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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仙家東北仙家
指尖的煙

第1章

東北有五大家仙,分別是狐仙、黃仙、白仙、柳仙和灰仙。

其實這些動物在東北也不算常見,它們平時都藏在深山老林裏,就算是偶然見到了人也會遠遠躲開。隻是我家比較幸運,屋後就有一窩黃仙。

也就是黃鼠狼。

黃鼠狼這個物種的名聲並不好,是遠近聞名的偷雞賊。不過好在我家也並沒有養雞,因此我們也算是相安無事。

到了冬天的時候,我媽媽心疼它們找不到幹淨的水喝,還會每天準備一些溫水放在門口。作為交換,黃鼠狼一家會幫我家抓老鼠。這麼多年來,我家地窖裏的菜葉和糧食從來都沒有被老鼠啃過。

因此我媽媽一直教育我,黃鼠狼這個物種是有靈性的,告誡我千萬不能欺負它們。

我點點頭,心說我就是想欺負也得抓得住啊,它們身子小,有點動靜一溜煙就跑沒影了,我平時就連看它們一眼都難呢。

這話倒不是我瞎說的,實在是它們太神出鬼沒了,也就偶爾我放學回來的聲音驚到它們時,才能看到兩條黃色的毛茸身影從我家地窖裏衝出來。它們有時候會直接跑回窩裏,有時候則是遠遠地站在院子的另一側,支起身子歪著腦袋看我一會。

在我八歲那年,有一天放學回家的時候正好遇見黃鼠狼鄰居捕食老鼠回來,我驚訝地發現從地窖跑出來的黃色身影多出了好幾條。

它們小小的,緊緊跟在那兩條大黃鼠狼身後,看起來很怕生警惕的樣子。

我家鄰居生小黃鼠狼了!

我眼睛都看直了。黃鼠狼其實長的很可愛,尤其是那雙滴溜溜的大眼睛,就像會說話似的。它們生出的孩子肯定更可愛!

我到家後就跟父母撒潑打滾鬧著要看小黃鼠狼。媽媽不同意,說我們不能打擾它們一家人的生活。我那時候還小,聽不進去什麼大道理,就哭。

我覺得黃鼠狼一家住得離我那麼近,幾乎就是掀開院子門口的柴火垛就能看到了。要不是我自己搬不動那麼重的柴火,我就自己去看了!

我鬧著把父母往院子門口扯,我爸逐漸被我哭煩了,抬起手就要打我。就在這個時候我媽媽突然拉了拉我的手:

“你看,它們出來了!”

我一扭頭就看到黃鼠狼一家帶著三隻剛長好毛的小崽子站在柴火垛上,正支起身子看向我們。

小黃鼠狼崽子比我想象中的還好看,整個鼠透著一股清澈的愚蠢,其中一隻看起來最小的還有些站不穩,一踉蹌差點摔倒,嚇得用小爪子一直扒拉母黃鼠狼。

做鄰居這麼久以來,我還是第一次這麼清晰地看見它們。一時驚地連哭都忘了,任由鼻涕流到了下巴上。

“看到了吧?”我媽媽問道。

我怔怔地點點頭,就在我點頭的下一秒,那一公一母兩隻黃鼠狼就小身子一扭,帶著孩子們重新鑽進了柴火垛裏。

它們能聽懂我們說話!

它們是聽見我在屋裏鬧,特意帶著孩子們出來給我看一眼的!

我們一家人都驚了,從那以後,我們一家人都開始尊稱它們“黃仙”了。

媽媽甚至私下裏告誡我,要是有一天黃仙突然口吐人言問我:“你覺得我像人嗎”,我一定要回答“是”,這樣有助於它們修行。

我懵懂地點了點頭,總覺得這個說法有點太玄幻了。但是媽媽對此深信不疑,常說這一窩黃仙就是我家的保護神,它們會保佑我們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康順遂。

有時候午飯後我們一家人吃飽了出去溜溜食,會看到黃仙一家也窩在柴火垛上懶洋洋地曬太陽。

有那麼一瞬間我真的相信了媽媽的話,相信了黃仙是會保護我們的守護神。可是第二年媽媽就永遠地離開了我。

那天我們一家人正好去鎮上趕集,那是我第一次去集市,興奮極了,看什麼都覺得新鮮。

然而集市上的人太多了,即使我緊緊抓著媽媽的衣角,還是被人流衝散了。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我遇見了一個同村的小姐姐。

她長的很漂亮,在村裏卻沒什麼朋友,我常常看見她一個人坐在村口的古井上發呆。

她衝我招了招手:“我帶你去找媽媽好不好?”

