厲。
“衣服不合身就丟掉,不合適的人也是。韻秋,你不用覺得難堪,而是應該驕傲,因為你正在勇敢地拯救自己。”
直到我挽著鐘遠一步步踏進會場,那些細小的遊離的勇氣才緩慢又遲鈍地從我四肢百骸凝聚,讓我終於挺直了腰背。
反正那些人再好奇也不敢真的問到鐘遠麵上,至於背後的指指點點,實際上毫無殺傷力。
甚至比不上俞岑遠遠看過來的一眼。
我必須承認,目前的我還做不到完全不被他影響,但至少也能強撐著若無其事地回視了。
然後發現也沒那麼難,因為我已經沒那麼在意他了。
鐘遠被人拉著去聊投資的事,臨走前交代我去他的休息室歇著,我放下酒杯,悄然離開。
才轉過二樓拐角,就聞到一絲熟悉的香水味,來不及轉身,已被人按在了牆壁上。
後背貼上一具溫熱的軀體,氣息甚至稱得上灼燙,伴隨著酒氣,讓我忍不住戰栗。
俞岑啞著嗓子,“竟敢跟在鐘遠身邊!柳韻秋,你是存心打我的臉嗎?”
隨著他的靠近而一瞬間揪起的心緩慢回落。
原來他隻是覺得丟了麵子,並不是因為放不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