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周末晚上，我收到了閨蜜小栗發來的微信：

【我最近升職了，有空聚一下嗎？】

我和小栗已經很久沒有聯絡了，自從上次我們鬧掰，她拿到了駐新加坡的offer出國後，就再也沒有聯係過我了。

我一直想找機會跟她道歉，但她單方麵拉黑了我的所有聯係方式，鐵了心的要跟我絕交。

沒想到今天她居然會主動聯係我！

我幾乎是雀躍著回了句好呀。

小栗：【告訴我時間，我幫你買票來新加坡。】

真的要跑那麼遠去聚會嗎？

我猶豫了一下，但想見她的心還是飛快戰勝了理智，我毫不猶豫：【隨時都行，我可以請年假。】

小栗：【那下周二？我有個同事正好結束出差，可以陪你一起飛新加坡。】

時間有點趕，但是我完全不介意。這說明小栗也很想我！

我美滋滋地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男朋友，他皺了皺眉：“小栗的這個同事你認識嗎？人怎麼樣？”

我這才想起問小栗要她同事的聯絡方式。她隻發來簡短的一句【周二再聯係】就沒了聲音，我點進她主頁看了一眼，看見她把狀態改成了“加班中”。

這會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看來新加坡的工作雖然高薪，但是也累啊！

我編輯著向領導請年假的短信，心裏充滿了對周二的期待。

小栗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們初中做了三年同桌，高中每天一起手拉手去食堂吃飯，連大學都報了同一所，每天形影不離。

我媽媽總是開玩笑地跟我說：“要不你別找男朋友了，就跟小栗湊合過得了！”

小栗總會開玩笑似的反駁：“那可不行，她沒男人要，我可是有的！”

當時隻覺得稀鬆平常，然而如今回憶起來才覺得那段日子竟閃閃發光。

我隻覺得自己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和小栗說，但發過去的消息都石沉大海，直到周一晚上，她才終於登了微信。

任誰被晾了一整天心情都不會好。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不高興，小栗主動解釋道：【我得提前把工作做完，才好請假去帶你玩啊。】

也有道理。

小栗：【機票我已經幫你買好了，你明天上午九點前直接去機場取票就行。】

說完這句話她就再次消失了，無論我發什麼都不回複了。

“不太對勁，”男友不知什麼時候湊了過來，“我怎麼感覺她像是要叫你去幹傳銷的？”

他拿過我的手機翻著聊天記錄：“你看，她發給你的消息都是為了約你過去見麵，對你說的其他話題理都不理......就好像被人控製了人身自由，隻能向外界發出某些固定信息一樣。”

我下意識反駁：“小栗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不會害我的！”

“很多傳銷就是先從身邊最親近的人下手的。”男友勸我，“不如你給她打個電話確認一下？”

我拗不過他，點開和小栗的聊天窗口打了視頻電話。

在漫長的等待中，我的心一點點涼了下去。

小栗始終不接我的視頻電話。

要麼是完全沒有回應，要麼直接掛斷，就在我猶豫要不要報警的時候，小栗終於發了火，直接發過來一段語音：“我正忙著加班呢，沒時間跟你煲電話粥！你要再這麼煩人就別來了！”

被她這麼一凶，我心裏反而安定下來了。

我示意男友：“你看，要是傳銷肯定會想方設法地哄著我過去，才不會對我說這種話呢！”

男友：......

他摸摸我的頭歎氣：“你這個傻子太容易相信別人了。真怕你出門沒幾步就被人拐跑。要不等我忙完這段時間，陪你一起去新加坡找你閨蜜好不好？”

“我不，你一單業務要忙好幾個月，我可等不起。”我不樂意地噘著嘴。每次隻要我一撒嬌，他就拿我沒有辦法了，這次也不例外。

他點點頭：“那我明天請假送你去機場。”

有免費的司機不用是傻子。第二天我們按時到了機場，男友去找停車位，讓我先進去取票。

一想到很快就能見到小栗，我走路都輕快了幾分，操作著自助值機正要去按【確定取票】的時候，我手一頓僵在了半空中。

目的地是Yango international airport？那不是緬國的仰光國際機場嗎！

小栗定錯機票了？

正在我驚疑不定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道陌生的男聲：“你是小栗的朋友嗎？”

我回頭就看到一個皮膚黝黑的中年大叔站在我身後，目光不住地上下打量著我。

我頓時心生警惕：“你是誰？”

“哦，我是小栗的同事，在她的手機見過你的照片。”他笑了笑，主動湊過來看我的值機屏幕，“你是在取機票嗎？是不是遇到什麼問題了？”

我想攔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他一眼看見了我的航班信息：“你這是中轉航班啊。現在這樣的中轉票很便宜的。”

所以小栗是因為便宜，才給我定中轉緬國的機票的？

我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中年男人解釋道：“我們公司報銷金額有限，我又不想自掏腰包買直達航班。”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一邊主動向我伸出手來：“那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叫......”

