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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祖很忙佛祖很忙
鹹魚買賣

1

高考前一個月,警察找上我。

他們說,我一家人,全死了。

吃了安眠藥,熟睡中被人捅死的。

而嫌疑人,是我那個坐著輪椅的姐姐。

但她自殺了。

臨死前,手上緊緊攥著我送她的禮物。

他們懷疑,是我“殺”了她。

*

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高考,這是我第二次衝刺高考。

整個人都崩得緊緊的。

我們是複讀班,班上的同學,也大都如此。

最後三個月隻有最後一個周末回家,其他時間都是寄宿在學校。

所以,當警察找到學校的時候,我剛從題海戰術中掙脫出來,又陡然聽到這樣的消息,整個人都十分恍惚。

一個月前,我最後一次回家的時候,的確察覺到氣氛不對。

但這種壓抑沉悶的氛圍,自從我姐出了事,失去了孩子斷了腿,便一直籠罩在家裏。

我也沒有太過在意。

想著,隨著時間撫平一切,她終究會走出來的。

人看著脆弱,但總是意外堅強。

而且,臨離開的時候,她還問我什麼時候能再回來看她呢。

卻沒想到,最後,竟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而我,因為臨近高考,那個本該回家的周末也臨時有了其他計劃,並沒有回去。

如果早知道會這樣,我一定回去,哪怕見他們最後一麵。

*

我捂著臉哭泣,淚水源源不斷地滾落。

一位好心的年輕警察,給我倒了一杯水。

“小姑娘,快高考了,還是要保重自己。”

我感激地向他點點頭。

對麵的年紀大一點的警官,沒有說話,隻是盯著我看。

眼神深邃,上上下下打量人的時候,如同黑夜中潛獵的黑豹,鎮靜又危險。

我有些畏懼,並不敢看他。

他不緊不慢地喝了口水,將杯蓋旋緊,杯底在桌麵上發出不大不小的碰擊聲。

辦公室裏一下子陷入怪異的寂靜。

我有些惶恐,垂著眸子小心翼翼地問他。

“警察叔叔,你們……想問什麼呀?”

“隨便,你說說你知道的。叫我閆警官就行。”

他這話答得隨意,神態卻嚴肅。

那雙幽深的眸子下暗藏的鋒利眼神再次落在我臉上,帶著些審視的意味。

我囁嚅著開口。

“好……閆警官。”

“我……我也不知道說什麼。”

“我最近這兩個月就回去了一次,很多事情不是那麼清楚。”

“隻曉得我姐心情一直不好,我想過她會不會抑鬱……甚至會不會自殺……”

“但是,她一直是很堅強的人,我相信她能挺過來。”

我囉囉嗦嗦地說,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想聽的。

閆警官坐直了身子,依然沒有問話,示意我繼續。

“我姐她之前懷孕了,後來孩子沒了,我姐就一直不太高興,在家有時候會發脾氣。”

他終於開口詢問。

“孩子怎麼沒的?”

“是我姐那個渣男前男友,我姐要跟他分手,他不願意,找上門來了,然後……好像不知道為什麼,就打起來了,我姐被推下了樓。”

“孩子是他的嗎?”

我搖搖頭。

“我不知道……但是有一次聽見我姐打電話吵架,說‘給誰生也不會給你生’,不知道是不是跟徐鑫說的。”

“徐鑫?”

“嗯,就是我姐那個前男友。我姐是個網紅,紅起來以後,他倆就經常吵架鬧分手。”

我本以為他還想問點徐鑫的消息,他卻忽然打起了寒暄。

“學習怎麼樣?累不累?”

我有點意外,但還是老實回答。

“還行,畢竟是第二遍了,就是精神壓力大了點。”

他點點頭。

“聽你老師說了,說你基礎很好,去年也是因為精神壓力大,才錯過了高考。今年,希望你不要錯過了。”

他嘴角微微上翹,眼底卻沒什麼笑意,最後的叮囑,帶著點意味深長。

“嗯,不會了。”

我想強扯出點笑,眼睛卻發酸。

*

回到教室的時候,整個人像踩在棉花上,腳下軟綿綿的。

心卻咚咚咚地跳得一聲比一聲劇烈。

我想起,最後一次見到我姐,她還問我周末回不回去吃飯。

我說我當然會回去的。

她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原來,在她的這場死亡計劃裏,也包括了我吧……

我心中慌張又後怕,趕緊給我從前的老師發去了消息。

“章老師,我爸我媽還有我姐……都死了……是我姐做的。”

“如果不是我臨時有事,也許……死的人還有我。”

“可是,聽到這個消息,我沒有覺得慶幸,也沒有感到痛快或是悲傷,隻是很茫然……”

“就好像,那個背在我身上這麼多年的殼子,突然有一天,就默默碎了,我沒有覺得輕鬆,反而,有一種不適應的害怕……”

那邊很快回複過來消息。

“宛宛,什麼都不要去想,好好準備考試。這次,你的人生攥在了你手裏。”

“以後,也是!”

