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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肥橙

第一章

選秀大典上,皇上隻冊封了一個妃子。

對方甚至還未到及笄之年。

我知道,他這樣做是為了羞辱我,因為她與我長得太過相似。

她向我行禮時低著頭,肩膀微微顫栗。

我看著於心不忍。

如果不是我,她怎麼會來到來這宮中,成了籠中雀。

李景瑞想報複我,又一次牽連了無辜的人。

……

綠蔭青柳,百花盛開,小溪迎著燦爛的朝霞像浮動的彩虹。

兩個少年坐在溪邊擦拭佩劍,小溪裏有兩個少女光著腳嬉笑玩鬧,她們回頭把水潑在少年的身上,少年們佯裝怒氣,起身與她們打鬧在一起。

我看著眼前場景,很想靠近他們,可是當我走近的時候,一切都化為泡影,隨風消散了。

“娘娘,娘娘!”

我隱約聽到有人在叫我,睜開眼睛,看到我的侍女站在我的床前。

原來,剛才的一切,隻是一個夢。我想見的人,早就不在了。

“娘娘,陛下的選秀大典就要開始了,您該起身梳妝早些過去了。”

我擦了擦眼角的淚,翻了一個身,有些迷糊,“這些事自有程貴妃打理,我不必出麵。”

“娘娘,您忘了嗎?程貴妃已經交出了攝六宮權,現在後宮的事,是全憑您做主的。”

我猛然起身,盯著我的小侍女看了一會兒,我確實已經忘記了,程貴妃現在已經是甩手掌櫃了。

我想了想,又問小侍女:“陛下特意說讓我過去了嗎?”

“這個……陛下倒是未曾說過。”

小侍女言罷,我便立刻又躺回了床上,“既然如此,陛下選妃,他自己喜歡就好,我不必去。”

“可您是皇後,您若是不去……”

“退下吧!”我擺了擺手,不想再聽她為我分析那些規矩和禮節。

左右無論我去還是不去,李景瑞都不會聽我的意見,他的冊封和罷免,永遠都是隨著他自己的心意。

可我沒想到,李景瑞這次隻冊封了一個妃子。

而在第二日,眾妃嬪來我宮中請安,見到那位姑娘時,皆是一驚。

因為她,與我長得,實在太過相似。

小姑娘看著年紀,該還是未到及笄之年,模樣像個小孩子。我昨日聽說,她是顏家的小女兒,名叫顏禾,受封顏婕妤。

本來顏家是不舍得讓這小女兒入宮的,隻是陰差陽錯,因得一些特殊原因,不得不將她送來選秀大典。顏家以為,顏禾未到及笄之年,模樣出落得的也不算貌美,李景瑞該是瞧不上的。

可沒想到,昨日,李景瑞一眼就看到了隱在角落中的顏禾,並且隻冊封了她一個人。

我知道,李景瑞這樣做,是為了羞辱我。

顏禾站在大殿中央,向我蹲身行禮。許是她已經感受到了周圍妃嬪的異樣眼光,又或許她在看到我的那一刻便已知曉自己為何會被選中。

她低著頭,肩膀微微顫栗,我看著,實在是於心不忍。如果不是我,她怎麼會來到來這宮中,成了這籠中雀?李景瑞想報複我,卻總是去牽連無辜的人。

我微微抬手,叫她坐在了胡昭儀的旁邊。小姑娘太過緊張,落座後,雙手還是不自覺地輕輕抖動著。

胡昭儀見了,握住她的手,出言安慰道:“你不必害怕,皇後娘娘是一個很好的人。你既然進了宮,便是大家的小妹妹了。”

孩子年紀小,到底是好哄了些,聽了胡昭儀的話,便放鬆了下來。她微微一笑,眼睛彎彎的,露出小虎牙,可愛極了。

眾妃嬪看著顏禾,都不自覺跟著笑了,像老母親看著自己孩子一樣。

我簡單說了幾句,便叫大家散去了。眾嬪妃都已走到殿門口,程貴妃還坐在原處,雙眼愣愣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出聲叫了叫她,她回過神來,向我行禮,“臣妾也告退了。”

