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民間動物保護協會的一員,最近加了一個虐貓的群。
倒不是我有什麼隱秘的變態心理,而是因為最近市裏出現了幾起十分殘忍的虐貓事件,協會派我來做臥底,尋找虐貓人作案的關鍵證據。
其實這不是我第一次做臥底了,我輕車熟路地打開電腦,登陸了一個收購來的小號。
置頂是管理員鬼哥發來的消息:【“戰果”準備好沒有?】
我強忍著厭惡回複:【準備好了。】
“戰果”是他們的一種黑話。
這群心理變態的人自己也知道做的事是不對的,因此行事非常隱秘,就連加他們的qq群條件都十分苛刻,需要拍一段自己虐待小動物的視頻才行。
他們把這種惡心至極的視頻稱之為——戰果。
我的電腦裏沒有這種視頻,民間動物保護協會也不可能會提供給我。因此我隨手從相冊裏挑了一張舊照發了過去:
【我沒虐待過動物,但我打過我爸。】
照片裏是一把沾著血的斧子,以及男人胳膊上狹長的傷口。
鬼哥發了個挑眉的表情。黃色的圓臉在屏幕上邪魅一笑,衝我吐出句:【牛啊兄弟!】
我麵無表情:【現在我能進群了嗎?】
【當然!】
鬼哥十分痛快地發來一個加群邀請,我鬆了口氣。
臥底的第一步算是成了。
群名很諷刺,居然叫【angel】,頭像則是一截金光閃閃的天國階梯。
這些人是覺得被虐殺的小動物能去天國?還是覺得自己配去天國?
群裏已經刷起了歡迎新人的表情包,鬼哥不嫌事大地在群裏說了一句:【他可不是新人哦,人家敢砍他爸的!】
【居然敢對人下手啊!吾輩楷模!】
【我還是個隻敢對流浪貓下手的萌新呢。】
......
群裏好多人都被炸出來了,甚至還有人試圖加我好友。我一個都沒理,專心地瀏覽著群文件和群相冊。
這次我的主要目的就是鬼哥。
鬼哥是我上次在貼吧當臥底的時候,無意間發現的一個本地ip用戶。我懷疑最近本市那幾起虐殺流浪貓事件就是他做的。
如果能在這裏找到他虐殺小動物的證據,那就可以直接報警了。不過很可惜,相冊裏幹幹淨淨,這些人顯然很謹慎。
我滿心遺憾地切回了聊天窗口,正看見有人問:【鬼哥不是說最近會介紹一個能教我們虐殺人類的大佬?難道就是這小子?】
什麼?虐殺小動物還不夠,他們居然還要虐殺人類?!
這些人瘋了嗎?
我的手指頓在鼠標上,半點也不敢遺漏他們之間的話。過了好一會,我才看見鬼哥的回複:【大佬現在還沒到,等他來找我了,我再拉他進群。】
我怔在電腦桌前,看著群裏的其他人也在興奮地追問,後背一點點被冷汗浸透了。
也就是說這座城市裏,很快就要有潛在的變態殺人魔來了?
快報警!
我腦海中瞬間冒出了這個想法,但是還不等我摸到手機,理智已經否決了這個念頭。
沒有證據。
先不說鬼哥的話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我報警後他隻需要一句“我開玩笑的”,誰也不能拿他怎麼辦。
畢竟現在那個疑似想要虐殺人類的“大佬”還沒有到達本市, 並沒有開始實施犯罪......我要是現在報警了,非但沒法讓他受到製裁,還很有可能會打草驚蛇!
我無比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決定先在群裏蟄伏下來靜觀其變。若是發現有什麼不對,再第一時間報警。
幾乎在我剛下定決心的下一秒,電腦屏幕上突然蹦出了一則聊天窗口,嚇得我手一抖,差點沒抓住鼠標。
是鬼哥發來的窗口抖動。
鬼哥:【怎麼加了群不說話?】
我深吸了口氣才穩定了心神:【有事?】
鬼哥:【我覺得你應該會對那個大佬感興趣,要不等他到了 我們一起見一麵?】
所有的故作鎮定都在刹那間土崩瓦解,我腦海中之後一個念頭:被發現了!
鬼哥知道我也是本市的!
鬼哥嘿嘿一笑:【我這邊是有點可以查到網絡ip的手段。不過這個不重要,】
他頓了一會,問我:【你都對敢你爸動斧子了, 難道就不想把事情做絕一點,幹脆殺了他?】
瘋子!
這個人是絕對的瘋子!
我幾乎能透過網絡窺見鬼哥冷漠詭譎的靈魂,他這個人蔑視法理、沒有同理心、並且十分享受操縱虐殺的過程。而更加可怕的是,現在這個人正在向我發出一份來自惡魔的邀請!
我萬萬沒想到這個心理變態的人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我的頭上。我甚至有一個猜想......