“不好意思，我女朋友社恐，你有什麼事和我說吧。”男友突然一把攬住我的肩膀，不動聲色地將我和那個中年男人隔開。

“怎麼取個票還要人操心？”他寵溺地揉了揉我的頭，很是有些宣誓主權的意思。可我現在沒心思配合他的小心思，連忙向他指了指機票信息上的緬國兩個字。

還不等我說什麼，男友已經瞬間變了臉色，票也不取了拉著我轉身就走！

“哎，不是說好一起走的嗎！”中年男人試圖阻攔，被我男友狠狠瞪了一眼。

“我們自己買得起去新加坡的機票，用不著非得跟你一起走吧？”他已經瀕臨發火了，“讓開！”

我男友的身高足有一米九，又常年泡在健身房裏自虐，往中年男人麵前一站簡直壯得像個鐵塔。中年男人到底是沒敢說什麼，灰溜溜地讓開了。

臨出機場前，我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那個中年男人還站在原地，正陰惻惻地看著我們的背影。他的半張臉都籠罩在陰影裏，脊背微微前傾著，透著股說不出的怨毒。

見我回頭，他粗魯地嗬出口痰吐在地上，扭頭走了。

我打從心裏冒出一股涼氣，若是今天男友沒有送我過來，我現在還能離開機場嗎？

那個中年男人會不會強行押著我上飛機？

正想著。

“你能不能有點警惕心，怎麼誰都能跟你說上幾句話？”男友拉著我往停車場走，嘴上罵罵咧咧，“你看剛才那人像是個好鳥嗎？當初我追你的時候你那股高冷勁呢？”

“還有，緬國那是你該去的地方嗎？揣著倆腰子準備給人家送溫暖是吧？”

我有點理虧，但是又不想放棄跟小栗和好的機會，縮著脖子小聲bb：“可我真的想去新加坡啊......”

男友深呼吸了幾次，良久才半無語半無奈地歎了口氣：“我把手上業務交給別人，請假陪你去新加坡行了吧？”

“但是，”他話音一轉，嚴肅地看著我，“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你好好問問你那個朋友，她這次找你到底是想和好，還是專門要害你？”

我下意識想反駁，但一想起剛才那個男人狠厲的神態，就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我不相信小栗會害我，可是......

“人都是會變的。”男友說。

我低低地嗯了一聲。

從機場回來的路上，我心亂如麻，猶豫著不知該怎麼找小栗說這件事才好。

但讓我沒想到的是，小栗居然主動發微信來問我：【你怎麼把我同事惹生氣了？】

生氣？誰？

我隻覺得莫名其妙，那個中年男人憑什麼生氣？我被他嚇得心神不寧都沒說什麼呢！

【本以為你今天能到的，我假都請了。】小栗沉默了一會，【算了，還是我回國找你吧。正好我也有點想家了。】

這個順序好像有點不太對？

在我心頭閃過一絲疑問，怎麼好像在她心裏，我居然比“家”還重要似的？

但還不等我想清楚，我的手已經自己動起來了，發過去了一連串的【好呀好呀！】

這下我也不用去新加坡了，男友也不用請假了！最重要的是，小栗沒有要害我，她是真的想和我見麵的！

我連忙和男友分享了這個好消息，男友還在記仇：“那你也給她定個中轉緬國的機票。”

我一笑置之，滿心都是即將見到小栗的欣喜。

小栗很快就回國了。我們約在了一家以前常去的咖啡店，我特意早去了半個小時，看著小栗穿了一身白裙，向我款款走來。

我突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時間好像刹那間回到了大學，我們一起出來寫生，一起喝著咖啡聊人生夢想。

小栗拉開椅子落座的聲音將我從回憶拉到了現實，我主動把菜單遞了過去：“喝點什麼？”

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自己有點像卑微求複合的前男友。

“老樣子吧。”小栗微微一笑，“好久不見，你變了不少。”

“那當然！”我們足有五六年沒見了，我也不再是當初的青澀大學生裝扮，而是愛上了各種吊帶半身裙。倒是小栗一點變化都沒有。還和多年前一樣愛穿長裙，長發飄飄，看起來仙氣得不得了。

就好像時間在她身上完全停住了似的。

我點了她以前最愛喝的冰摩卡，沒話找話似的問：“新加坡環境不錯呀，你都去了什麼好玩的地方？”

這兩天我可是專門做了新加坡的旅遊攻略的，本想著這個話題怎麼也不至於冷場，但沒想到小栗興趣缺缺：

“我這幾年一直忙著工作，哪也沒去。”

不就是在新加坡做平麵設計嗎，真的有這麼忙？

可能是小栗還沒有原諒我，所以故意不接話題吧。

我們吵架鬧掰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如今回憶起當年的慪氣隻覺得幼稚極了，我也不介意先低頭：“抱歉啊小栗，當年失約都是我不好......”