我看著她遠去的身影,心中不解,程貴妃最近很不像她了。

程貴妃是程家的小女兒,自幼便嬌縱成性,目中無人。她是在我之前入宮的,小小少女懷揣著對少年的愛慕,成了後宮的貴妃。

因著她喜歡李景瑞的緣故,總之從一開始,她就很不喜歡我。她總是與我不對付,再加上她很得李景瑞的寵愛,所以李景瑞便總是護著她。

有時候我覺得,她就像一個小孩子,得到了李景瑞給的糖便洋洋得意,實際並沒有什麼壞心思。她好像隻要證明了,跟任何人相比,李景瑞最在乎的人都是她,她就很開心。

宮中的人都不喜歡她,覺得她囂張跋扈,她喜歡有權在手,我索性也就把後宮的事交給她打理。

可是自從兩個月前,她從寒山寺回來,就改了性子。她常常失神,也不愛出門,後宮之事更是直接扔給了我。見到我時,也不像從前那般傲慢無禮。

我猜想,這或許與她在寒山寺遇刺有關。

*

我朝皇帝,每年春日都要帶著皇後去寒山寺齋戒三日,為天下萬民祈福。

今年開春,李景瑞便頒了旨意,說我身體抱恙,此次便由程貴妃隨他前去。無疑,他這是在打我的臉。

那幾日,程貴妃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她整日在宮中晃蕩,顯擺李景瑞對她的重視。

可就在他們準備從寒山寺回宮的那日,突遇刺客,程貴妃掉進了山上的寒潭裏。

等她回到宮中,我才知道,她失去了她剛剛三個月的孩子,並且在寒潭中寒氣入體,日後再也不能有孕了。

一夜之間,程貴妃就像拔掉了翎毛的孔雀,再也沒有了朝氣。

這宮中的女人,都是苦命人。

李景瑞唯一的孩子是如今已經四歲的永平公主,公主的生母在去年冬天去世了。

按照規矩,公主應該養在我的膝下,而李景瑞也是這個意思。可我,一直沒有同意。

是,我不想和李景瑞有孩子,就算是別的女人生的也不想。

趁著這個時機,我便將永平帶到了程貴妃的宮中。程貴妃和永平都很高興,前些年,程貴妃雖然嬌縱,但是對永平一直很疼愛,永平也喜歡她。

總之,我相信程貴妃會比我更適合做一個好母親。

程貴妃抱著永平久久沒有撒手,她好像是哭了。她平複了情緒,拉著永平的手站在我麵前,極其鄭重地說:“謝謝您,皇後娘娘。”

我笑笑替她擦掉眼角的淚,“瑾雲,以後有永平陪你,在這宮中的日子,你總不會太無趣。”

聽了我的話,程貴妃眼底有一片驚愕,而後眼睛又微微泛著淚光。

“怎麼了?”我問她。

“沒什麼,就是覺得在這宮中,還能記住我閨名的人,也就隻有娘娘您了。”

我苦澀地笑了笑,不知該再說些什麼。我們這些人,是皇後,是貴妃,是昭儀,是婕妤,我們被封號禁錮,在他人眼裏,無論我們是誰,都不再是我們自己了。

我有時甚至覺得,隻有被人喊著名字的時候,我才是活著的。可是這個世上能親切喊我小姝的人,已經不在後宮中了。

永平來到程貴妃身邊後,她就又變了一個人,話多了,愛笑了,多了溫柔,少了跋扈。

程貴妃總是會帶永平來我宮中,叫永平給我背誦她這一天學的古文。

胡昭儀的廚藝了得,她經常親自下廚,做好一大桌好吃的,然後帶著顏禾來我宮中吃飯。我們幾個人聚在一起,這了無生趣的後宮生活,竟生動了起來。

永平那個小丫頭伶俐,也很會討大家的歡心,尤其和顏禾最為投機。她們兩個人在我的宮中搭建了一個秋千,兩個人你推我,我推你,都是兩個沒長大的孩子。

這日晌午,程貴妃她們在我宮中用膳。

“聽說,陛下想要顏禾侍寢,你以她生病為由,給拒絕了?”程貴妃放下筷子問我。

我點點頭,“顏禾還那麼小,我實在不忍心。”

“可你又能護得了她幾時呢?”