看著這鏗鏘堅定的回複,心中湧動起騰騰的暖流。

伴隨而來的,是那股堅定不移的信心與勇氣。

*

兩天以後,我在刑警隊的詢問室裏,再次見到了閆警官。

他不像上次那麼沉默。

“張宛白,多虧了你的消息,徐鑫對四個月前對張宛青的故意傷害事實,供認不諱。”

張宛青,就是我姐。

我暗自感歎,他效率真高。

他斜斜地站在我麵前,依然是看著有些散漫的動作。

但配上那雙墨不見底的瞳孔,卻還是讓人不自在地提心吊膽。

“今天喊你來,是想知道,為什麼徐鑫傷害了張宛青之後,你們沒有選擇報警。”

我心下一抖,攥著微微出汗的手心,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因為……因為……”

我支支吾吾。

他猛然抬高了聲音,瞳孔中射出銳利的光芒。

“張宛白!配合調查是每個公民的義務!而你說出任何證言,也都要承擔相應的責任。”

我一時驚嚇,眼淚不自禁地流了出來。

“閆警官,我……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旁邊做著筆錄的警察忍不住安撫性的看過來。

閆警官卻是神色冷漠,惜字如金。

“真相。”

他坐回了位置上,繼續追問。

“為什麼不報警?害怕什麼?”

我強壓下心頭的顫栗,鎮定了思緒,低低出聲。

“因為我爸媽……”

“我姐是個網紅。一個靠勵誌人設走紅的網紅。”

“我爸媽說,如果報了警,讓粉絲們知道我姐有個混混男朋友,還未婚先孕,她的人設就破滅了。”

“我姐這條網紅路也就徹底斷了。”

“我們老家是個破舊的小山村,我們一大家子能夠從那裏爬出來,在縣城裏買了這個小別墅,全靠我姐。”

“所以……我姐被徐鑫推下樓以後,我爸我媽害怕把事情鬧開,會斷了我姐的前程,就沒有報警。

隻是忍了這委屈,又拿這個當作把柄,逼徐鑫不要再纏著了。”

“這些,徐鑫也都知道。”

閆警官將一份診斷報告書推到了我麵前。

“我們調取了你姐的就診記錄,但隻有婦產科的治療記錄,卻沒有骨科的。”

“她的腿,究竟是怎麼斷的?”

我微微閉上了眼睛,有點認命。

沒有想到,我們千方百計想要隱藏的事情,還是這麼輕易被撕開了。

“是我爸媽打斷的。”

他似乎有點意外。

“我姐孩子掉了以後,才說出來,這個孩子,是她的一個有錢粉絲的。她本想攜子嫁入豪門,沒想到對方不過是玩玩兒。知道她懷孕了以後,直接失聯了。”

“徐鑫也是因為發現她懷了別人的孩子,才衝過來對她大打出手。”

“這件事之後,姐姐就心灰意冷,也不想當網紅了。”

“我爸我媽……他們當然不依。這麼輕鬆簡單的發財路子,我姐這麼天生的招財樹,哪能說倒就倒?”

“可是我姐就是想撂挑子。她自從孩子掉了,那個男人又失聯了,就有點抑鬱。有時候說想跳樓,有時候說要在網絡上說出真相……總之,整個人精神頭好像都不對了。”

“我爸我媽也很生氣,覺得她想將好好的日子毀了,就沒收了她的手機,將她鎖在屋子裏。後來,我姐跑了一次,被他們發現了,急怒之下,就打斷了她的腿,也沒敢送醫院……”

“我姐……也因此記恨在心吧……所以她才……”

我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怎麼會不恨呢?