我不疑有他,點點頭就牽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冰冰涼涼的,又滑又軟,瞬間就驅散了夏日的炎熱。那時候我還沒有什麼男女之防,因此也生不出什麼旖旎的心思,隻覺得這個姐姐的手握起來舒服極了,很讓人安心。

“我找找......你記得你媽媽穿著什麼顏色的衣服嗎?”小姐姐問道。

“紅色。”我乖乖回答道。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感覺小姐姐的手好像又涼了一些。

我們逆著人群走了一會,很快我就聽見了不遠處媽媽四處尋找我的聲音。

我興奮地向媽媽招了招手,但是周圍的人太多了,我個子又小,完全被擋住了。就在我準備張口喊她的時候,小姐姐突然在我麵前蹲下身來。

“你能自己找到媽媽了吧?我一會要去集市出口看花車,就送你到這了。”

花車?

我完全沒聽過花車是什麼東西,還不等我問,小姐姐便笑道:“你也可以讓媽媽帶你去看看,花車可是一年才會來一次哦,錯過了這次可就隻能等明年啦。”

她說完就起身離開了,被人潮淹沒得一眨眼就看不見了。我心裏癢癢,跑過去鬧著要媽媽陪我去看花車。

媽媽拗不過我,隻能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陪我向集市入口走去。

我至今仍記得那天第一次看到花車的喜悅,上麵的雕欄上開滿了鮮花,穿著玩偶套裝的工作人員坐在鮮花中向周圍人群不斷地揮手示意,有時還會給觀眾發小禮物。

我發揮出小個子的優勢,帶著媽媽擠到了人群的最前麵。我興奮地伸手去接小禮物的時候,身旁的媽媽突然尖叫著撲向我!

“小心!”

這是我聽見的,媽媽說的最後一句話。

花車上鑲嵌的裝飾雕欄突然鬆動脫落,正好砸在了媽媽頭上。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人的身體居然這麼脆弱。隻要在腦袋上砸穿鵪鶉蛋那麼大的洞,流出一點紅白相間的血液和腦漿......就足夠當場死亡了。

就死在我的麵前,血液流到了我的臉上,溫熱、滾燙。

我聽見周圍響起了刺耳的尖叫和哭泣,媽媽倒在地上,兩眼無神地看向我。

“媽媽?”

我顫抖著上前去叫她,可她永遠也沒辦法回應我了。

她當場死亡,甚至連去醫院搶救的機會都沒有。

爸爸眼角流著渾濁的淚,上來給了我響亮的一耳光。

“都怪你非要來看這個什麼破花車!都是你害死你媽的!”

......

都是我的錯。

我無數次地假設:如果那天我沒有鬧著要去看花車、如果花車沒有出現故障......可是什麼用都沒有。

明明在我的記憶裏那麼鮮明的媽媽,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會從我的腦海中跳出來,摸摸我的頭說:“媽媽是在跟你開玩笑呢!”

可是我始終都沒有等到這個場景,媽媽永遠地留在我的記憶裏,偶爾鮮明,偶爾褪色。

父親三天兩頭往鎮上跑,試圖找人為我媽的死要個說法或者賠償,然而每次都沒有結果。他一日日地開始變得暴躁易怒,胡子很久都不刮了,家裏也突然就多出了數不盡的煙頭。

這個家飛快地沉默了下來。父親抽煙酗酒,我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不出門,因為隻要走出房間,我就會挨父親的一頓毒打。

“都是你害死你媽的!”

這句話幾乎成了我的夢魘,我無數次在舍深夜驚醒,後背都被冷汗浸濕了,漆黑的夜色沉沉壓在我身上,一次又一次勾起我內心深處對自己的厭惡。

後半夜基本就睡不著了,我裹著被子坐在窗口,看著外麵月色清冷,一個小小的身影背對著我站在院子門口。

黃仙?