“護一時算一時吧!”

我知道李景瑞並不在乎侍寢的人是誰,他想讓顏禾侍寢,也是希望我能妒忌,我能去找他哭,找他鬧。

可是他打錯了算盤。

我對他,早就沒有了任何期待。

程貴妃狠狠歎了口氣,咒罵道:“負心薄幸的狗人!”

我和胡昭儀一愣,反應過來她罵的人是李景瑞。

“怎麼了?”程貴妃轉頭迎上我們的眼神,“我說的不對嗎?”

我和胡昭儀無奈笑了,點頭道:“你說的對。”

隨後,我們幾個人哈哈大笑起來,誰都想不到我們三個後宮的娘娘笑得這樣開心竟然是因為達到了這樣的共識。

我不知道程貴妃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事,隻覺得她對李景瑞的態度有些說不上來的複雜。

她好像還愛他,可是她又好像不像從前那麼愛他了。

“顏娘娘是大孩子了,怎麼能和永平搶芙蓉糕呢?”

“大孩子也是孩子,何況永平你要少吃些甜食,臉蛋已經越來越圓了!”

顏禾和永平都喜歡吃胡昭儀做的芙蓉糕,兩個人這又為了最後一塊芙蓉糕落入誰口而起了爭執。

“好啦,一人一半。”胡昭儀摸了摸永平的頭,“胡娘娘這就再給你們做一些。”

“好!”兩個人抬頭,笑眼彎彎,異口同聲。

*

我和李景瑞雖不算帝後同心,倒也是相敬如賓。準確來說,是我不敢忤逆他。

前朝國事繁重,李景瑞有很長一段時間裏,是不怎麼到後宮來的。李景瑞不來後宮,胡昭儀的心情尤其得好,每日都變著花樣做好吃的,將我和程貴妃生生喂胖了十多好幾斤。

天氣入了秋,這還是李景瑞今年第一次到我宮中。我見到他時,有了一瞬間的恍惚,如果我們再久一些不見麵,或許我真的就會忘記他了。

忘記他的好,也忘記他的不好,仿佛我的生命裏從來都沒出現過這麼一個人。

還是那張薄冰般冷漠的容顏,眉頭微皺,怒時而若笑,即嗔視而有情。事到如今,我依舊覺得,李景瑞生得一副好相貌。

李景瑞在書案上批閱奏折,而我在旁為他研墨。

“綠衣捧硯催題卷,紅袖添香伴讀書”。這副場景,任誰見了,都會覺得我們美好至極。

半晌,他李景瑞忽地開口:“多日不見,看著豐腴不少,看來皇後近日心情不錯,許是太久沒見到朕的緣故嗎?”

我心中腹誹,既然他自己心裏明白,還問我做什麼?

“陛下說笑了,臣妾惶恐。”

不過,我還是不要惹他為好,不然我沒什麼好果子吃,“陛下說笑了,臣妾惶恐。”

李景瑞又突然把手中的筆放下來,皺眉看著我道:“朕如今想與皇後吵個架,都吵不起來了。?皇後何時也變得心口不一了?”

我繼續低頭研墨,想著他是不是近幾年皇帝做得太安穩,沒人罵他,他有些難受了?

其實我和李景瑞從前是常常吵架的,不過自從我嫁給他,我們就再也沒吵過了。

畢竟,他如今是皇帝,手握天下的生殺大權。

我麵不改色道:“陛下又說笑了。”

我話音未落,李景瑞便倏地起身,把筆摔在桌子上,墨水濺滿了他要批閱的奏折。

“陛下!陛下!你現在就隻會叫朕陛下嗎?”他過來狠狠抓住我的肩膀,手指扣進我的肩胛處,有些疼。

我現在好像應該跪在李景瑞的麵前,說著臣妾知罪。不過我突然不想這麼做,我繼續研著墨,沒有抬頭:“那陛下現在不也隻叫臣妾皇後嗎?”