恨不得喝了血剮了肉吧。

麵前的人卻無動於衷,鷹隼一般的眼神中,滿是質疑。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上一次問你,這個孩子是誰的,你可說的不知道。”

“我確實不知道……而且,我也不想在姐姐死後,還要對她的緋聞評頭論足。”

我的語氣有些急迫。

不知道他為什麼非要對一切探根究底。

他挑了挑眉。

“你們關係很好?”

“她是我姐姐。我知道她仗著自己美貌,做了很多出格的事,我並不認同她的行為。可是,我也沒有立場去指責她。我們這一家子是靠她養活的。遇上我們,也許,也是她的不幸。”

“按照你的說法,你爸媽算是唯利是圖、自私自利至極的人物了,難道沒有考慮到打斷了腿更加斷了出路?而且,在這個過程中,你就沒有想過報警嗎?”

*

想過啊。

可是,他們是我的父母啊。

想起他們的嘴臉,我心裏泛起一陣惡心。

“我顧不上我姐。我要高考了,這一次我隻想,安安靜靜地度過。

所以,我什麼都聽他們的。

他們也早就想好了應對的方法。

我跟我姐,本身就長得有些像,畫個妝再穿上她的衣服,隔著網絡和濾鏡,誰也發現不了,完全可以取代我姐的位置。

我同意了,隻要他們讓我參加高考。”

這,是我姐被拋棄的命運結局。

也是她憤而反抗的動機與開端。

“你不斷提起高考,是和上一次錯過高考有關?”

我低著頭,沉默良久,才應道。

“是。”

“去年高考,其實……是我媽給我下了安眠藥,我才錯過的。”

“他們說,女孩子,讀書都會讀飛了,讀個高中就可以了,這樣才跑不遠。最好是像我姐這樣,還能長期往家裏掙錢的。等我姐嫁人了,我就接替她。”

“沒想到,我高中班主任經常找上門,百般勸說,讓我複讀,他們怕惹上麻煩,才勉強同意了。”

“臨近高考,又出了這樣的事情,我擔心他們又像從前那樣……”

“就求他們,我所有都聽他們的,隻要他們讓我參加高考……”

我抱著腦袋,控製不住,嗚咽出聲。

“我真的,沒有想過傷害我姐姐……也沒有想過會變成今天的局麵……我隻是無奈……我隻能保全自己……”

那位警官的臉上,終於有一絲動容。

“家裏的安眠藥是哪兒來的?”

“去年高考前,我媽說我精神壓力大,睡不好……非拉著我去醫院開的,應該都有記錄。

我當時也以為她真是為了我好……卻沒有想到……

後來,錯過高考,我倒是真的睡不著了,又自己去開了些。”

“你說的那位班主任是誰?”

“一中章明月老師。”

閆警官看著我的眼睛,不再說話。

我也暗暗鬆了一口氣,仔細回想著,話語中是否留下了漏洞。

麵前的男人忽然拿出一本書,遞到了我手上。

封麵上有點點的血跡,已經幹透,留下了暗紅的色彩。

頁腳有微微蜷曲,說明被翻閱了很多次。

“這是張宛青臨死前一直攥在手上的,這對她有什麼意義嗎?”

他在詢問,也在試探。

但,這沒什麼好隱瞞的。

“這是我送給我姐姐的書,泰戈爾的《飛鳥集》,希望它能夠帶著她走向希望與光明。”

我說得很真誠,這是一本好書。

但這位閆警官顯然過分敏銳。

“我翻了翻,確實是本好書。不過,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它最終,還是將張宛青,帶入了黑暗。”

我頓在了原地,身體不自覺陷入了緊繃,周圍又是那令人煩躁的安靜。

嘶啞的聲音,從喉嚨中不自覺吐露。

“閆警官,你是什麼意思?”

他目光如炬,灼人的視線,緊緊地聚焦著我的雙眼。

“看過《肖申克的救贖》嗎?”

“人們隻看到了主角安迪,但也許,自殺的老布才是常態,不是所有人的靈魂都能得到救贖。

在牢籠中太久,被黑夜同噬的他們,終將死於自由與光明。”

“張宛白,你用一本書,為你姐姐造就了一座監獄!對嗎?”

他眼神中是篤定的自信,企圖從我的臉上看到他期待的破碎。

但,一切都隻是猜測罷了。

我扯了扯嘴角,隻是一本書而已。

“警官,你想象力真豐富……再說,人,怎麼會死於光明呢?”