【你們不會是想找我爸當下手目標吧?】我問道。
鬼哥嘿嘿一笑,沒有否認。
【那你們是沒機會了,我爸幾年前就已經因病去世了。】
鬼哥:【......那真是太遺憾了。】
明明是一句很常見的安慰人的話,但是從鬼哥嘴裏說出來就怎麼聽怎麼別扭。
不過鬼哥的話也讓我看到了一條未曾設想過的道路:如果我能加入他們的這次行動,那麼不光能掌握他們的犯罪證據、將他們繩之以法,說不定還能救下未來的受害人!
隻是這樣一來,我所承受的風險也將大大增加。
我猶豫著遲遲沒有下定決心,但是手指已經先一步行動起來:【所以現在怎麼辦,你們準備挑誰下手?】
【大街上隨便找一個咯,像流浪貓一樣瘦弱的小孩和女人很多的。】鬼哥毫不在意道。
他說完就下線了,隻剩下我癱在椅子上,對著電腦屏幕發呆。
群裏還在熱鬧地交流著虐待動物的經驗,換做是以前我早就受不了去找朋友吐槽了,但是現在我心裏隻有驚恐。
鬼哥到底是誰?他會什麼時候選擇什麼人下手?
我恨不得現在就打開窗戶,拿著喇叭通知本市的所有女人和小孩近期千萬不要出門。畢竟誰也不知道大街上偶然遇見的西裝革履的上班族,脫去西裝後內裏是否包裹著一顆血腥變態的心臟。
可阻止犯罪的方法難道就隻有警告弱勢群體注意防範這一種嗎?應該受到警告的明明應該是潛在的犯罪分子才對!
我左思右想,始終找不出什麼萬無一失的辦法。就在我滿心懊惱剛才沒有從鬼哥那裏多打聽些消息時,桌上的手機突然亮了起來。
蘇啟涵:“大爺我出差路過你這,走,出來擼串啊?”
蘇啟涵是我死黨,我倆穿開襠褲的時候就認識了。他畢業後進了一家會計事務所,一年十二個月裏有十個月都在出差,剩下的兩個月不是在所裏加班就是在所裏熬通宵,累得跟條狗似得,我們這才很少聚了。
因此每次他正巧到我的城市出差時都會叫我出去搓一頓,聊慰相思。
我本來就心裏鬱結,聞言當場踹了他一腳:“誰想你了?快滾!”
我住的地方比較偏,不遠處就是護城河。一到夜裏河水就往上反土腥味,蘇啟涵一邊戴口罩一邊來摟我的肩膀:“怎麼了哥們,今天心情不好啊?”
我心道這裏很快就可能發生命案了,換誰心情能好?
但是蘇啟涵好不容易來一次,我也不想讓他對這座城市留下心理陰影,因此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不告訴他實情。
反正聽鬼哥的意思,他口中的大佬還沒到,一時半會應該還不會出人命。
因此我隻是順著他的話不痛不癢地抱怨了一句:“你們出差居然買深夜的打折機票?這事務所也太摳了吧!”
“沒想到吧?這次來找你可是本大爺的私人行程!”蘇啟涵咧個大嘴樂,“看我對你多好,好不容易休了假還專門跑來看你!”
這句話我沒法反駁。蘇啟涵對我確實是好得沒話說。
我小時候家裏窮,到了月末更是常常揭不開鍋,打開門張嘴灌點西北風就算作是一頓飯。全靠蘇啟涵時不時從家裏偷拿幾個饅頭來接濟,我才能活到今天。
因此我其實一直把蘇啟涵當恩人對待。
我請他去市裏擼了串,我倆吃飽喝足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我邀請他去我家裏住,蘇啟涵卻擺了擺手。
“我坐了一天飛機,不想動了。”他漫不經心地指了指肉串店附近的酒店:“咱倆今晚隨便找地方睡一晚得了。”
我想想也是,帶著他去開了個標間。
我本以為自己今晚會被從鬼哥那探來的消息嚇得失眠,但是聞著酒店裏的迷迭熏香,我竟是剛躺下不久便睡著了。
睡夢中我似乎聽見蘇啟涵開關門的聲音,我迷迷糊糊問了句:“起夜啊?”
“嗯,有點鬧肚子。”蘇啟涵一邊說著一邊衝馬桶,從洗手間探出頭來,“你趕緊睡吧。”
要不是被你起夜吵醒,我睡得可香呢!
我不滿地嘟囔著翻身,蘇啟涵不知是哪輩子的潔癖犯了,在洗手間裏開水龍頭洗洗涮涮了好一會也沒出來,我再次沉入夢鄉之前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
他該不會是蹲坑的時候掉裏麵去了吧?
......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蘇啟涵還躺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
我叫他下樓去吃早飯,他睡得格外沉,我叫了半天他才醒,打著哈欠不情不願地跟在我身後下樓。
剛走出電梯,我就收到了民間動物保護協會的消息:【虐貓的人又出現了!】
我點開他後麵發來的照片,當場正在原地。
照片上的貓屍死狀異常殘忍,渾身上下幾乎找不到一塊好皮。我看了好久才勉強分辨出這是一隻黑貓。
但這並不是最讓我震驚的。
我一眼看見了照片裏的護城河。放大後河邊有一塊凸起的石頭,以前常有人在這釣魚,後來有垂釣者失足落水後,才沒什麼人來了。
蘇啟涵從我身後探出頭來:“誒,這不是你家嗎?”