李景瑞後退了兩步,外麵夜色寧靜,我能清晰地的聽見他的歎息聲。

我一直沒有抬頭看他,他沉默片刻,獨自往殿外走去。明明是一個練武的練家子,此刻背影卻顯得如此單薄。在夜色下,如燭火搖曳般,仿佛風一吹就要倒下了。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聲音輕輕的,“明天是先皇後的忌日,朕就不去宗祠了,你看著辦吧!”

我停下研墨的手,鼻子開始變得酸酸的,李景瑞口中的先皇後,一時之間讓我分不清,他說的是姑姑還是阿煙。

李景瑞離開了,殿門隨著晚風咯吱作響,我坐在殿門口,看著天上的月色,思緒回到了好多好多年前。

傍晚,太陽的餘暉還留在天空。

我走到皇城南邊宮牆的時候,看到李景瑞和蕭彥兩個人躺在牆上,用樹葉遮住了眼睛,夕陽打在他們身上,夏風吹過,自在極了。

“你們兩個給我下來!”

李景瑞聽到我的聲音,扒開樹葉,眼睛半睜半閉地看著我,一雙狐狸眼微微挑起,帶著些慵懶。

“太子妃娘娘叫我們抄寫佛經,你們居然偷偷溜了!”我實在氣不過,指著牆上的兩個少年罵道。

蕭彥也起身,看著我的模樣噗嗤笑了,他咧嘴一笑,是說不盡的溫潤爾雅。蕭彥向來最是聽話守規矩,一定是被李景瑞這個搗蛋鬼拉出來的。

果然,蕭彥要下來,卻被一旁的李景瑞拉住了。

李景瑞說挑眉道:“你上來啊,你若是上得來,我就下去。”

他欺負我不會武功,滿臉得意的表情甚是討厭。

我一跺腳,決定從蕭彥身上入手:“彥哥哥,你看他欺負我!”

蕭彥歪著頭,不僅沒有幫我,反而說道:“小姝,你生起氣來還真是可愛。”

“你……你們……”我被氣得已經不知該說些什麼。

正在這時,我被一個人攔腰抱起,帶著我上了城牆。

來的人正是我的阿煙姐姐。

阿煙拿著四罐梅汁,一邊遞給我們一邊說:“你們兩個人,趁著我去做梅汁,又欺負小姝了是不是?”

蕭彥直搖頭,像個撥浪鼓,他指了指李景瑞:,“不是我,都是他。”

“我們就是上來乘涼,哪裏敢欺負她。”李景瑞說完,抬手正要喝梅汁。

我坐在他旁邊,趁他不備用手一推,直接把他從牆上推了下去,一屁股狠狠摔在地上。

我哈哈大笑起來:,“就是你欺負我了!”

李景瑞趴在地上,指著我恨恨道:“你這丫頭,跋扈得很,我看日後誰敢娶你!”

“要你管!”我朝他做了一個鬼臉。

蕭彥和阿煙也跟著在旁邊無奈笑了,阿煙說:“你們兩個人可真是彼此的克星八字不合,怎麼見了麵就吵架。”

蕭彥道:“景瑞你是哥哥,讓著點小姝。”

李景瑞起身叉腰,抬頭望著蕭彥道:“那我還是你的弟弟呢!要不你幫我把佛經都抄完?”

我脫鞋一把甩在李景瑞頭上,罵道:“臭不要臉!”

最後,蕭彥和李景瑞還是被我拖回了無極殿,把剩下的佛經摘抄完了。

那大概是我這短短半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李景瑞是皇孫,是太子殿下的兒子。他的母親本是太子府的一個小侍女,得太子殿下寵幸,有了身孕,可惜沒福氣,生下李景瑞沒幾年就因病逝世了。

蕭彥和薛煙是蕭將軍和薛將軍的孫子孫女,而我是丞相夏家的女兒。蕭家、薛家和夏家,在當年皇上奪嫡時,立下過功勞,是如今朝堂上的肱股之臣,也是如今朝堂上最有權勢的三大家族。