我揉了揉眼睛,確定月光下的小小身影就是住在我家門前的黃鼠狼無疑。它小小的爪子在半空中揮舞著,像是在跳舞似的。

我心裏突然就來了火氣。

所有被壓抑的情緒瞬間找到了突破口,我發瘋似的衝了出去,想也不想就踹向它!

不是保家仙嗎?

我們家對它們那麼好,它為什麼不保佑我媽媽?

花車上那麼多雕欄,怎麼就隻要我媽媽頭上的那一根突然鬆動掉下來了?要不是花車上沒有任何人,再加上媽媽平時沒有和任何人結過仇,否則我簡直都要懷疑這是一場針對我媽媽的謀殺!

黃鼠狼比我要靈活多了,我連它的邊都沒碰到,就被它躲了過去。我又扔石頭過去砸它,它一邊躲一邊衝我呲牙,似乎是有點生氣了。

“你還好意思生氣?”我更是火大,抬腳去踹那個它們安了窩的柴火垛子,“以後我再也不會給你們幹淨的水了!你們都給我滾!”

柴火垛本來就不大,更別說我媽媽為了能讓它們住的舒服,已經很多年沒有動過裏麵的柴火了。此時被我胡亂踹了一通,幹裂的木頭頓時碎了一地,窩裏的小黃鼠狼被嚇得抱頭鼠竄,很快就跟在兩隻大黃鼠狼的身後跑向了樹林,一轉眼就不見了。

這裏沒有了窩,它們以後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跌坐在地上喘粗氣,身上的傷口被可冷風一吹愈發地痛了,疼痛刺激著我的神經,讓我的理智一點點回歸了身體。

媽媽知道了會怪我嗎?

她不是個迷信的人,但她總是很善良,善良到當年心疼母黃鼠狼產子不易,會悄悄往院門口放一小碗雞湯。

我又想起之前她抱著我坐在院子裏,神色溫柔地告訴我那些黃鼠狼就是我們的保家仙,讓我以後無論如何也不能欺負它們......

說起保家仙......剛才那隻黃鼠狼站在我家門口揮舞爪子的樣子,還真的好像是在驅趕著什麼我看不見的敵人一般。

我有些後悔剛才不應該衝動的,但是現在我家已經自顧不暇了,我每天看著黃鼠狼一家其樂融融的更是心裏難受,趕走也就趕走了。

我咬緊了嘴唇,因為怕吵醒睡夢中的父親,連哭都不敢大聲。

突然身邊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奇怪,我家住的比較偏僻,誰會在這個時候跑到這裏來?

我疑惑地抬起頭,看到的居然是那天在集市上遇見的小姐姐。

她仍舊穿著一身白色長裙,露在月光下的皮膚像雪一樣純淨無瑕。

“你怎麼穿這麼少就出來了?”她一臉擔憂地看著我,主動伸出手來幫我攏緊了身上的睡衣。

自從發生那件事以來,還是第一次有人關心我,眼淚不自覺地順著臉頰流淌了下來,我開口就泣不成聲:“姐姐,我媽媽她......”

“我都聽說了。”

她阻止了我繼續說下來,心疼地抱住了我:“那天我都看見了。”

她說話的聲音溫柔極了,莫名讓我想起了媽媽。我哭著抬頭看她:“都怪我那天突然想去看花車......是我害死媽媽的嗎?”

她摟緊了我:“不是你的錯。是做花車的工人沒有注意維修,和你沒有關係。”

她的話宛如一陣春風吹進了我心裏,我再也憋不住了,縮在小姐姐懷裏放聲大哭。

媽媽去世後的這幾個月,我一定期待著能有一個人告訴我:這一切不是我的錯。

然而沒有。

隻有父親在我耳邊不斷地咒罵,甚至說如果我沒有出生過就好了,媽媽就不會死了!

聽得多了,就連我也開始懷疑,我是不是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不是的,”小姐姐柔聲道,“最起碼對於我來說,你這個年齡的孩子是很珍貴的禮物。”

多日來的壓抑都在此刻隨著淚水釋放了出來,小姐姐很有耐心地抱著我,手指輕輕拍著我的後背。就像媽媽一樣溫柔。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懷抱是冰冷的。

或許是因為衣服穿的少。在寒風中凍得吧?

想到這我連忙擦了擦眼淚,從她懷裏退出來:“姐姐,我回去拿件外套給你吧?”