他靜靜地看著我,許久,往後退卻一步。

“張宛白,隻希望你,問心無愧。”

*

一周後,警察聯係我,可以領回家人的遺體了。

我明白,這個案子終於以嫌疑人自殺宣告結束。

那個年輕的警官很貼心。

念在我忙於高考,又沒經曆過這樣的大事,家裏也沒有別的親戚——我姐火起來後,怕親戚們借錢、打秋風,幾乎都斷了往來。

在征求了我的同意後,直接在火葬場幫忙領了號。

我抽空去送了他們最後一程。

都是熟悉的臉,卻異常的蒼白。

我想起很久之前,他們一起吃著燒烤,談笑風生的模樣,想起他們往姐姐碗裏夾菜,滿眼慈愛的眼神……

而遠處的我,總是他們色彩絢爛的美好世界裏那一抹格格不入的黑白。

我帶著他們的骨灰,回了家。

房子很大,空蕩蕩的,靜悄悄的。

十分安寧。

空氣裏似乎還有未散盡的血腥味。

我將那本帶血的書,放在了姐姐的骨灰下。

她活著的時候,總是坐在輪椅上,我常常會給她念詩,看著她逐漸從狂躁變得溫順。

房間裏的落地鏡,映照出那張與姐姐六分相似的臉,我撫摸著眼下那顆小痣。

有人說,這是淚痣。

有這個痣的人,命是苦的,眼淚是流不盡的。

我勾了勾嘴角。

會流盡的。

隻是,這段過程,漫長孤獨了些。

*

半個月後,我終於從考場走了出來。

這條路,我走得比別人更加艱難。

但我相信,未來無比光明。

章老師等在門口。

她走向我,給了我一個擁抱。

我呆呆地站著,並不適應她的親近,揚起手,想要回抱她,終究落下。

“章老師。”

“考得怎麼樣?”

“還行。”

她熱情地拉著我,帶我下館子先慶祝。

告訴我,負責調查我們家案子的一個年輕警察,是她閨蜜的弟弟。

說我姐給家裏人都下了安眠藥後,一刀插在了他們的心臟上。

自己也割腕自殺了。

一場顯而易見的命案現場。

但一本《飛鳥集》,警察還是盯上了我。

不過,他們死亡的那天,我和同學遠在京南的寶福寺,為高考祈福。

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案子也隻能這麼了結了。

哪怕,閆警官心裏總還有些不得勁兒。

章明月年紀不算大,不過三十二歲,大概因為一畢業就當了老師,總是和學生打交道,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又找了個很疼人的老公,難得的臉上還保留著一份天真。

所以,在我缺席了高考之後,會堅韌不拔地上門勸說,把每一個孩子當作自己的責任。

在我刻意親近之後,又跟我無話不談。

在我露出萬念俱灰的表情後,便承諾會一直守護我。

而我,利用了她。

一年前,我會缺席高考,不是因為吃了我媽遞過來的安眠藥,

而是因為張宛青在網絡上勾搭的一個男人。

閆警官懷疑得沒錯:

他們的死,跟我有關。

*

張宛青是個網紅,有百萬粉絲。

她屬於那種長得一臉精明相的美人,很張揚。

眼尾上翹,像隻狐狸,穿著一襲黑色吊帶長裙跳舞的時候,看著狡黠又颯烈。

網絡上,她的人設標簽是:我用了二十年,才踏上了你的起跑線,所以,在這物欲橫流的社會中,讓我盡情逐浪吧!

她努力奮鬥,身份從大山下的貧苦女孩轉變為獨立女性的勵誌傳奇,讓她在網絡上收獲了大批擁躉。

但她同時愛抽煙,愛金錢,追名逐利,活得肆意妄為又有血有肉,很接地氣。

給人透露出一種可望又可及的念想。

而明豔中帶著點清冷的容貌,又使她宛如神女。

因此,哪怕她穿著黑色的吊帶裙,將曼妙的身姿展示在鏡頭下,賣弄風騷,他們也會評價說。

“她是泥潭裏破土而生的高潔白荷,也是塵囂之下野蠻生長的世俗玫瑰。”

真是可笑。

人們總是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

哪怕,她是那麼明顯不過的,一個凹人設的騙子。

但他們願意相信這張臉。

這張帶著美麗麵具的臉。

在我的記憶中,哪怕是在飯桌上,張宛青也總是笑得花枝亂顫。

手指頭在屏幕上敲得劈劈啪啪的響。

滿麵桃花粉,一臉笑春風。

她是真的天生尤物,不怪那些男人前赴後繼地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我爸我媽則望著她,露出一臉欣慰的慈笑。