皇上隻有太子殿下這一個兒子,所幸太子殿下也不必費盡心機去奪嫡。隻不過這三個小皇孫卻是早早有了準備,想與我們三家兒女交好,為將來做準備。

我和彥哥哥,還有阿煙姐姐,都不喜歡那三個小皇孫,他們幾個心思深重又沒有容人之量,我們不喜歡和他們打交道。反倒是四皇孫李景瑞,為人坦蕩有趣,常常與我們廝混在一起。

*

其實我知道,李景瑞在東宮的日子並不好過,因他生母地位低下,又沒有名分,李景瑞在東宮受了不少委屈。

那年,彥哥哥送了李景瑞一個很乖巧聰明的鸚鵡,可是這個鸚鵡卻被二皇孫李承輝毒死了。

李景瑞在這些小事上,從來都不和他們計較。我曾經誇過他寬容,李景瑞也隻是對我輕輕笑了笑,他說他是被逼無奈。

我清楚地記得,李景瑞唯一一次發脾氣是因為李承輝將他母親的牌位從祠堂扔了出去。

那天,我跟著父親去太子府東宮做客,王公公氣喘籲籲地跑來,說李景瑞和李承輝打起來了。

我們趕到的時候,看到李景瑞騎在李承輝的身上,眼神狠戾,就像一匹從深山裏跑出來跑出的惡狼,他一拳一拳地打著,毫不留情。

父親後來說,若是那天我們再晚到一刻,太子殿下恐怕就隻剩三個兒子了。

我心下一悸,想不到李景瑞還有這樣的一麵。

李景瑞不承認他做錯了,最後被太子殿下打了三十戒棍,罰跪在祠堂。

我想向太子殿下求情,可是被父親製止了。席間,我實在擔心,便又偷溜去了祠堂。

李景瑞的後背浸滿了鮮血,看著十分駭人,可他依舊將背挺得直直的。我跑到他身邊,看到他的額頭上都是冷汗。

再不醫治,這傷口會感染的。

我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平時總是與他李景瑞吵架,但是看到他這個樣子就是特別心疼,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

李景瑞嘴唇發白,他抬手給我擦掉眼淚,反而安慰我道:“沒事,別怕。”

“你等我。”

我說完這句話,就急急忙忙跑了,我去尋來了阿煙。

誰都知道,皇上這一生有兩個遺憾,一個是已故的太子生母,宣德皇後程氏,一個則是遠嫁蒙古的妹妹,衡荔長公主。

阿煙的性情與衡荔長公主十分相似,再加上皇上膝下無女,因此他非常寵愛阿煙。朝堂上甚至有過傳言,說皇上的四位皇孫,誰若能娶了阿煙,將來也許會繼承大統。

我隻覺這話荒唐,那時皇上早已入土,太子殿下想要傳位給誰,皇上還能左右嗎?

阿煙跑來東宮祠堂,與李景瑞跪在一處,太子殿下對阿煙束手無策,又不能真的叫阿煙在這一直跪著,這才赦免了李景瑞。

我們將李景瑞抬回房間,蕭彥不知道從哪裏得到消息,也急匆匆跑來了,他聽到太醫說李景瑞無事,這才放下心來。

我們三個人守在李景瑞房門口,蕭彥臉上依舊帶著怒氣。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別擔心了,你怎麼還帶著劍過來了?”

“我怕阿煙救不出景瑞,想著我就算搶也要把景瑞搶出東宮!”

阿煙看著蕭彥認真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你平日裏不是最守規矩,最顧全大局?今日倒如此放肆!”

蕭彥撇撇嘴道:“我兄弟就是大局!”

那時,少年赤誠,勇敢無畏。

可是好遺憾,這些話,李景瑞沒聽到。

李景瑞膝蓋上的傷好了沒多久,他就特意跑來我家,送給了我一串手珠。那手珠看著很普通,珠子應該也隻是普通山石打磨而成。

“這手珠不值錢,送給你玩玩,但是你可千萬不能弄丟了。”

我實在是搞不懂李景瑞到底想不想讓我珍視這手珠:,“送我這個做什麼?”