他指著照片上的角落裏的一個小點,那裏正是我家小區的居民樓。
昨晚居然有人在我家附近虐貓!
蘇啟涵從小就暈血,我連忙關掉了手機,避免不小心讓他看到照片裏帶血的貓屍,含糊其辭道:“啊,是啊。”
這頓早飯吃得我心不在焉,恨不得現在就趕去案發現場,看看能不能找到虐貓者的蹤跡。但是理智告訴我事情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了,虐貓者沒理由還會逗留在案發現場的。
手機跳出一條消息,動物保護協會的人提醒我:“虐貓者的手法好像在不斷進步,我有點擔心他已經不滿足於虐貓帶來的刺激了,有可能會尋找其他更加大型的動物......”
他欲言又止:“你最近千萬小心些。”
“你在和誰發消息?”餐桌對麵,蘇啟涵咬著包子隨口問道。
“沒什麼,是工作上的朋友。”我不動聲色地按下了鎖機鍵。
因為蘇啟涵暈血的緣故,以前每次路過村裏殺雞殺鵝什麼的,我都會早早捂住他的眼睛。這一次也不例外。
我不能讓蘇啟涵卷進這件事裏來。
打定了主意,我匆匆把我碗裏的最後一個小籠包塞進嘴裏:“你吃完就回酒店補個覺吧,我有點事先走了。”
為了保險起見,我隻在電腦上儲存了臥底小號的賬戶信息。回家後剛一登陸上來,就看到群裏的人數又增加了幾個。
是鬼哥口中的“大佬”已經到達本市了嗎?
我翻遍了群裏昨晚的聊天記錄,又仔細看了新進群的幾個人的資料卡,都沒有找到什麼疑似是“大佬”的信息。
還不等我鬆一口氣,消息欄裏鬼突然亮起了鬼哥的頭像。
鬼哥:【在不在?】
有那麼一瞬間,我汗毛倒豎,突然有種身後有人在看著我的錯覺。
我猛地回過頭,隻看到了我家的衣櫃靜靜立在牆角。
沒有人在監視我,沒有人在偷窺我......但是我就是莫名覺得不安。
我決定直接問鬼哥:【你一直在等我上線?】
【好不容易在同城遇見同好,當然想一起幹一票啊。】鬼哥笑起來,還不等我想好怎麼回複,聊天窗口又是一閃。
他問:【你喜歡我昨晚送你的禮物嗎?】
我家附近的那具貓屍是他留下的!
他怎麼會知道我住在這裏?
那種被人窺視著的陰冷感浮上心頭,我刹那間手腳冰涼。
他還知道些什麼?
鬼哥似乎透過屏幕預見了我的表情,發來了一個邪笑的表情包,再次邀請我:
【大佬已經到本地了,他對你還挺感興趣的,要不要見一麵?】
我過了很久才緩過來僵硬的手指,麻木發問:【大佬已經進群了嗎?】
如果本地真的發生命案的話,我直接把這些聊天記錄舉報上去,警察逐一排查群友......應該能找出凶手吧?
然而鬼哥很快就擊碎了我的希望:【當然不在了~我有他的好友就夠了!】
鬼哥:【你要是覺得不放心加入我們的話,也可以退群,隻保留我的好友位就夠了,我是黑客,警察是絕對找不到我的ip地址的。】
我:......
我好像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鬼哥已經知道了我家的地址,昨晚出現在我家附近的黑貓屍體就是他給我的警告——要麼加入他們,要麼成為被他們虐殺的對象。
我別無選擇,隻能答應了他。
至少這樣一來,我還可以找機會在他們準備動手的時候報警,看能不能救下被害人!
這種被迫勇敢的感覺還真是不好受啊。我苦笑著想,一邊點開了鬼哥發來約我見麵的地址。
我提前在電腦上設置好了定時發送的報警郵件,拿上了些防身的東西出門了。
鬼哥約我見麵的地方是個挺有名的旅遊景區,我趕到的時候時間還早,就隨便找了個視野最好的咖啡店看著路上成群的行人。
到底哪一個會是鬼哥?
我對鬼哥知之甚少,我不知道他是否黑過我的電腦,透過攝像頭看見了我的樣子......在這種不平等的信息差下,時間每走過一分鐘,我心裏就愈發忐忑不安。
我手指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包......我一個大男人家裏自然不會有什麼防狼噴霧之類的東西,因此我隻帶了些扳手、甩棍之類的東西防身。也不知道會不會對鬼哥起作用?
要是能知道他是用什麼作案的就好了。
我這麼想著,一邊打開了手機裏那張黑貓屍體的照片細細打量。不過很可惜,照片拍的十分講究,半點疑似是作案工具的東西都沒有留下來。
不過我注意到在照片的角落裏有一根細細的白色帶子,可能是鬼哥用來勒死小貓用的?
我歎了口氣,正準備關掉圖片的時候,身後突然有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是鬼哥!
我嚇得差點原地跳起來,猛地回過頭就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