不斷往她碗裏夾菜,毫不吝嗇地表達對她的疼愛。

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和諧景象。

這樣的場景,我見怪不怪。

我姐是個網紅,靠粉絲養活。

她需要維護好這些金主。

尤其是那些榜上有名的金主。

而我們,需要靠她養活。

她是我們的金主。

我沒有權利指摘她什麼,隻能囁嚅著提醒她。

“姐,玩過火了,容易引禍上身。”

她掀起眼皮子掃我一眼,滿是輕蔑。

直到某一天。

她眼神中的輕蔑,被一種奇異的光芒取代。

張宛青站在梳妝台前,用那些之前連碰都不讓我碰的化妝品,在我臉上一頓搗鼓。

當鏡子裏的我與她終於了有了八分相像的時候,她勾著嘴巴笑了。

而我卻心如擂鼓。

我知道,張宛青大概闖禍了。

*

張宛青的一個“粉絲”大哥,前前後後在她身上花了四百萬。

可以說,縣裏那棟小別墅的首付錢,都是他出的。

她以為大哥隻是人傻錢多又孤獨,沒有想到,大哥會殺氣騰騰親身奔赴。

她從前哄那些金主,甜言蜜語騙個小幾萬打賞,再找點由頭好聚好散。

也沒人跟她真的計較,頂多最後罵她幾句自認倒黴。

可是,哪有人會花四百萬,就為了找個微信情人呢?

大哥氣勢洶洶地追了過來,開好了房。

要麼還錢,要麼給人,要麼告她詐騙。

自然不能給人。

張宛青珍惜的倒不是節操,而是怕得罪了徐鑫。

他萬一魚死網破,把她從前那些事情都抖落出來,她的網紅路可都毀了。

我提議道。

“姐,那我們把房子賣了,把錢還人家吧。”

“不行!”

三個聲音,齊刷刷的。

我看著我爸我媽,他們一臉尷尬,強撐著麵子解釋。

“他自願花的,我們憑啥還!”

“不還怎麼辦?難道讓姐去坐牢嗎?”

他們麵麵相覷,忽然都轉向了我。

我姐一下子跪了下來,那張從來驕傲的臉上,眼裏甚至噙上了淚珠。

“宛宛,我們商量過了,隻有你能救我了!”

商量過了……所以今天的目的,是我。

從那天我姐將我打扮成她的模樣,我就隱隱有了不安。

我握著拳頭,身體忍不住的發抖。

“姐……我,我沒法做什麼。你等我上了大學,我去兼職,我幫你一起還......我成績還不錯,將來找個好工作,四百萬,不難的,一定不會難的……”

我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但我知道,我不能讓他們開口。

但我姐還是打斷了我。

“宛宛,姐想了個法子。”

她的聲音帶著點顫抖,十分激動。

“那個人來的時候,你幫姐去!他要是對你動手動腳,你就大喊。我和爸媽躲在房間外頭,聽見你聲音就衝進去!”

她從包裏拿出一個錄音筆。

“這個你帶上!把他說的話錄下來!”

“到時候,他要是告我們,我們就告他!”

爸媽站在一旁,不停地朝我點頭,一臉希翼。

“宛宛,你放心!我們不會讓你吃虧的!”

我不過十八歲,沒有曆經過人心險惡。

心裏隻有慌亂,全無防備。

姐姐把我帶出那個山村,我內心也充滿了感激。

自然不願見她坐牢,隻能忐忑應了下來。

卻不知道,我的人生噩夢,開始了。

*

我推開那扇黑色的暗門。

漆黑一片的房間讓人發怵,我有些退縮。

轉身想離開的時刻,“啪嗒”一聲,燈光亮起。

刺得眼睛疼。

床上一個魁碩的男人,正緊緊盯著我,直勾勾的眼神下,滿是貪婪。

床尾一個高高舉起的攝像機,黑覷覷的洞口仿佛要將人吞噬。

一股寒意遍體而生。

我打開門想跑。

卻怎麼都拉不開。

“姐!救我!媽!救我啊!”

我邊踢門邊嘶喊,然而外麵一點回應都沒有。

那個男人勾著嘴巴逐漸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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