“我知道那天是你去尋來阿煙的,聽說阿煙當時正在練武場練兵,你闖進練武場還差點受了傷。”

我當時不知為何有些心虛,好像生怕李景瑞發現我那時有多焦急。李景瑞盯了我半晌,忽然笑了,他說:“我知道你待我好。”

我其實也是很久很久之後才知道,那串手珠是他母親的遺物,是他這一生最珍視的東西。隻可惜,我自從嫁給他後,就再也沒戴過這串珠子,它放在我的首飾盒裏早已生了灰,就像我們之間的關係也蒙上了一層不可擦拭的塵埃。

李承輝將李景瑞的鸚鵡毒死這事,剛開始我們是不知道的,是後來李景瑞身邊的公公不小心說漏嘴,我們才知道。

阿煙當時氣急了,揚言要去打斷李承輝的一條腿,是我和蕭彥攔下了她。

可誰知道,李承輝這條腿最後還是斷了。

那年皇家春日圍獵,李承輝意氣風發,騎在馬背上追捕獵物。阿煙就站在樹旁,一箭射在了李承輝身下的馬屁股上,馬匹受驚,隨後他被狠狠甩在了地上。

我和蕭彥,還有李景瑞趕到的時候,李承輝已經正倒在地上了。李承輝嗷嗷嚎叫。他艱難起身,一腳站立,指著阿煙道:“你故意的!”

阿煙攤攤手,漫不經心道:“我就是想射那隻小野兔,沒成想誤傷了皇孫殿下,不好意思。”

阿煙當時的語氣,囂張極了,實在不像道歉。

“薛煙!”李承輝火冒三丈,“你不要仗著皇祖父的寵愛,就隨便欺負人!”

阿煙冷哼一聲:“呦!您還知道仗勢欺人是不對的?”

在場的人,都聽出了阿煙話裏的言外之意。

我抬眼看了看李景瑞,他盯著阿煙看了片刻,而後微微垂眸,眼裏好似有道不盡的情愫情緒。

是喜歡又好像不是,是欣賞,可欣賞裏又好像摻雜了許多我看不懂的東西。

但我看到,李景瑞的眼裏有光。

而阿煙姐姐看李景瑞的眼裏,也是如此。

也許,這就是喜歡吧,也許,是我想多了。

李承輝還想再說些什麼,阿煙搶在他前麵說道:“我告訴你李承輝,別以為你是皇孫就可以為所欲為,皇上最不缺的就是孫子。你若是想作死,自有別的皇孫頂替你的位置。你回去告訴你的哥哥弟弟們,以後要是再欺負李景瑞讓我知道了,我見你們一次打你們一次!”

阿煙當時真的酷極了,我和蕭彥都不自覺地衝她豎起了大拇指。

可我知道,阿煙這樣,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辦法。於是,我為了李景瑞,去找了太子妃娘娘,也就是我的姑姑。

外界都說,太子和太子妃伉儷情深,是不可多得的一段佳話良緣。可我總覺得,太子殿下並不愛姑姑。

或許這也是姑姑一直沒有子嗣的原因。

我想求姑姑將李景瑞養在她膝下,這樣,以後就沒有人再欺負他了。

我記得那天,我躺在姑姑的腿上,姑姑攏過我耳邊的碎發問我:“小姝,你知道我養景瑞意味著什麼嗎?”

我搖了搖頭。

“意味著,若是將來景瑞參與奪嫡,我們夏家就要站到他那邊去了。到那時,夏家若是想獨善其身,也是萬萬不能了。”

奪嫡。一個對於我來說再熟悉不過的詞彙,此刻從姑姑的嘴裏說出來,卻變得這樣陌生。

李景瑞會奪嫡嗎?

“我……我隻想李景瑞不再受人欺負,我沒想過那麼多。”

姑姑摸了摸我的臉龐:,“傻丫頭,你是不是喜歡景瑞?”