我說完剛一低頭的功夫就驀地愣住了。

月光下,小姐姐的腳趨近於透明,我幾乎能透過她的腳踝,看到下麵的泥土路麵。

我趕緊揉了揉眼睛,再睜開眼的時候看見小姐姐的腳好好的,哪有什麼透不透明?

剛才應該是我哭花眼了吧!

我鬆了口氣,不過這麼仔細一看,小姐姐的皮膚還真不是一般的白,和我的小麥色肌膚比起來,簡直就好像不是一個物種似得。

我一時想入了神,小姐姐就在這時俯下身來,湊到我耳邊輕聲道:“其實這些天我一直想來看看你......”

她身上帶著一股不知名的花香味,溫溫柔柔的好聞極了。我不自覺地吸了吸鼻子,困倦毫無預兆地攀上我的眼皮,我有點聽不清她在我耳邊說著什麼了,我隻覺得她的聲音很輕柔,像媽媽給我唱過的催眠曲一樣。

就在我差點要睡著的時候,小姐姐卻突然頓住了,我猛地回過神來,發現那窩黃鼠狼不知什麼時候又跑回來了,正站在樹林邊緣衝我呲著牙。

它們嘴邊的小胡子一抖一抖的,這是它們麵對獵物時的恐嚇姿勢,隨時都有可能會撲上來!

我身旁的小姐姐突然尖叫了一聲,閃身躲在了我身後。

她像是害怕極了,抓著我肩膀的手都在止不住地發抖。我趕緊俯身撿起塊石頭衝黃鼠狼砸了過去。

石頭不出意外地沒有砸中,但是也把黃鼠狼嚇了一跳,飛快地竄進了一旁的小草叢裏不見了。

“你很害怕它們嗎?”我有些奇怪地問小姐姐。

印象裏好像沒有誰會害怕黃鼠狼。畢竟它們體型小,也從來不主動攻擊人類。那個小姐姐僵硬著身子,直到那些黃鼠狼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樹林裏,這才鬆了口氣道:“啊,我......有點害怕這種動物。”

她有些後怕地問:“它們以後還會出現在你家門口嗎?”

我:“應該不會了吧。”

畢竟我把它們安家的柴火垛都弄塌了,它們已經對我失去了信任,應該不會再回來搭窩了吧。

想到這我又有些難過。都怪我一時沒有控製住情緒,把黃鼠狼們嚇走了。

但是小姐姐卻莫名很開心道:“那太好了。以後我常常來找你玩好不好?”

她放鬆了下來,恢複了剛才的溫柔模樣看著我:“你剛才保護了姐姐,以後就是姐姐的好朋友了!你要是傷心難過了,我就來陪你,好不好?”

我連連點頭。

我很喜歡這個小姐姐,她就像媽媽一樣溫柔,和她待在一起的時候,就好像媽媽還在我身邊一樣。

之後的一段時間,小姐姐常常在夜裏找我玩。

我不願意出房門,她就自己開窗跳進來。她陪我在房間裏說悄悄話,給我講很多很多好玩的故事。我常常聽著聽著就困了,她就坐在床邊拉著我的手,讓我安心睡覺,她等我睡著了再走。

在她的耐心開解下,我漸漸不再自閉,而是願意從房間裏走出來了。

我想出門主動去找小姐姐說說話,但小姐姐說過她最近白天不能出門,隻能晚上偷偷出門來見我。

我覺得很奇怪,纏著她追問原因。但是她隻將食指放在嘴唇上,輕輕“噓”了一聲。

“是女孩子的秘密哦。”她說。

我不知道什麼是女孩子的秘密,但見她一點想要告訴我的意思都沒有,也就沒再追問。

媽媽的去世讓我飛快地學會了懂事。

家裏靜悄悄的,父親不知是外出酗酒還是去鎮上維權了,我獨自在家翻看著媽媽的舊照片,幻想著媽媽還在我身邊、還好好地生活在這個家裏。

門口突兀地響起了一串腳步聲!

我嚇了一跳,爬起來就往房間裏跑!

父親每次從外麵回來都會罵我打我,我必須在他開門之前跑回房間,把門反鎖!

剛跑到一半,我突然聽見門鈴響了起來。

“請問有人在家嗎?”