那時我們剛畢業，我約了一家外企公司的麵試卻不敢一個人去，拉上小栗陪我一起投簡曆麵試。結果沒想到父母堅決不同意我出國，在麵試當天把我扣在了家裏。

等我想方設法地從父母哪裏偷回自己的手機時，已經是三天後的事了。手機上有很多小栗發過來的未讀消息，最後一句是：【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的！】

我想解釋，卻發現她早已經拉黑了我所有的聯係方式。我隻輾轉從共同好友那裏打聽到，那天的麵試小栗當場拿到了offer，並且在第二天就出國遠赴新加坡工作了......

我忐忑地打量著小栗的神色，她嘴角的笑容已經徹底消失了，此時正靜靜地看著我，一雙眼睛漆黑得讓人看不分明。

這個眼神有點眼熟，讓我莫名想起了機場的那個神態可怖的中年男人。

【您的兩杯冰摩卡。】

服務員的到來打斷了我們之間尷尬的沉默。她看了一眼桌上的咖啡就移開了目光，似乎沒什麼興趣的樣子。

“其實我一直很想你。”小栗沒來由地冒出這樣一句話，她低著頭，長發滑落下來，擋住了她臉上的神情，“我無數次幻想過你能來找我......”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哽咽，我滿心愧疚，忍不住抓住了她的手：“對不起。”

我其實有很多話想說，但在那個刹那，我還是禁不住怔住了。

她的手居然比冰摩卡還要涼。

小栗涼涼地看了我一眼，我諾諾地縮回手：“這些年我其實一直想跟你道歉，給你發了好多信息......”

“可我看不到。要不是前幾天我的舊手機偶然被別人找到了，我到現在也聯係不上你。”小栗無聲冷笑，“你以為全世界的人都和你一樣，每天都有時間坐在這裏若無其事地喝咖啡？”

我不明白小栗為什麼會對我有這麼大的怨氣，手機恰在此時振動了一下，是男友發了消息來。

我掃了一眼看向窗外，果然在不遠處看到了男友的車。

“那我們不喝咖啡了。我男友來接我了，要不我們一起去吃個飯？”

我主動提議道，小栗皺了皺眉，肉眼可見地不高興：“算了，我今天先回去了。”

她站起身：“我想去天津之眼看看，要不明晚你來賓館找我，我們一起過去？”

“好啊！”我想也不想地同意了。

隻要小栗還願意約我出去，就代表著其實她也願意和我重新做朋友吧？

我這麼想著，笑著走向了男友的車，忍不住想要把自己的好心情分享給他。

誰知還不等我開口，就聽男友奇怪道：“小栗呢？你不是說和她在一起嗎？”

啊？

我下意識回頭看向咖啡店，二樓靠窗的位置空空蕩蕩，小栗已經離開了。

“是不是玻璃反光你沒看到啊。”我解釋著。

“沒有啊，我隻看到你一個人坐在那喝咖啡。”男友奇怪地問，“而且你為什麼買了兩杯，小栗放你鴿子了？”

“你在胡說什麼？”我心頭莫名湧上一股莫大的恐慌，“小栗明明就坐在我對麵，我們剛才一直都待在一起的！”

男友突然猛踩了一腳刹車。

他轉過頭來，努力控製著嘴角露出一點笑意：“你別開玩笑了......”

“我沒有開玩笑，咖啡店的所有人都能給我作證！”我突然激動起來，男友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相信你不會騙我。可是如果我們都沒有說謊的話，你知道意味著什麼嗎？”

“不可能，小栗和我說了好多話，她......”

男友打斷我：“那和別人呢？她有沒有喝過咖啡，有沒有和別人說過話？”

他的話簡直令人汗毛倒豎，我回憶了一下，發現還真沒有。

在咖啡店點單的人是我，小栗從來沒和服務員有過交流，她甚至都沒碰過那杯咖啡。

從我的沉默中男友已經得到了答案，他二話不說帶我重新回了咖啡店，以錢包丟了為名要求調取監控。

我僵在原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畫麵裏確確實實隻有我一個人。從進店開始沒多久，我就一直在對著空氣說話......

難道這一切都是我幻想出來的？

可是小栗明明給我發過語音的！

我連忙把那條語音找出來，急切地拿給男友聽：“你看，這就是小栗存在過的證據！”

“聲音這種東西是可以提前錄好的。”男友小心翼翼地措著辭，我隻覺得大腦一陣嗡鳴，手指似乎又感受到了小栗身上異常冰涼的觸感。

所以我剛才一直在和什麼東西待在一起？

我隻覺得眼前一黑，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後跌去。男友一把抓住了我不斷顫抖的手，俯身將我抱上了車。

“我還以為我朋友胡說呢，沒想到還真的出事了。”他飛快更改了目的地，一邊安慰我，“別怕，我帶你去見我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