我猛然起身,搖頭道:“我沒有。”

姑姑又重新將我摟回懷裏,她說:“沒有就好,他們皇家的人,多是薄情。”

我不知道姑姑是如何思慮的,最後她答應了我的請求。

*

李景瑞離開後,我靠在殿門口,想著想著差點就要睡著了。我剛剛起身,就見一個人影晃晃蕩蕩地走進我的宮中。

離近一看,李景瑞滿麵通紅,渾身散發著酒氣。

我微微欠身行禮:“陛下,您醉了,我這就叫王公公送您回……”

我話還沒說完,李景瑞就將薄唇覆了上來,他近乎像一個強盜,毫無顧忌和沒有邏輯地掃蕩著。

我被他推倒在床上,任由他的擺布。自始至終,一聲沒吭。

沒一會兒,李景瑞就停下了動作,他雙眼布滿紅血絲,聲音嘶啞地叫我:,“小姝。”

曾經我以為,無論我怎樣麵對李景瑞,我都不會再難過了。可是他這一聲,卻叫我心痛不已。他有多久沒這樣叫過我了?

我忍下心緒,冰冷地看著他的眼睛:,“臣妾在。”

李景瑞一拳狠狠捶錘在床上,怒道:“夏姝!你是一個傀儡嗎?是一個不會哭,不會笑的傀儡嗎?”

我依舊滿眼寒氣地看著李景瑞,沒有回答他。他將頭偏過去,埋在床間,十分無力,“小姝,你是在懲罰報複我嗎?你到底想讓我怎麼樣?”

我努力忍下眼淚,反問李景瑞:“那陛下,到底想讓臣妾怎麼樣呢?”

李景瑞半晌沒有聲音,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我們到底該如何。

他總想要與我恢複到從前,可是怎麼回得去呢?是不是隻要我鬆口了,我原諒他了,他的心裏就能好過一些?可是,他不該忘記,他該負疚一生。

我眼含熱淚,湊近李景瑞,捧住他的臉,在他唇上輕輕啄了一下,我感覺到李景瑞渾身顫抖著,臉上帶著欣喜。

我問他:“陛下,你愛我嗎?像愛阿煙姐姐一樣愛我嗎?那你說,我會不會落得和阿煙姐姐一樣的下場?”

李景瑞聞言,一把推開我。他臉上的欣喜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悲哀。

我不是傀儡,也不知,我捅他的這一下,他可還滿意?

“皇後,朕的後宮,不是隻有你這一個女人。”這是那晚李景瑞離開我宮中時,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那晚並不知道,李景瑞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李景瑞走後,我也堪堪癱坐在地上,渾身半點力氣都沒有了。我也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捅他這一刀我又何嘗不疼?

第二日,我去了無極殿抄寫佛經,明明已經這麼久了,可我看著姑姑和阿煙的牌位,隻覺自己要喘不過氣來。

還未到晌午,我就從無極殿出來了。我前腳出來,程貴妃和胡昭儀就匆匆跑了過來。

“小姝。”程貴妃這樣喊我,竟叫我有些恍惚了。

“發生什麼事了?怎的這樣急躁?”我問他們。

胡昭儀道:“昨日,陛下留宿在顏禾宮中殿中了。”

去顏禾宮中的路上,程貴妃告訴我,昨日李景瑞從我宮中出去,就去了顏禾宮中。聽顏禾宮中侍女說,顏禾昨日不願侍寢,最後是李景瑞用了強。

現在顏禾將自己鎖在屋內,任誰叫門都不理,程貴妃怕李景瑞知道顏禾這樣耍脾氣,會怪罪顏家,所以隻能叫我去勸勸顏禾了。

到了顏禾宮中,我雙手開始止不住顫抖,竟是都沒有勇氣去敲顏禾的房門。

我昨晚就不該惹怒李景瑞,不然他也不會如此對待顏禾。一個還未及笄的小姑娘,該怎麼麵對那樣的場麵,我竟是想都不敢想了。

我呼出一口氣,越來越明白,李景瑞早就不是當初的他了。

我進屋後,看到顏禾坐在梳妝台前照著鏡子,床上還是一片狼藉,一大灘攤血跡還在上麵。

“禾兒?”我輕聲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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