是個上了年紀的女聲。我反應了一會,才想起來她好像是我的小學班主任。

自從媽媽去世後,我已經很久沒有去過學校了。

我猶豫著要不要去開門,在媽媽去世之後我沒有和任何人說過話,除了小姐姐。

“小孫同學,你在家嗎?”

班主任在外麵一聲聲喊著,我下意識張了張嘴想要回答,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了!

無論我怎麼努力地滾動著喉嚨,都隻能發出毫無意義的“啊,啊”聲,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怎麼會這樣?明明我和小姐姐待在一起的時候,說話是沒問題的啊?

門外班主任已經聽見了我的聲音,連語氣都溫柔了不少:“小孫同學,幫老師開開門好嗎?”

不能給陌生人開門!

媽媽以前告誡過我的話響徹在腦海中,但是班主任......應該不算陌生人吧?

我猶豫了一會,到底還是握住了門把手,輕輕向下擰了擰。

班主任在門口微笑著:“你這麼久不來學校,打家裏的電話也沒人接,老師很擔心......你怎麼了?”

在我完全打開門的刹那,班主任嘴角的笑容徹底僵在了臉上。她蹲下身一把捧住了我的臉頰,焦急道:“你去看過醫生沒有?”

我搖搖頭,完全不明白她在焦急什麼。班主任看出我臉上的迷茫,猶豫道:“你......最近有沒有照過鏡子?”

她從包裏掏出了一麵小鏡子放在我麵前,我向後退了兩步,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人是我。

鏡子裏,我的臉頰已經瘦得幾乎要凹進去了。眼下的黑眼圈濃重的比起熊貓來也不遑多讓,看起來簡直就像一個會動的骷髏!

這真的是我嗎?

我試探地抬了抬手,看到鏡子裏的“骷髏”也跟著抬了抬手。

我腳下一軟跌在地上,鏡子裏的“骷髏”也跟著跌坐在了地上,久久沒有爬起身。

這是怎麼回事?!

我完全被嚇呆了,班主任一把撈起我往外走:“你爸爸是不是虐待你了?我這就帶你去醫院!”

我呆呆地任由班主任把我抱了起來,我想說不用去醫院,哪裏不是什麼好地方,連我媽媽都救不活。但喉嚨仍舊幹澀得厲害,我連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就這麼被班主任帶到了院子門口,和喝酒回來的父親撞了個正著。

雖然我們住在一個房子裏,但我怕挨打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因此其實我們已經有好久沒見了。他喝酒喝得胡子拉碴雙眼無神,我瘦得脫相形銷骨立,我們兩個看著對方,過了好一會才互相認出來。

班主任已經開罵了:“我說你是怎麼當父親的?看你把孩子餓成什麼樣子了?現在虐待兒童可是犯法的!”

我張嘴“啊”了一聲,表示不讚同。

其實父親沒有餓著我。每次我趁著他不在家的時候出來找吃的,總能看到飯桌上父親為我留的剩飯。

雖然不可口,有時候米飯也是夾生的,但至少能讓我填飽肚子。

父親也慌了,跟著班主任帶我去醫院打吊瓶。我們才走出院子,外麵的陽光照在了我身上,宛如滾燙的開水一般,灼得我渾身刺痛!

我尖叫著從班主任懷裏掙紮了出來,慌不擇路地往周圍的陰影裏躲!

柴火垛早就被我踹倒了,我隻能躲在大門的陰影裏,將身子縮成小小的一團瑟瑟發抖!

“這是怎麼了?”父親奇怪道。

“畏光,難道是狂犬病?”班主任瞬間變了臉色,她輕手輕腳地靠近我,小心翼翼地問,“你口渴嗎?最近被狗咬過嗎?”

我連忙搖頭,一邊拚命地把自己的身子往陰影裏縮。

或許是太久沒出過門的緣故,我現在極其害怕太陽,隻有黑暗和陰影能給我帶來一些安全感......

“這是怎麼了啊!”父親徹底醒酒了,他想把我從地上拉起來,但我太瘦了,手腕好像用力一握就能捏斷。父親不敢用力,急得手足無措,“這得帶他去看醫生啊!”

最後還是班主任主動脫下的自己的風衣外套裹在了我的身上,替我擋住了大半的陽光,抱著我趕向醫院。

可即使如此我仍舊被陽光晃得眼暈,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真的暈了過去。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了自己房間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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