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見過季雯的,在周時輕剛升研二的那年。
那時我剛應付完一個很難纏的大客戶,公司領導大手一揮給我們組多放了幾天假。我婉拒了同事們聚餐慶祝的邀請,興衝衝地驅車來到隔壁市找周時輕。
結果就看到他和一個女生有說有笑地並肩走出學校的大門。
周時輕同專業的朋友在一旁打趣:[以前真沒發現你倆這麼配,就連走在一起都是情侶身高呢!]
這句話好耳熟,以前也有人對我和周時輕說過。
我打量了一下那身形與我相仿的女生,上前去挽住了周時輕的胳膊微笑詢問:[這位是?]
看著幾人驚訝的神色,那一刻我幾乎要以為自己才是介入他們感情中的不速之客。
周時輕不動聲色地站得離那女生遠了些:[哦,這位是季雯,今年剛考進我導師名下的師妹。]
[她是我們專業唯一的女生,又恰好分在我那組,導師讓我平時多照顧一點。]
季雯笑著向我打招呼:[姐姐好,我在師兄的朋友圈裏見過你,姐姐可比照片上好看多了!]
笑意爛漫,帶著還沒被社會摔打過的幹淨純粹。
危機感幾乎在瞬間炸裂,我隻覺得一陣恍惚。
季雯......好像當年的我。
[安安,你怎麼來了?]周時輕一臉為難,[我答應了要替導師請同組員吃飯的,恐怕沒辦法陪你了。]
他以為我隻是驅車數個小時來找他一起吃飯的。
就像我以前無數次做過的那樣。
周時輕學業繁忙,難有空閑時間去隔壁市找我。我就隻能平時加班加點的工作,好騰出周末的時間來找他一起吃飯。
哪怕吃過飯後我又要匆忙趕回公司加班,心裏也是甜蜜的。
我想即使隔著距離又怎麼樣?隻要兩個人的心是在一起的就足夠了。
但現在周時輕卻說,他要請組員吃飯沒時間陪我。
刹那間心涼如水,我站在原地,突然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笑話。
他以為隻有他一個人有聚餐嗎?
最後竟是季雯幫我解了圍:[姐姐要不也一起來吧?]
她笑著將周時輕身邊的位置讓了出來,目光輕飄飄地路過我。
像極了在施舍。
我下意識想拒絕,但周時輕卻先一步握住了我的手。
[安安你想吃什麼?]
手掌溫暖,語氣也一如既往的溫柔。
我的一顆心突然就安定了下來,沒注意周時輕看到季雯走向別的師兄身邊時,眼底閃過的妒意。
聚餐地點最終定在了燒烤店。
季雯十分自然地坐在了周時輕身側的位置,將麵前的酒杯推給他:[師兄,又要麻煩你幫忙喝酒啦。]
語氣熟稔無比,像是已經做過了無數遍。
周時輕注意到我難看的臉色,連忙小聲解釋:[她酒量不好,要是喝多了我們幾個老爺們不方便送她回去。]
我默不作聲地碰了碰麵前盛滿琥珀色液體的酒杯,觸感微涼。
我酒精過敏,以往需要喝酒的場合,周時輕總是會第一時間將我麵前的啤酒換成橙汁。
但是今天他卻忘記了,他隻記得他的小師妹。
[姐姐別介意啊,都是導師讓周師兄多照顧我的。]
季雯笑著端起杯子向我致意:[你知道的,周師兄最聽導師的話了。]
我當然知道。
周時輕家教很嚴,從小就被灌輸要敬重師長。不然他也不會每天都去給導師打下手,忙得連周末都沒有時間去隔壁城市找我。
[沒什麼,你們是同專業的,時輕就麻煩你多照顧了。]我強裝大度,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季雯似乎沒想到我會這樣說,臉上滿是詫異。
[她能照顧我什麼,不給我添麻煩就不錯了。]
周時輕終於注意到了我這邊,給我夾了一塊他剛烤好的肉:[這家店的牛肉很有名, 你嘗嘗合不合胃口?]
但我嘴裏已經滿是酒液的苦味,什麼味道都嘗不出來了。
還好同事打來視頻電話,給了我一個逃離的借口。
梁秋澤的聲音從手機中傳來:
[我們出來聚餐吃烤肉啦!]
他拿著手機原地轉了一圈,屏幕上熟絡的同事三兩一起說笑著,畫麵看起來溫馨又美好。
梁秋澤扼腕歎息:[可惜你不在。這次要不是你搞定了那個難產的客戶,我們恐怕現在還在加班呢!]
他與我同期進入公司,崗位也有所交集。要說我在公司裏和誰比較熟悉一些,那恐怕也隻有他了。
[我也在聚餐呢。]
我移動手機給他看烤肉店的走廊,他[啊]了一聲就沉默了,我半晌沒聽到他的回應,正要掛斷。
手機中傳來他的叮囑:[你酒精過敏,千萬別喝酒啊。]
眼角一陣發澀,我抬頭,看到包廂中周時輕正在給季雯夾菜。
他們有說有笑、自成一界,好像有一道看不清的屏障將他們與周圍的一切隔絕。我好像隻是個無關緊要的外人。
我真的想不通。
為什麼連關係不熟的同事都記得的事情,他卻會忘記呢?
我和周時輕在一起那麼多年,我們明明應該是世上對彼此最熟悉的人......
明明坐在包廂裏、坐在他身邊的人,都應該是我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